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的尼埃尔》星奔川骛

1、面包与故事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天转过身，看到一个英俊的黑发少年站在面前。他有着偏深色的肌肤，左耳带着一粒红色的耳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耀，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星空。

　　虽然穿着的服饰简朴古旧，但是却掩盖不了他清澈的气质。

　　少年望着被风卷向远方的芦苇叶，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

　　“快回去吧。”他拉着夏天向着原野外走去，夏天垂眸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有一些粗糙。

　　离开之前，夏天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谁？”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苦苦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

　　“尼埃尔……”

　　还没说完，少年消失了，变成了一只鸽子。

　　这一切的起源只是因为夏天在那个秋日午后翻开了一本书，同时有一个魔术师来到了她的镇上。

　　————

　　一个普通的清晨，当帕西祖母又聊起尼埃尔的时候，夏天正从烤箱里端出刚烤好的面包。

　　帕西祖母坐在餐桌边的轮椅上，一手拿着烟斗，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膝盖上正在打瞌睡的橘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的一角，帕西祖母眯着眼看向橙黄色的日光。

　　橘猫像是突然被惊醒，从帕西祖母的膝盖上跳了下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夏天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回过头看到帕西祖母正看着窗帘上摇晃的树影，她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镇里有个男孩很有名，叫作尼埃尔。”

　　“他有着翠绿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他的父母科特夫妇那时还是默默无闻的作家，后来使他们变得远近闻名的那本《晴空下的尼埃尔》，便是在纪念自己在十六岁那年失踪的儿子……”

　　“尼埃尔是一个英俊的男孩，从十四岁跟着科特夫妇搬来这个城镇后，仅仅两年时间，小镇上的女孩都开始为他着迷……”

　　祖母顿了一顿，“或许男孩也是。”

　　施普琳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听到这番话后咯咯地笑出了声，“帕西祖母又在讲尼埃尔的故事了。”

　　“施普琳，你不要笑，那是镇上最耀眼的男孩，任谁见过尼埃尔都忘不了他。”

　　“别骗我了，我可是看过科特夫妇写的那本书。”

　　施普琳耸耸肩，余光里看见夏天正在一篮烤面包中挑挑拣拣，便故意说道，“如果我像夏天一样只有十四岁，那或许会被尼埃尔吸引，现在我觉得他不如丹尼有趣。”

　　夏天听到这句话撇了撇嘴，丹尼是施普琳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夏天总是觉得他太过古板。

　　帕西祖母拿起烟斗，徐徐吐出一口烟：“不，尼埃尔并不是书上写的那样。尼埃尔就像天边的云一样，让人感觉抓不住。”

　　“他不受规则约束，他离经叛道，但这样的他又很温柔。他会尽情展现少年狡黠的一面，但是又让人挑不出他的错。”

　　“没有人能拒绝尼埃尔，跟他待在一起，再懦弱的人也会变得自信起来。他就像是一个美好的梦，让人从他身上看到无数种可能。”

　　施普琳毫不客气地拿了夏天篮子里的一块面包，转身去厨房拿黄油，听着帕西祖母这段话又停下脚步笑了起来：“利瓦祖父听着可又要生气了。”

　　“尼埃尔失踪的时候我还是个小不点。”帕西祖母毫不在意施普琳的调侃。

　　“失踪？”

　　施普琳诧异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她一手托着盘子一手端着一杯牛奶，小心翼翼地走回客厅。

　　将早餐在餐桌上摆好后，她有些不解地望向帕西祖母，“大家都说尼埃尔是在十六岁那年染病去世的。”

　　“不，尼埃尔没有染病，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帕西祖母目光又转向了窗帘上的树影，拿着烟斗的手逐渐放下，手腕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她沉默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我怕再过不久，就没有人能记住真正的尼埃尔了。”

　　“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尼埃尔留下了一封信说要去远游，然后他就这样消失了。”

　　帕西祖母一只手转动着轮椅，缓缓向窗边行去。

　　她拉开了之前被夏天关上的窗帘，阳光又洒进了房间内。

　　“开始人们说尼埃尔是离家出走了，后来就变成有人看到他失足掉到水里淹死了，再后来又有人说尼埃尔被一只鸟抓到了天上去。科特夫妇始终不相信任何传言，他们一直觉得尼埃尔总有一天会回来。”

　　“可是尼埃尔再也没有回来。”

　　帕西祖母回头看了眼夏天和施普琳，她们俩都似乎屏住了呼吸，正一脸认真地听她说话。

　　“无论一个人曾经多么鲜活，但是遗忘一个与你不太相干的人太容易了。”

　　帕西祖母眯着眼，拿起烟斗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团云烟。

　　“渐渐的，科特夫妇发现镇上议论尼埃尔的声音越来越少了。在很多人的心里，尼埃尔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开始谈论更加新鲜的趣事。”

　　帕西祖母徐徐叹了一口气。

　　“科特夫妇感到恐惧，他们害怕尼埃尔就这样被这个世界遗忘。尼埃尔曾是那么灿烂的少年，总得让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科特夫妇开始拜访小镇上的每一个人，唤起他们对尼埃尔的回忆，以此来撰写以尼埃尔为主角的故事，来留住尼埃尔和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影子。”

　　帕西祖母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科特夫妇也来找过我，但是我却支支吾吾答不出什么，尼埃尔带给人的影响很难用语言描述。”

　　“于是他们便换了更简单的问题，问我们是怎样和尼埃尔认识的，最后他们听到的只是一个个在成年人看来顽劣不堪的故事。”

　　“科特夫妇觉得不能真的这样写下来，于是在故事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修饰，虽然和真实的尼埃尔有些许不同，但还是在小镇中开始广为流传，大受欢迎。”

　　“这也是为何数十年后的今天，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依旧会谈论尼埃尔。”

　　帕西祖母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又浅浅吸了一口烟斗。

　　“科特夫妇后来成了知名的作家，可是直到他们去世尼埃尔都没有回来。”

　　她的语气中带着怅然，“就算尼埃尔在十六岁那年还活着，现在大概也已经不在了。”

　　“书中的尼埃尔和真实的尼埃尔不一样吗？”夏天注意到了帕西祖母所说的这一点。

　　帕西祖母轻轻摇了摇头，“可能科特夫妇本身并不了解他们的孩子。尼埃尔很受欢迎，于是他们将时下流行的那些特征放在了尼埃尔身上，但那些都不是真实的尼埃尔。”

　　“他们觉得尼埃尔有他们这样一对无趣又平凡的父母是不吸引人的，于是书中的尼埃尔出生于贵族，气质不凡且温和有礼。”

　　施普琳喝了一口牛奶，她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帕西祖母所讲的故事上。

　　“怪不得我看书的时候，总觉得书中的尼埃尔像是披上了一件朦胧的外衣，虽然很梦幻，但是又让人觉得不真实。”

　　“尼埃尔不是书中那么完美的人，相反在大多数成年人看来，他的缺点更多。”

　　此时橘猫又走回了帕西祖母脚边，用爪子拨着帕西祖母腿上垂下的毛毯一角。

　　帕西祖母俯下身挠了挠橘猫的下巴，似乎有点烦恼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真实的尼埃尔。

　　随即她放弃了用去语言描述，推着轮椅回到了餐桌边，将烟斗搁在了桌上。

　　夏天和施普琳都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帕西祖母笑着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懂了。”

　　夏天拿起了一块温热的面包，抹上了施普琳拿来的黄油，愉快地咬了一口，期待着帕西祖母的故事。

　　帕西祖母闻着烤面包的香气，拿起烟斗轻轻敲了敲夏天的脑袋，“给我也拿一块面包吧，夏天。这个故事有点长。”

　　————

　　这天夜里，夏天躺在床上，想起了早上的那场故事会。

　　她在朋友那里看过几页《晴空下的尼埃尔》，她一直认为尼埃尔应该是绅士的，像书中的贵族少年那样。

　　她没有想到他是这样顽劣的少年。

　　早上在听完故事后夏天有点嫌弃，当时她皱了皱眉说：“我不喜欢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那时帕西祖母又笑了，“你还没有长大，夏天。特蕾莎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是憧憬着白马王子，却又被身边的顽劣男孩所吸引。”

　　“他们并不遥远，并且永远有新鲜的点子，可以随时逗你开心。”

　　随后帕西祖母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可以认真看看《晴空下的尼埃尔》，虽然和真实的尼埃尔有些不一样，但是里面的故事大多都是真实的。”

　　“试着换种角度去读，也许就能发现科特夫妇笔下不经意流露出的尼埃尔真实的样子。”

　　夏天在进入梦乡前，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帕西祖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尼埃尔的无拘无束源于他是个少年，所以潇洒肆意，无忧无虑。也许尼埃尔长大后便会失去这一份魅力，但他的故事在少年时戛然而止。”

　　“一个永远是少年的男孩，才能拥有未被约束，最自由的灵魂。”

　　夏天想，明天去书店看看那本书吧。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一个魔术师带着一只白鸽趁着夜色悄悄踏入了这个小镇。

　　魔术师悠闲地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穿着西装革履，头上戴着一顶绅士帽。

　　他站在马路中央，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低低笑了一声，“原来我又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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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俞悦仔细翻阅着自己成长过程中的细枝末节。
她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叹：“我才发现，余故安你是不是从小就暗恋我——”
她的竹马先生听后，匆忙避开了她的视线：“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