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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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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钟的阳光不遗余力地透过落地窗照在办公桌前，倪永孝看文件的眼睛也有些微微发酸，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刚戴上就轻轻地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进来。”
进来的是财务部的主管张志明，早上晨会结束的倪永孝就叫他整理好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来办公室。
倪永孝翻着账本，脸上没什么表情。
沉默的等待中，对面的人却感到有种无形的压力在迫近。
“公司这几个月的流水少了很多啊……”倪永孝随口一句，淡得让人听不出情绪。
张志明却不由得心里一紧，回答的语调里也带了些战战兢兢，“倪生，这半年公司的进出口贸易订单少了，被天豪抢了不少生意，再有澳门那边的赌场刚刚起步，还不能自负盈亏，我们已经投了不少资金……还有……”
“还有什么……”倪永孝的视线从账本移向对面欲言又止的人。
“税务局最近隔三差五就派人来查账，虽然我们的账目已经尽量做得干净，可社团的那些钱始终来路不明，账面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完全分割……”
倪永孝默思片刻，“税务局我们不是一直有打点吗？最近有什么情况？”
“听说是新调来一个副局长，也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认识的李科长跟这个副局长不熟，也不敢贸然行事。”
“我知道了，你想办法去查查这个副局长的背景来路，查到了尽快告诉我，然后让Susan替我约一下李科长，说我想请他吃饭。”倪永孝交代着，抬手把一沓文件交还给张志明。
张志明从倪永孝办公室走出来，额上微微沁了些冷汗，腿也还是发软的，倪永孝对待下属并不严苛，也没有什么架子，但每次踏进他那间办公室，看着坐在书桌背后的那个人，镜片背后那双不露声色又洞悉一切的眼睛，好像什么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倪永孝今天比以往早些到家，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到顾筝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去够落地书柜最上面一层的书。
听见推门声，她一下子回过头对倪永孝说：“你回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一下。”
倪永孝将公文包放下走过去，“你在找什么？”
“找你们中学的那本校友录。我记得前年我陪你一起去参加同学会回来，就放在这个书架里了，怎么找了半天也没有。你收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我没动过，那本册子拿回来我都没翻过。”
“那会不会是楠姐收拾房间的时候动过？”
“不会，我从来不让佣人收拾我的书房。楠姐知道。”
“那就奇怪了……”顾筝仰头仔细地寻着，又把最里面罗着的一沓书翻出来，倪永孝站在她身侧下方，她一抬胳膊上半身睡衣就向上提了大半，露出腰间白嫩的肌肤，宽松衣服下的春色也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进倪永孝的视线里。
他微微移开目光，只听顾筝惊呼，“啊！我找到了！”话音刚落，她身子一晃就要从椅子上跌下来，倪永孝连忙用手托住她。借了他的力，顾筝顺势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扶着他的肩膀站定了，正好倒在了倪永孝怀里。
倪永孝其实比顾筝高很多，就是她平日里穿惯了高跟鞋，两个人站在一起也还有着正合适的身高差，此时顾筝光着脚站在他面前，倒显得小鸟依人了许多。
倪永孝的双手放在顾筝的腰间，略低下头去看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她浓密又卷翘的眼睫一眨一掀，以前他们恋爱的时候，每次顾筝垂下眼帘，倪永孝便能看见这对长长的眼睫遮住她摄人的眸色，连着将她的凌厉隐去了大半。
刚刚没站稳的顾筝差点摔下来，事出突然她也有些错愕慌乱，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平定了心神。紧接着她抬眼望向他，她的目光从来都是大胆而直接的，还带了几分不服输的倔强，对视也要让对方先败下阵来。
倪永孝淡淡一笑，缓缓放开了她。
“我来吧，在最上面吗？”倪永孝脱掉西装外套，解下领带松开领口的扣子，将衬衣袖子往上翻了几下至手肘处，露出来的一截小臂线条好看，他踩上椅子，稍一抬手就拿到了最上面的一本册子。
“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了？”倪永孝把校友录递给顾筝。
顾筝抖了抖落在上面的浮土，“我想做个人物专访，这个人也是你们学校毕业的，不知道是哪一级的，提前多做点功课。”
“你们节目也搞人物专访吗？”倪永孝有点奇怪。
圣保罗中学每年都会印刷一本校友录，赠送给每位毕业生做纪念，前年顾筝陪倪永孝参加同学会，有校友把他们前后五年的几届校友录订成了合集翻印出来，说是为了大家方便联络，也是为了扩大社交圈子，毕竟圣保罗中学是全港数一数二的名校，从这里毕业的人才济济，确实出了不少社会名流。
校友录的最后几页印着每届毕业生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吃力费神，顾筝看得专注，乍听见倪永孝的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你慢慢看吧。”倪永孝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低头喝了一口。
顾筝举着册子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两条腿也放了上来，侧倚在靠垫上微微蜷起下半身。
倪永孝见她穿得单薄又光着脚，放下水杯把房间里的冷气关上了。
“你说，真的有人不爱出名吗？”顾筝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嗯？”这次换了倪永孝有些摸不清状况。
“我说我想采访的这个人，台里有好几个记者去拜访，都被拒绝了。”顾筝又翻了一页。
“也许人家低调吧，有的人还有社交恐惧症呢，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将自己暴露在屏幕前的那种毫无保留。”倪永孝抬手推了推眼镜，笑着问：“是什么人物还得让你顾大主编亲自出马？”
“哎，我刚调到新部门，什么都推给底下人做就会有怨言了……”
“什么新部门？”倪永孝这些日子太忙了，也没听顾筝说起这些事情。
顾筝神色一闪，低下头摆弄着靠垫上的流苏，“你送我上班那天早上，沈杰就发了份调令给我，说台里决定让我去做《人物传记》，我们台人文类的节目一直是冷板凳，说是平调其实就相当于降职了。”
“为什么？”倪永孝话一出口，顾筝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一贯坦率的神色里藏了些闪烁不明的意味，倪永孝皱了皱眉，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
“无所谓啦！我到哪里都能做得风生水起！”顾筝啪得一下合上校友录，眉毛舒展笑得明媚而自信。
顾筝这个人一向是越挫越勇，见她这样子倪永孝心里的那点过意不去也就显得多余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顾筝被调职以后工作清闲了许多，每□□九晚五，她已经很久没在这个时间见过倪永孝了。
“公司最近出了点麻烦。”倪永孝语气很轻，引得顾筝朝他看过来，他随手拿起笔筒里的一只钢笔，拔掉笔帽又插上，如此反复了几次，却没有接着把话讲下去。
“很严重？”顾筝试探地问了句，从前倪永孝公司的事她很少过问，他也并不主动提起。如今他做了三合会的龙头，不仅要打理公司，还要兼顾社团的生意，很多事情对家里便更是三缄其口了。
“是税务方面……”倪永孝顿了顿，嘴角上扬浮上一个浅浅的笑，“算了，不说这些了。”
顾筝放下手里的校友录，从沙发上站起身，她走到倪永孝面前板着他的肩膀让他正对自己，语气诚挚而肯定，“阿孝，如果你想去找他就去吧，不用顾虑我。”
倪永孝有些诧异，随即深深地看着顾筝，“顾筝，这么多年，你真的放不下吗？他毕竟是你爸爸。”
顾筝定定地迎视倪永孝的目光，湛然的眸子中燃起了两簇火光，她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爸爸！从他抛下我和我妈妈那天起，我就没有爸爸了！”
倪永孝不语，抬起一只手按在顾筝肩上，语气轻柔而带着歉意，“让你为难，是我的不是了。”
顾筝笑了笑，挽住他的手臂，“当初说好了互不干涉嘛，再说这是你生意上的事，是公事，我还不至于公私不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去找他，我没有意见。”
倪永孝看着她不说话。
顾筝知道他又在揣测她的心思，不由得斜了他一眼，语气无奈，“倪生，你知道没人能在你面前说谎的，我是真心的，真诚的，真意的！再说他一向喜欢你这个女婿，多过我这个没心肝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我也吃过不少闭门羹呢！”
“哈！他那个人从来都是迂腐又古板，不过你有的是法子讨他欢心，我不替你发愁。”顾筝扬了扬眉，眼里一点点蓄起浓浓笑意，明丽如潋滟春水。
倪永孝嘴角轻牵，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