62、正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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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筝稍稍眯起眼睛，偏头凝向程立言的目光，“虽说人心深不可测，但无端地猜忌也大可不必。疑心生暗鬼，警队这个地方，正是应该邪不压正才对。”
程立言没想到能从顾筝嘴里听到“邪不压正”这四个字，在大多数人看来，从倪永孝继承倪坤三合会龙头的位子那天起，他就站在了正义的墙围对面，彻底倒向了黑暗的营垒。顾筝是他的妻子，也就谈不上什么道义和良善。但无论是面对陆启昌还是程立言，甚至是在周显崇的面前，顾筝也没有刻意放低身份上的卑劣，她一直以磊落地姿态示人，不卑不亢，因此从她口中说出“邪不压正”这几个字，言简意重，听在程立言耳中，竟也有言之凿凿、掷地有声的分量。
程立言不露声色地望着顾筝，眸色渐渐变得深暗下来。
“madam顾，我去餐厅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啊？”裴然突然站在门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程立言回头看了一眼裴然，又调转视线对顾筝说：“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目送程立言的离开，裴然走到顾筝身边，看着她手里拿的一大摞文件，面露惊色，“哇！这个程sir也太不厚道了吧，你刚来就给你留功课啊，他们公共关系科的人呐，真是不通人情又爱斤斤计较！”
顾筝莞尔， “我们两个部门常常打交道吗？”
裴然点点头，“以前吴sir在的时候，和程sir的关系还不错，两个部门也算和气。其实政治部和公共关系科有很多职权范畴是重叠的，只不过我们隶属于英方，而他们归警队管，所以很多原本简单的工作，交接起来就变味了。”
“那你觉得吴sir是个怎样的人？”
裴然眨眨眼睛，歪着头想了想，“吴sir是个很……一丝不苟的人，他做事情相当认真，所有助理经手的发言稿他都要自己亲自再审核一遍，其实很多内容都大同小异，但吴sir从来都不肯大意松懈。”
“那他和同事的关系呢？对下属好吗？”
“和同事下属的关系都还挺好的，只不过他这个人有点古板，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很老派，所以平时很少跟我们这些年轻的玩到一起。不过他和肖sir的交情不浅，两个人好像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但不是一个专业的。”
“这些你们都知道？”
“肖sir告诉我们的。”
“听起来，肖sir这个上司还挺平易近人的。”
裴然笑笑，眼里闪过一抹慧黠，“肖sir一点都不像警队里的长官，他平时和我们相处也一点架子都没有，人随和又幽默，所以我……我们都很喜欢他。”
说到“喜欢”的时候，顾筝注意到裴然脸上悄然晕出的一丝羞红。
肖寻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应该受到不少像裴然这样的年轻女孩倾慕吧。
“阿裴，你刚刚不是说一起去吃饭吗？”
“哦！对对！madam顾，你一定要尝尝二楼餐厅的意面，味道太正了！”
顾筝和裴然一边说，一边往电梯处走去。
这个时间正是用餐的高峰期，电梯几乎在每一层都会停下，顾筝和裴然等了两部都因为满员而没有挤上去。
没一会儿，电梯门前又渐渐聚了不少人。
一些七嘴八舌的闲谈传到了耳朵里。
一个高个子的警员说：“诶，你怎么这会才下来吃饭啊？”
另外一个说：“别提了，一大早就收到投诉函。整个部门开了一上午的会做检讨。我们重案组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升职加薪嘛轮不到，投诉信就天天收，搞得老大火冒三丈，我们底下的也一鼻子灰。”
“又是黄sir啊？”
“这次不是，是陆sir。”
“啊？陆sir？陆sir平时做事不是很谨慎很规矩的吗？怎么也会被投诉？”
“重案组办案也偶尔会走些偏门嘛，黑的白的哪里分得那么清，不过陆sir的为人是有目共睹的，还是架不住有心人把脏水硬往他身上泼啊！”
“都说陆sir和周处长的关系不一般，公共关系科不是最会见风使舵了嘛，陆sir刚升了副警司，这种案子难道不是能压就压，干嘛要捅出来弄得大家都不痛快呢！这可不像程sir的做派。”
高个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你看不出来？没准程sir就是想大家都不痛快呢！”
另一个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就难怪了，不过程sir确实挺冤的，输给谁不好，偏偏输给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那种女人有什么魅惑人心的手段，一个政治部的肖寻不够，竟然连周处长都……”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似乎也有些避讳。
裴然站在后面，暗暗地瞥了一眼身侧的顾筝。
顾筝垂目，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人堆里有人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顾筝上过电视，很多人都认识她的模样，刚才这番话说的不堪又直白，而且就当着顾筝的面，大家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
高个子的还想说什么，身后有人推了推他，“别说了，她在呢！”
“谁啊？”
“你说的那个女人。”电梯来了，顾筝两步走了进去，面向聊天的两个人，“闲谈莫论人非，几位长官的事情，二位阿sir还是慎言。”
电梯门将要合上，裴然抬腿闪了进去，大门关闭的一瞬，将众人脸上五花八门的表情也一并挡在了外面。
***
电梯里，陆启昌和黄志诚也在。
“陆sir，这么巧？”顾筝笑着打招呼，又对着旁边的黄志诚点了点头。
“听说你今天入职了，那以后是该叫倪太太，还是madam顾呢？”陆启昌问得随意，目光在顾筝身上扫了一圈，警察看人总是带着很重的审视感，哪怕只是轻轻的一眼，也好像剔皮挫骨，要把人看个彻透。
顾筝挑眉， “既然大家都是同事，陆sir叫我顾筝就行，我听着顺耳，你们叫起来也随意。”
“madam顾倒是个明快人，我还以为倪家的都深藏不露，就喜欢背地里搞事情。”
黄志诚语气不善，脸上挂着一个嘲讽的笑。
顾筝偏头迎上他的目光。
“阿诚！”陆启昌低声叫了一句，“话别乱讲。”
“怎么？他做得出还不许我说吗？亏他想得出这么损的招，就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用这么脏的手段，也真够卑鄙无耻的！”
顾筝看着黄志诚咬着牙根说出“卑鄙无耻”这几个字，竟然莫名得想笑。
耿直的人都不喜欢太过隐晦的心机，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们过于刚正。而善于谋算的人，往往不会在意自己的手段干不干净，卑不卑劣。
所以，黄志诚会唾弃“卑鄙无耻”，而陆启昌只是沉下脸，一言未发，眉间隐忍。
顾筝仰起脸，目光一闪，“黄sir这话如果是说给我听的，那不妨就再说明白一点。”
黄志诚冷笑一声，“你不明白可以回去问问倪永孝，你们夫妻俩一白一黑，一明一暗，倪永孝的如意算盘打的再精，也要看看老天爷是不是真的不肯睁开眼。”
“阿诚，别说了。”陆启昌截断了他的话，“言多有失。”
顾筝看了看陆启昌，又看了看黄志诚，抬手拂了拂额前的碎发，“投诉重案组的人是阿孝？”
“你还真不知道啊？”黄志诚问。
“我应该知道吗？”顾筝反问，一瞬不瞬地盯着黄志诚的脸，“能被投诉就说明工作有纰漏，如果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要怨天尤人，警署每天收到的投诉函不可计数，这里面就都是公平公正，没有偏私吗？”
黄志诚一时哑然。
“你们瞧不起倪永孝的身份，觉得那样的人就应该一辈子活在阴沟里，所以他但凡露点头脸，你们就恨不得把他打回原形，你们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还指望他对你们讲仁义谦卑吗？”
顾筝的声音有点发寒，“图穷匕见的时候，不就是你死我活吗？”
你死我活。
这是一句狠语，但顾筝心里却没有半点畅意。
她侧过头不去看陆启昌的脸，但仍然止不住回想起了纪轻容对她说的话，她怕倪永孝下场惨烈，怕他争到最后仍然要走上你死我活的绝路。
警察和黑she会，就是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
这些穿警服的人，他们的使命，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将罪孽满身的人绳之以法。倪永孝行的本来就是一条孤绝之路，即便抛开所有宏大的是非观，不去分辨什么正邪善恶，他真的能赢吗？
顾筝有些不敢深想。
陆启昌见顾筝不说话，想到倪永孝投诉自己，多半是为了他调查纪家绑架案的事，他压了压眉山，沉声说：“顾筝，你和阿孝是夫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与你争辩，但是你现在也进了这栋警署大楼，不管为了什么，都希望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身份。”
说完，他和黄志诚一起下了电梯。
裴然轻轻碰了碰顾筝的手臂，“madam顾？”
顾筝摇摇头，赶走了无数一涌而上的情绪，对着裴然舒朗一笑，“走吧，去吃饭！你刚刚说什么好吃来着？”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正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