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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青棠花落 ...

  •   青棠的花期接近尾声,正一瓣瓣地凋落,落在坟头褐色泥土上,仿佛赠了一抹幽香。

      坟里头的人香消玉殒时,会不会想到,有一个人,祭了她百年,也记了她百年。

      乾子归只身一人,黑黝黝的目光盯着坟前上供的美食,好像真的在看她吃饭一样。每次祭扫,他都会禀退他人,一个人在坟前站着,并无言语。

      可他并不是无话可说,他有好多好多的话相对小离说,只是怕回忆倾洒,变成一串串支离破碎的语言,也许无言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状态。

      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小离喜欢热闹,活泼爱笑,每次见到他都咯咯咯笑得不行。

      可每当他问她,为何发笑?

      她总是神秘兮兮地摇摇头,什么也不告诉他。

      只有一次,她凑近他的耳旁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对你笑吗?你的嘴唇好薄,我猜哪个女子嫁给你,会不会以为你是个薄情郎。

      薄情郎…真的是薄情郎。

      他忽然召来暗卫:“谦执事呢?”

      “执事说他受伤未愈,不便前来。”

      呵。不便前来?百年以前就是他逼死了她,怎好意思不来!

      “既然他不来,我就去慰问慰问他老人家。”他眸中的寒光让身后的暗卫将脑袋压得更低了。

      身边的人对他小心翼翼,没有人会在他的耳旁“咯咯咯”发笑,就连他收养的义女成婉婉从小也与他不亲近,他从一个普通人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阁主。

      上一次青棠花开的时候他好像早已记不得了。

      他挥袖采下一朵,握在掌心,粉色的绒毛随风飘荡,柔柔的在他指尖穿梭,花被他插在坟头,小离喜欢戴花,死后亦是。

      生杀阁很黑,除了阁主与执事长老们,暗卫们平日里见面都是靠数字与代号认人,他们的出生,好像仅仅为了服务生杀阁。每个长老都有自己的房间,谦叔的房间在离阁主最近的位置,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庭院。

      乾子归突然闯进来的时候,谦叔正哼着小曲儿擦拭着一件件宝贝法器。

      电光火石之间,拿着毛巾的动作停顿,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口的人,每年的这个时间乾子归应当在祭扫亡人之墓,以往都要花上两个时辰,今天怎么提前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这可打了谦叔好一个措手不及。

      “阁…阁主,你怎么来了。”他尴尬地从躺椅上弹起来,把法器重新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并上了锁。

      “我不能来?”乾子归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当然不是,只是阁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祭扫旧人吗,怎么有空来消遣我呢……”谦叔暗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何来消遣,本君听说谦叔身体抱恙便过来看看,可是上次的鞭伤未曾痊愈?”问的人假心。

      “此地养人,伤早已好了,只是人老了,身子骨不太方便,多谢阁主挂怀。”答的人假意。

      “那便是最好,谦叔还是要当心身子,既然上了年纪,那么许多事情莫要再亲力亲为了。”他话锋一转,“那个二十,如今顶替了十一的位置,做的可还习惯?”

      十一原本是负责与成婉婉联系的人,可是自从他在朔方镇被符咒所伤,谦叔就以养伤为由偷偷把十一换了下来,让他手下的二十接替了这项任务。

      这件事做的隐秘,本想着一直藏下去,却没想到还是被乾子归知道了。

      乾子归面具下的假笑,他看得真切,原来他是兴师问罪来了!

      稳住…不能慌…他一定还不知道。

      谦叔心下慌张得不行,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一旦显露,以乾子归现在六亲不认的架势,他必死无疑。

      “劳阁主惦念,他还…还行。”他又抹了把汗。

      “婉婉呢?”乾子归问。

      “什么?”谦叔心中一惊。

      “我好久没见到女儿了,故特地问问你。”

      “属下也没见到,她应该,应该也……还行。”他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战战兢兢不敢翻身,怕落了个全熟。

      “好,那就请谦叔好好休息,本君下次再来探望。”

      这算什么探望,乾子归非但没带任何慰问灵丹来,还把他逼出来一身汗,谦叔颤巍巍地坐回摇椅上,召来手下暗卫:“快去把二十找来。”

      “二十正盯紧着成婉婉,执事为何要匆忙将他召回,发生了什么事?”

      “哎哟,少废话,要是被乾子归发现就完了,不想你的主子再被抽鞭子的话就赶紧去!”谦叔气急败坏。

      回到大殿,乾子归也召来拾尘:“我要亲自去一趟须弥山。”

      “阁主,万万不可,如有要事,属下愿意代劳。”拾尘慌忙跪下。

      “刚才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没发现什么端倪吗?”乾子归说。

      “回禀阁主,属下没有。”

      “你呀,还真是像极了我年轻时,对熟悉的人深信不疑,殊不知,最后将你击垮的也是你最熟悉的人……”窗外风景旖旎,远处的碧波上驶过一叶扁舟,乾子归眺望着,似乎陷入浓烈的回忆。

      “拾尘,你待在我身边多久了。”他突然问道。

      “禀阁主,一月之后便是元辰,正好是第五十二年。”

      拾尘是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名字的暗卫,他的名字不是数字代号,而是乾子归亲自为他取的。

      自从对谦叔生疑以后,他把身边亲近的影卫进行了大换血,算起来居然已经有五十二个年头了。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乾子归又问,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拾尘抬了抬头,他看见乾子归的侧脸在和煦的柔光下变得亮亮的,脸上细小的汗毛仿佛在阳光下跳舞,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精致薄唇微微抿着,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我也不喜欢。”没等到拾尘的答案,但他能猜到。他薄唇轻勾,嘴角泛着苦涩。

      “为了族人的大业,为了仇恨,我们牺牲了多少同胞。暗卫,整天躲在暗处的侍卫,见不得阳光,你甘心吗?”他将问题抛给拾尘。

      “属下不敢!”拾尘听不透乾子归话中的意思。

      乾子归服下一颗隐息丸,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从拾尘面前径直走过:“罢了,方才我注意到,谦叔眼神闪躲,根本不愿与我对视,可见是心虚了,我怀疑他会对成婉婉不利。”

      “我族的命运,与婉婉无关。今日我必须亲自去一趟!”说着,他大步流星,凌风飞出生杀阁。

      “阁主,我与你一起。”一脸无奈的拾尘劝不动他,只得随着乾子归的脚步紧跟了上去。

      生杀阁的阁主偷上须弥山,这一步委实冒险。因为,别人也许不懂,作为贴身暗卫的拾尘却知道,阁主有疾,虽灵力超群天赋过人,却只能布阵和画符,若是近身斗法,则一点儿胜算也没有。

      这个秘密,连待在阁主身边年岁最久的谦执事都不知道,他还是在一次遇袭过程中偶然发现的。

      所以他不放心让阁主一个人单独行动,平时他就像阁主的尾巴,必要的时候他将会成为阁主最厉害的利器。

      ……

      “阁主,我们到了。”拾尘领着乾子归一路东躲西藏,来到了须弥山的后山,这里看起来疏于管理,于是他们很轻松就找到了成婉婉所住的婉婷居。

      “婉婉的身份早已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乾子归沉声道。

      拾尘疑惑地反复看了看秀丽的婉婷居,婉婷居这么清静的地方,风景也不差,一出门就能见到一院子的花草,这就说明须弥山的掌门并没有亏待她,为什么阁主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成婉婉已经被怀疑。

      “望阁主明示。”

      “你以为我们真能在季狐狸的眼皮子底下这么轻松地闯进来?这不是他的疏忽,而是他根本没有阻止婉婉与外界的沟通,他只怕早就想好了将我们一网打尽。”乾子归冷笑一声,他与季狐狸第一次交手就败下阵来,只因漏算了半招,便伤了灵脉,落得个再不能近身斗法的结局。

      不过乾子归一点都不怨,反之还有点欣赏季阑星。他输的心服口服,是他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若不是站在对立面,他俩也许真能成为朋友吧。

      “父君,你怎么来了?”乾子归听到了一声惊呼和碗碟破碎的声音。

      乾子归应声转身,他闻到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与药味互相参杂,令他很不舒服。

      只见一位娴静的女子满脸惊诧,碗碟便碎在她的脚边,血液弄脏了她的绣鞋,可她此时却无暇顾及,弯腰捡拾着地上的碎片。

      他当即皱了眉,他的女儿不该做这等事,万一划破了娇嫩的手指可如何是好,他立刻道了声:“拾尘。”

      拾尘会意,抬手将地上的碎片全部碾成了粉末,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婉婉,为父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如何?”乾子归走近她,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后退半步避开了。

      成婉婉只是普通人,根据年龄的不停地增长,容颜也会逐渐老去,如今她已二十有五,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已在她这个年纪相夫教子。

      反之,体内精力深厚之人则不会轻易老去,二十年前的乾子归与现在并无不同,脸还是那么年轻,从外表上看就像一个与她同岁的男子,于是,她下意识得拒绝了他的抚摸。

      如此谨慎,无可置疑,确实是她。

      起初乾子归还怕眼前的成婉婉会是上回来生杀阁警告他的人,那个冒牌货对他可没什么忌讳,甚至似乎还知道一些他的秘密。

      可当他再次看到如此守礼内敛的婉婉,他居然还有些想念那个冒牌货。

      “回父君的话,一切安好,无须挂念。”成婉婉乖巧得行了礼。

      “别挑战我的耐心。”乾子归取下腕上的人骨念珠,“啪嗒啪嗒”地转了起来。

      拾尘和成婉婉立刻跪了下来,他们都知道,乾子归转动念珠,意味着什么。

      “回…回父亲,婉婉最近总感到体力不支,恐……恐无法按时培育灵草,婉婉愿受一切责罚!”

      灵草?乾子归环视了一圈小院,这里花草茂盛,长势喜人,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一定会以为是出自哪个优秀的花匠之手。

      可他知道,这些灵草皆是依靠着婉婉的血液而生,她的血闻起来十分清甜,还有一种奇妙的功效,可以让枯萎的老树起死回生,所以他觉得婉婉简直是培育灵草的天才。

      他明显感受到,这里的血腥味变浓了。

      “还需要多久?”他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成婉婉。

      “义父急需的那株灵草,还…还需两年。”她回答得吞吞吐吐,眼神不自在地往欢奴上瞟,其实可以提前育成,但她答应了叶声……

      “今日被你不慎泼洒的血就是用来浇灌这株灵草的?”乾子归若有所思,走到欢奴面前,大红色的草茎妖娆地卷曲着,白色的花苞已然透出了头,妖冶热烈的红色中夹杂着唯一的纯白色,诡异的不和谐感让乾子归不禁想伸手触碰。

      “义父!花上有毒!”来不及拉住乾子归,成婉婉只好急忙出声制止。

      乾子归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又看着面前还未长成的灵草,一时不查竟像着了魔一般,看来这株灵草的毒性不小。

      其实这并不是他急要的灵草,他连此草的名称都不知道,真正想要它的人是谦叔,可是他不明白谦叔想用这种剧毒之物来做什么。

      “婉婉,你可想嫁人?”乾子归忽然盯着成婉婉的眼睛,郑重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写着写着有点磕阁主×拾尘
    我要控计我记几
    话说…婉婉也快下线了
    终于学期末了,我马上可以放假了呜呜呜
    寒假我一定努力肝文QA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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