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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灵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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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轻，任它轻飘飘地钻入季阑星的耳中，仿佛只是随意的搭话，却是异常清晰。
季阑星耳根一凉，相较于撕心裂肺的警告，叶声好像放了个闷炮，看似无任何杀伤力，实则后患无穷，闷炮底下是认命的凄凉，原来叶声一直在硬撑！
季阑星几乎立刻明白了话外音，叶声这是要硬刚！
想到这一点，他右手凝聚紫色的灵光，施法想将叶声困住，阻止他送死的行为，可是就在他多动了一下脑筋之后，不禁顿住了那只掐指诀的手，不过瞬息之间，他松了手指的力量缓缓垂下，反手结下另一个结界。
他差点忘了，他的术法拦不住叶声。
他也自然猜得到，叶声拼死想要守护的秘密是什么，季阑星远眺位于南方的霜盏别苑，那里寂静而祥和，仿佛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又回头望着少年挺拔不屈的背影，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
季阑星心中权衡轻重，远近亲疏，不消一会儿便高下立判，两者压根没有可比性。
这一刻，他可耻地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什么公平与理智，在情谊面前都算个屁！
尽管他无数次在心底唾弃那该死的护短之心，可是却控制不住诚实的身体：“叶声，你撑着点，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他说不下去了，面色五味杂陈。
想得到个屁方法，他现在自己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让一个刚刚加冠的少年替须弥山挡下腥风血雨，手段极其丑陋，可又不得不将他推出去。
在季阑星看来，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不过却是眼下最好的法子，能拖一会是一会，为了阿初也为了叶声的那句话，他必须护易初辞周全。
“要不，一会儿我摧毁这法阵，将叶声就出来，你再用天尊留下的方法把他传送出去？”忘馐真人偷偷靠过来，苟活着也比惨死强。
“你以为我不想吗！”季阑星焦急地旋转着大拇指上的青铜掌门扳指，自省堂的秘密法器必须由两位掌门的血共同使用，换句话说，要动用那个方法，他得先成个亲，合籍礼成后再在扳指里滴上两人的血方可奏效。
“哈哈哈哈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老人笑得猖狂，几近疯癫。
趁着季阑星犹豫不决，叶声早已一脚跨入阵内，朝着老人的方向示意：“少废话，开始吧。”
其实叶声也没有什么把握，听闻法阵会令人身陷幻象，如果未能在规定时间内醒来，是否会永远沉睡其中，叶声处于法阵的中心，盘腿坐了下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曾在秦伊秋的古籍上见过，似乎只有族人之血能破幻象，可是他怎么忍心让师尊受伤。
叶声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
只见老人的双手比划了一个究极复杂的手势，划伤手腕挤出几缕血液，异香眨眼间扩散，好似挣脱了束缚，飘飘忽忽萦绕周身，这股香味引得灵犀谷的众人好奇地往前探了探。
饶是叶声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去，也只记住了个大概，他不禁怀疑乌娑族人都有一些自虐倾向，不是放血就是走在放血的路上。
老人的嘴里还在不停默念着什么，随着一声“启”。
法阵升腾起迷雾重重，不一会就将叶声的身影吞没，季阑星看不见叶声了，急忙打出蓝色的灵力驱散雾气。
“我劝你莫要插手，这层雾气是送他抵达阵眼的媒介，你若是打没了，可就没有好戏看了。”远处飘来老人沉稳的嗓音，季阑星立刻收手，他皱了皱眉：“阵眼不在这里，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可没有花招，不是你们选择牺牲他的吗？”
季阑星定定地站着，哑口无言。
叶声此时倒是淡定很多，刚才那层薄雾并没有吓到他，他早在贾丰的法阵里见过，也许这是乌娑族人的癖好，每次都整得跟变戏法一样。
当下最重要的是，幻境把他带去了哪里，他思维清晰，悄无声息地观察起身边的景色。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来过这个地方，白昼隐于黑暗，皓月当空，徐徐凉风吹动他的衣袍，发出烈烈响声，叶声垂头望去，一身平凡的须弥山门服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墨色锦衣，料子似曾相识般地顺滑，他只匆匆瞥了一眼身上的变化，便又警惕地看向周围。
这里看起来像一条人间的集市。
忽然没来由的，远处多了些响动，叶声侧耳去听，默默运转体内的灵力，还好，在幻境中，修为未丢。
远处有了依稀的人影，不止一个，而是一群，犹如凶猛潮水向着他滚滚而来，叶声蹙紧眉头，不为别的，只因他发现——
所有百姓皆身着青衣。
男女老少带着诡异的笑容步步紧逼，很快距离叶声仅有几步之遥，他们不像活人，不，应该说更像被人为操作的木偶，表情呆滞，眼神空洞，脸色如白烛般苍老，偏偏显得唇色鲜艳无比，似乎染血了一样。
叶声不以为意地挑眉，想起了朔方镇的经历，该不会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尸蛊吧。
本以为这些活死人会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没成想，他们却在叶声的面前稳稳地停住了，整个队伍散发着一股不可名状的阴森死气，空洞的眼神里仿佛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怨恨，正透过那深不见底的眼眶凝视叶声。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诡异，叶声谨慎地招来寂剑，这个幻境没有那么简单，非但没有封住他的灵力，竟然连场景与气氛都烘托地如此真切。
叶声长剑一指，剑锋直指青衣百姓的脖颈，而那些空洞洞的眼眶翻涌焦灼的黑暗，也不躲闪或是惊讶，在那张假人一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呈现。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居然不怕死，叶声举着剑步步紧逼，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失去鲜活生命的白骨骷髅，令人毛骨悚然。
叶声已经接受了他们这副毫无反应的死样子，决心就此杀过去，他擦肩越过第一个青衣百姓，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冷意森然的鬼笑，叶声瞬间僵直了脊背，只听那道声音又幽幽说道：“怎么，木处阁阁主还想再杀民女一次？”
她怎么知道木处阁！
熟悉的称号令叶声竖起了全身的汗毛，他绷着一张脸缓缓转过自己的脑袋，那个年轻女子的躯体迅速变得腐烂，脖颈处的巨大伤口里正流下汩汩献血，伤口又狠又准，一击毙命。
叶声瞳孔骤然一缩，是自己的手笔！
他杀人不喜欢过多花样的缠斗，通常会快刀斩乱麻，直接砍上脖子或是刺进心脏，了结对方的生命。
那段恍惚的岁月重新被提起，他浑浑噩噩地生活着，每当看到师尊冰凉的尸身之时，他便难以控制心里的暴虐，他需要发泄，需要转移注意力，于是，杀人成了他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不滥杀，也不无辜，他只杀身着青衣之人，就像在捍卫师尊专属的颜色。
所以…这些人都是被他杀过的人？竟然变成了灵鬼——被灵力凝聚而成的怨鬼，虽然知道这里是幻境，真真假假不止是眼睛看到的样子，可是一旦复苏的痛苦并没有那么容易磨灭。
木处阁已经成了叶声生命中最不愿回首的存在，孤寂又阴鹜，可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人间欠他的，夺走了师尊的生命，那他也来夺人间的命。
他没杀过鬼，不介意试试。
叶声的嘴角上扬，挂着冷然的笑意，笑意不达眼底，他面向鬼气猛增的“鬼群”，道：“有何不可？我能杀你们一次，自然也能杀第二次。”
话起剑落，直击要害，可是寂剑触碰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如同砍上一片影子，直接刺穿了。
没多久，被剑刃伤到的部位又重新凝聚鬼气，将残破的身体修补完整。
叶声面色一沉，急急退开，寂剑的对鬼气的伤害微乎其微，如果杀不完，是否预示着他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想到这里，叶声收起寂剑，尝试着用符打在鬼气上，一样没什么用，他灵巧地躲过这些腐烂灵魂的攻击，奈何灵鬼的数量太大了，不一会儿，墨色的锦袍上出现了许多被鬼气撕烂的破口，他只得不停后退。
一时不察，叶声被一只灵鬼趁虚而入，结结实实的撞击让他的手臂如同冻伤了一般，刺骨冰寒，渗出血来，与此同时，灵鬼的实体也更加清晰。
血液的腥甜味扩散开来，这些表情呆滞的灵鬼瞬间狂躁起来，面上诡异的笑容也变得鲜活起来，仿佛大有撕裂叶声之势，但是，他们只围在叶声身边不敢前进，似乎惧怕着什么东西。
叶声瞟了眼小臂上的伤痕，正在慢慢愈合，血腥味也在逐渐减少，心口的玉佩开始发烫，灵鬼变得更加焦躁，急不可耐地盯着伤口怒吼，鬼怒使周身温度变得更低了。
叶声若有所思地轻笑，好像找到出幻境的方法了，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寂剑在手腕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挤出点血，又引得众鬼激烈地躁动起来。
手腕举到哪里，鬼气便绕在哪里，这一刻叶声像是在逗狗。
滴滴答答的血液从长剑上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湿润的印迹，遭到灵鬼的疯狂吸食。
手腕的伤口又在缓慢地愈合，叶声举起长剑劈向其中一个循着血味儿而来的灵鬼，只听“刺啦”一声，灵鬼的身躯就像烧焦的枯木一般迅速干瘪了下来，仅剩一具若隐若现的魂魄在奋力挣扎，最后，它夹杂着哀嚎声，身影将近透明，直至消失。
趁着鬼气凝聚吸食血液精华之时，给它致命一击，叶声从不恋战，运用此法，他发了狠的一路劈鬼而去，血液干涸了，他便再次划出一道伤口，仿佛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就像这样，边劈边划，伤口结疤又新生，周而复始，机械似地劈斩使他麻木，叶声动了动发酸的手臂，终于看到了不远的尽头。
在那些青衣灵鬼的尽头，站着他最熟悉不过的人：一身青衣，出尘脱俗。
他觉得有些恍惚，双手忽然失去了力气，颤抖着放下杀红了眼的寂剑，藏在自己身后，任由鬼气舔舐剑上的血迹。
他的眼里有惊恐，有不安，更多的是绝望，命运不应该让他在满身是血的时候遇到这个人！
他听见那个人说：“阿声，你怎么能骗我？”
字字苍凉，犹如星坠。
作者有话要说： 易初辞没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