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意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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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筝仰面看向倪永孝。
他一贯斯文而克制，很少在言语上随意。结婚多年，顾筝也从没在他口中听到“老婆”这样的称呼，就算是在社交场合上介绍自己，他也只是说“倪太太”，好像这只是一个衬他身份的头衔，而不是一个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
倪永孝见顾筝不说话，他刚才一时口快，说出来自己也有点难为情，不由得低下头咳了一声，“我还有点公司的文件要看，如果太晚就在书房将就了，不用给我留门，夜里寒气重，你别着凉了。”
他到底是那个滴水不漏的倪永孝，一句温言，就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顾筝在他的目光下点点头，“你也别太晚了。书房的暖风一直不好，晚上多盖点。”
倪永孝和顾筝两个人，对于彼此生活上的琐碎冷暖，一直止于语言间的关照，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真正交融的两个心，一样的自负，又一样的自尊。
仿佛哪怕再多给一点，就叫对方看穿了，于是就只好点在了不痛不痒的表面上。
所以，顾筝听不出倪永孝夸她的字写得越来越好看的言外之意，是她不愿意一厢情愿地以为倪永孝有那么一点看重自己，一旦多情，就要自苦了。
倪永孝一个人在书房熬到很晚，凌晨的时候外面起了风，狂暴地拍打着窗框，被风卷起的落叶无力地贴附在玻璃窗上，发出窸窣微弱的乞鸣。
书房的暖风一直不好，倪永孝拢了拢身上的毛衣外套，顺手拿起手边的水杯，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站起身去倒水，想起上一次在书房里顾筝陪他一起熬夜翻译文件的情形，人的记忆总是需要一些具象的事物来支撑，比如他手里的水杯，以及水杯里的热咖啡。
顾筝做事一心不二，那天她其实已经很累了，但仍然靠着一杯又一杯咖啡撑到了后半夜，然后就这么和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倪永孝从文件里抬起头，意外地见到一张柔和沉静的睡脸。顾筝似乎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散发出这样平宁的柔态，她的眼睛闭着，被额前的头发遮掩，幽昏的台灯下，她的锋芒尽数收敛，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身边，像月色下一朵开得艳极的娇花，迷蒙又动人。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欲，总是离不开感官的刺激。倪永孝不能否认，顾筝的美貌，确实对他很有吸引力。他是一个男人，喜欢春水荡漾的媚眼，喜欢光滑绵软的肌肤，也喜欢玲珑有致的身骨。当他意识到，顾筝的美之于自己，不仅仅只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他渴望更多地占有她。
他一度以为，他娶了她，就是他对她这个人，这副美妙又销魂的□□的绝对占有。
但他错了。他太自信了。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拥有顾筝，这副令他沉迷的身体也只为他一人绽放，除此之外呢？难道顾筝在他眼里，就只是一副完美的躯壳吗？如果仅仅如此，她给他带来肉/体的欢愉就够了，他为什么还总是试图改变她，并且也对她有些隐隐地期待呢？
期待什么呢？期待她能化作一摊水，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还是期待她能放下身段，彻底地顺服于他。
倪永孝越来越困惑，而他此时心中像被挖出一个巨大的深洞，他必须要她更多，才能不让自己坠入欲望的沟壑。
顾筝一直是他欲念的源头。
她引诱着他的性/欲，亦牵扯着他的情念。
倪永孝喝了一口水，热气扑面，熏花了镜面。他抬手摘下眼镜，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睛。
他看了一整晚账目，此时一想到顾筝，他的思绪散的有些远，心也有些不清净。
放下账本，他走到与书房相连的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慢慢走到书房的沙发旁，解下毛衣外套搭在一边的靠背上，抬腿躺了上去。
他经常在书房熬夜看文件，坐久了腰就疼，他就在沙发上靠一会儿，有时候靠着靠着就精神不支睡着了，所以沙发上总留着一个靠枕，一床薄毯。
天凉了，薄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夹棉的被子，倪永孝想大概是倪母知道他最近几天睡在书房才让楠姨换的。倪永孝和顾筝分房睡的那段时间，他们已经从倪家别墅搬了出去，偶尔回来，倪永孝睡在客房，倪母觉得奇怪，但也没挑明问过。
直到倪坤去世，倪永孝和顾筝不得不搬回倪家住，为了不落口舌上的是非，他就不怎么睡客房了，睡在书房也多是以忙为由头。
夜里寒凉，他将被子搭在身上，微微蜷起了双腿，精神上松弛下来，困意就袭来了。
眼皮渐重，坠入混沌的时候，好像有一双手为他掖了掖被角，呼吸间有一股熟悉的体香萦绕鼻侧，但他实在太累了，累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
转天清晨，顾筝醒得很早，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就听到秀姐喊盈盈的声音。
然后是一连串叮叮咚咚的脚步声，顾筝还没来得及起身下床，盈盈就拍了拍门冲了进来。
“妈咪！”盈盈朝她跑了过来，秀姐站在门口一脸无奈地看向顾筝。
“早上她醒了就说要找你，怎么拉也拉不住。”
盈盈蹿上顾筝的床，趴在她的被子上蹭蹭，翁声翁气地说：“妈咪，我想要你给我梳头发，秀姐每次都给我梳得太紧了！”
顾筝把盈盈抱起来，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蕾丝睡裙，头发只梳了一边，另一边披散着，细细软软地垂在肩膀上，她的眼睛半眯半睁，看样子还没睡饱。
顾筝笑笑，“秀姐，你去忙吧，我来弄她。”
秀姐走过来，把盈盈的衣服放在床边，“那可得快一点，今天要去幼儿园，可不能迟到了！”
“嗯，我知道。”
盈盈歪靠在顾筝身上，从她怀里滚到了床上，“妈咪，爹地呢？他为什么不跟你睡在一起啊？”
顾筝一愣，低声说：“爹地昨天晚上在书房加班了，所以我们要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
盈盈听话地点点头，趴在床上伸了一个大懒腰。
“快起来了！”顾筝在在盈盈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然后，顾筝牵着盈盈的手带她来到洗手间，秀姐已经把她的洗漱用品准备好了，顾筝看着盈盈自己刷牙，洗脸，然后站在镜子前给她梳辫子。
镜子里的盈盈似乎又长高了点，头发也变长了，盈盈和倪永孝一样，头发偏深棕色，微微有些卷曲。她的皮肤雪白，眉目秀婉而纤细，不似顾筝的娇媚明艳，到很遗传倪永孝的那份清隽温雅。
顾筝挽起盈盈一缕细软的头发，高高的梳在一侧的后脑勺处，然后用一根发带在发尾绑了一个蝴蝶结。
女儿总是会让你由衷的心暖，顾筝看着盈盈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顾慈也是这样，每天为自己扎头发，相比顾筝自己，顾慈的性情温良，是个慈爱的妈妈，她是个好母亲，只是过于柔顺。
柔顺到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保护顾筝。
顾筝的内心深处有一种股深刻的抽痛，这种痛觉不是精神上的，而是来自于身体的某处，真实而清晰，即便长久地蛰伏在记忆里，也能在一瞬间精准地击中顾筝头脑中关于恐惧的意识。
站在身边的盈盈推了推她，轻轻叫了一声，“妈咪。”
顾筝回过神，笑着牵起盈盈的小手，“我们下楼去吧。”
餐厅里，倪永孝也刚刚从楼上下来，盈盈见到他，兴奋地松开顾筝的手，跑跳着冲到了他怀里。
“爹地！”
倪永孝还穿着家居服，他伸手搂住盈盈，宽大的袖口褪到了小臂上，露出了他略显清瘦的腕骨。
倪永孝其实并不很瘦，但素衣之下又总有一种单薄之感。
顾筝从楼上走下来，“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
“没有，我醒了一会儿了。”倪永孝松开盈盈，抱她在旁边的儿童椅上坐下。
“盈盈，你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你就要迟到了，妈咪可不想待会挨老师的骂。”顾筝说着将一片抹着果酱的面包递给盈盈。
“怎么？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倪永孝问。
“嗯，我请了天假，有点事。”
“哦！那要不要我送你们去？”
“不用了，我开车送盈盈去幼儿园，然后去办事，这样方便点。”
倪永孝笑笑，“那也好。”
客厅的电话铃响了几声，楠姨接起来，对着顾筝喊了一声，“三少奶奶，你的电话。”
顾筝站起身，边走边问，“谁啊？”
“说是一位姓肖的先生。”
顾筝接过听筒，静静地听着，只是嗯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
“楠姨，我下午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你告诉秀姐去幼儿园接盈盈。”
“好。”
“约了人吗？”倪永孝抬头看了顾筝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嗯，约了肖寻。他说有些资料要给我，面试的时候用的上。”
倪永孝看向顾筝的目光平和，眼角却不觉跳动了一下。
顾筝穿了件紫色的真丝衬衣，不用搭配工装，她领口处就随意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段纤细风流的脖颈，以及胸前玉脂般的肌肤。
倪永孝喉咙躁郁，伸手端起旁边的凉水喝了一口，声音仍有些闷哑，“昨天夜里起风了，你出门多穿点。”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意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