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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卧槽有虫 ...

  •   秦疏走出银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尽管心里慌得很,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尽量往好的方面去猜,也许贺阗是打算以后在国外定居,但这个猜测显然并不合理,因为他身上没有钱,所有大额的存款要么花了,要么都给他了,没有钱他在国外拿什么养家,更别提创业。

      他安慰自己,也许那个姑娘家底丰厚,只图他这个人,不在乎他有钱没钱。

      还是说……他遇上了什么麻烦?欠了债,犯了法,得罪了厉害的大人物?不得不离开H国?不得不远走高飞?

      但这好像也说不过去,这些都是去年二月份的事情,也就是说贺阗在跟他分手之初,已经这样安排了,这中间还有十四个月的时间,抛开这段时间不提,俞亮、张绍武三月底跟他见面,吃饭喝酒也没什么异样,四月十三号他在电话里也没听出有什么问题,强行把这半个月来的音信全无跟一年前就安排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真的是他关心则乱,想得太多了吗?

      各种各样或好或坏的猜想,最终在他脑海中变成一个固执的念头,他必须把人找到,哪怕去澳洲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也要把那人找出来,找到他就放心了,看到他就安心了,之后也许离开A市,也许重新开始,怎样都好。

      拿定主意后,他立刻点开app,查飞墨尔本的机票,然而手机在这个时候又意外地响起来,他看清来电,忙调整好情绪,接了未来嫂子的电话,“喂,嫂子。”

      “秦疏,你这会儿有时间吗,我们抽空吃个饭?”

      他听出对方声音里透着急切,“嫂子,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有,有,非常重要,吃顿便饭,我们见面说,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那你在哪儿,我坐车去接你?”

      “不用,不用,就在我们单位前面那条街上,温馨小馆,你直接过来就行,我在这儿等你,二楼。”

      “好,那我现在过去。”

      最近这些天,齐暮云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距离产生美,从前他跟未婚夫一年见不了两面,天天想得要死,现在人回来了,对方看她比看犯人还严,上班送,下班接,除此之外还命令她上班时间不准离开大楼一步,下班没他陪同绝不能迈出家门。

      头一回新鲜,她心里还美滋滋的,连着天天都这样,谁能受得了?更关键的是,姓秦的特别不通情达理,每次一提要给秦疏介绍对象,那家伙就变脸。自个儿亲弟弟的事,他不操心就算了,还不准别人操心,什么人哪这是!

      她已经给秦疏寻摸好了一个相亲对象,女方条件不错,听她介绍后,对秦疏各方面也很满意,愿意认识认识,相处看看,她这回学聪明了,没跟老秦讲,打算直接跟秦疏见面说。

      要说单独见个面也不容易,为了这个,她中午还专门对未婚夫撒了个慌,说晚上要加班,叫他晚一个小时再过来接她,她得利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好好开导开导秦疏,不能由着他钻牛角尖,一辈子还长呢,老大不小了,再荒废下去,就真没着落了。

      秦疏到了地方,包间里就嫂子一个人,几个家常菜已经上齐了。

      齐暮云看见他,急忙招呼,“秦疏,快来,时间不多,我们边吃边说!”

      秦疏依言落座,“嫂子,到底是什么事?”

      齐暮云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

      秦疏登时就明白了对方叫他来是为了什么。

      “秦疏,这个女孩儿是我们单位的,负责台里的人事管理,硕士学历,今年二十七岁,家是本地的,父母都是教师,性格也……”

      秦疏打断她,“嫂子,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你先听我说不行嘛,这个姑娘真的不错,长相出挑,性格也配你,我把你的情况都跟她说了,她对你也很满意,嫂子安排你们见个面,万一真有缘分呢?”

      “对我也很满意?那嫂子你都介绍什么了?”

      齐暮云理所当然道,“年龄,学历,工作,出身啊,别的还能说什么,兴趣爱好各方面,当然是你们认识之后自己聊了。”

      秦疏沉默良久,“嫂子你没告诉那个姑娘,我和一个男人睡了八年吗?”

      齐暮云没想到小叔子这么直白,这种事情哪好就这么说出来,她禁不住涨红了脸,“秦疏,你……你胡说什么!”

      “嫂子,这是事实,嫂子为我的事着急,我心里很感激,可嫂子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换任何一个姑娘她能接受吗?”

      齐暮云刻意忽略了这件事,甚至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她是个新闻工作者,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也自认为一直对社会上的特殊群体抱有一颗包容体谅的心,但秦疏说得没错,这仅仅是旁观者的角度。

      “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秦疏心里很平静,“嫂子,我不瞒你,从我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要么我们走到最后,要么我自己承担所有后果。”

      齐暮云觉得这太荒唐了,连合法婚姻都难保白头到老,一个新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竟然还会有这种“从一而终”的念头,“那……那……你要是不喜欢女人,不妨也考虑考虑别的人哪。”

      秦疏知道她误会了,“嫂子,你能明白吗,我跟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喜欢男人,也跟取向没有关系。”

      齐暮云能理解,但越是理解就越为他担心,有过这样一段感情经历,再要过回正常人的生活,旁人接受不了,他自己也接受不了,无法重来,无路可退。

      “秦疏,你后悔吗?”

      面前人缓缓摇头,尽管笑容苦涩,但目光从容,眼神坚定,“从来没有过。”

      齐暮云长叹一声,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老秦不让她管这事儿,看来秦易心里一早就有数了,“得,嫂子知道了,不会再自作主张给你胡乱牵线,你先好好调整一下,没事,还有我跟你哥呢,以后嫂子照顾你。”

      “谢谢嫂子。”

      齐暮云低头看了看表,“哎哟,时间快到了,咱们赶快吃,吃完饭我还得赶回去!”

      “嫂子晚上还加班?”

      “不是加班,是你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看我跟看犯人一样,为了来见你,我骗他要加班一小时,估计他快来接我了。”

      秦疏听了反而觉得欣慰,“挺好啊,我哥总算开窍了。”

      “好什么呀,搞得我心里天天毛毛的。”齐暮云不好解释,秦易现在这样子根本不像男人紧张女人,反倒像是接收到某种危险的信号,下意识绷紧神经采取的防御手段,做出的戒备姿态。

      两人快速吃完饭,齐暮云拿起手包就要往回赶。

      秦疏跟她一并离开餐厅,“嫂子,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这条街转过去就是我单位大楼了,几步远的事,天色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秦疏的确急着回去,不是回去休息,而是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早上九点有一班飞墨尔本的飞机,不出意外天黑前就能落地,“那好,嫂子你路上当心点。”

      “知道了,我走了。”

      齐暮云摆摆手,踩着高跟鞋往单位的方向走去,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就像是凶猛的野兽,眼里带着看见食物时饥饿又兴奋的目光。

      占达掏出火机给开车的同伴把烟点上,“一会儿让我先来。”

      司机衔着烟,一脸不满,“你后面等着。”

      “纳隆,你不够意思。”

      “不商量。”

      “好吧,这次就让你先,谁叫上次你让我了。”

      王老虎虽然是个孬种,但手下的小弟很好用,尽管大金刚告诉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可看见漂亮女人要是还能忍得住,那还是男人嘛?所以自从上次在桥上见了那只大猫和他的漂亮女人,他们就暗中吩咐了那群喽啰,叫他们盯着这个女人,看看有没有下嘴的机会。

      一个小时前,他们得到消息,漂亮女人今天一个人出来了,大猫也不在,二人闻讯马上就赶了过来,并坚信这将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秦疏目送未来嫂子过了十字路口,原地等车之际,店里的服务员突然追出来,见他还没走,顿时松了一口气,“先生,刚刚你跟那位美女用餐的时候,落下一串钥匙,钥匙掉在桌子下面了,走的时候没看见。”

      他接过来,明显不是他自己的,那就只能是嫂子的了,“谢谢你们了。”

      拿了钥匙,他赶忙穿过路口,打算给人送去,免得嫂子待会儿回办公室找不到钥匙。谁知转过街角,刚好看见路灯下,齐暮云被一个陌生男人扭在手里,男人捂着她的嘴,强行把人拖进了一辆白色轿车。

      “嫂子!”秦疏吓得脸色大变,立刻拔腿飞奔过去,可不等他接近,车子油门一加,眨眼就冲上了主干道。

      天已经黑透,左右拦车无果,秦疏急得满头大汗,正在此时,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猛得刹停在跟前,疤脸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秦大夫快上车!”

      “小潘,我……我嫂子被人抓走了!”

      “秦大夫你甭急,咱们追上去,奶奶的,这孙子胆子够大的。”

      追出两条街,消失在视线中的白色汽车又重新出现在视野之内,眼见别克的车灯清楚地照见了白车的车牌,秦疏紧张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丝来,趁着这个间隙,他赶忙打电话报了警。

      前头那辆车发现身后有人追赶,察觉行踪暴露,车子开得飞快,疤脸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攥着方向盘,神情异常严肃。

      歹徒显然并不熟悉市区的道路,夜色之中也无法辨认方向,别克又紧紧咬在后面,白车在前方七拐八转,最终开上了一条出城的路。

      “秦大夫,你用我手机给亮子打个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一下,最好能派人在前面把他们给截住。”

      秦疏照他说的给俞亮把电话打过去,“亮子,不是小潘,是我,秦疏。”

      “秦大夫,你不要慌,出了什么事?”

      “有一辆车,车上的人把我嫂子抓走了,我和小潘正在追,我们在……”

      俞亮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们的位置,叫疤子跟紧了,二十分钟前大个子已经出发,如果大个子不能及时赶到,前方五公里是加油站,那里也有我们的人,我立刻通知他们,无论如何把车子截住。”

      秦疏刚想道谢,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抬头一看,袁刚已经赶到,并且与疤脸一前一后把白色轿车逼停在了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车上先下来一个体格健壮的光头,跟着驾驶室也走下来一个留着披肩发的瘦高男人,夜里光线太暗了,光头往拳头上套了个什么东西,秦疏一时没看清楚,但瘦高男人手中明显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疤脸解了安全带,回头交代他,“秦大夫,车门锁好,千万别出来。”

      秦疏拉住他,“小潘,我已经报警了,不然再等等,人已经找到了,别硬来。”

      “秦大夫,你放心,我跟刚子有分寸。”

      这边潘大伟嘴上说着有分寸,那边大个子从车上跳下来,甩上车门就朝歹徒扑了过去。

      大个子那边动起手来,疤脸就更不用说了。

      秦疏无法,趁两个歹徒被疤脸跟大个子缠着,他急忙摸向那辆白车,从路边找来一块石头,砸碎车窗玻璃,把手伸进去打开了车门。

      里面的人样子还好,身上没有受伤,他伸手拉下对方嘴上的布条,“嫂子你没事吧?”

      齐暮云还算冷静,“我没事,秦疏,幸好你来了。”

      秦疏将人从车上接下来带离危险区域,径直送上那辆黑色别克,“嫂子,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根本不认识,从……从来没见过。”齐暮云想起来就后怕。

      劫匪带着武器,而且异常凶悍,秦疏安抚车里的人,“嫂子,你呆在这儿别动。”他说着伸手拔了钥匙,将人反锁在车里。

      “秦疏!秦疏!你干什么去呀,秦疏!”

      疤脸已经挨了好几拳,占达套在拳头上的是只铁莲花,他初时大意,接招不防,给利齿咬开了皮肉,身上受伤的地方已经血迹斑斑,大个子手上也给人划了一刀。

      秦疏记得俞亮说过,疤脸跟大个子是他们之中身手最好的,连他二人应付起来都吃力,足见那两个歹徒不是等闲之辈。

      疤脸闪身避开一拳,猝不及脸颊又被拳锋扫过,再次被迫与人拉开距离,他知道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城南王老虎那儿的人,常在城南那边的场子出没,但没有想到身手这么好。

      他喘着粗气朝后挪了半步,再次看准时机猛扑上去,手上虚晃一招,反掌捞住对方臂肘,肩膀顶起光头的胸脯,一个利索的背摔,光头后背着地,恼羞成怒,仰面大吼。

      他试图先废了光头的右手,降低他的战斗力,不想对方看穿了他的意图,聪明地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一个大力将他也曳倒在地,两个人又凶狠地缠斗在一起。

      这边大个子也没能占到上风,对方招招致命,奔着杀人来的,下手毒辣的狠。他腿上已被人划了一刀,行动迟滞,战斗力也大打折扣,相反敌人却越来越兴奋。

      他一拳走空,回防不及,给人一脚踢在胸口上,下盘失了重心,登时向后倒去,后背刚刚着地,不等他借力爬起来,眼前寒光一闪,匕首又迎面扎来,袁刚暗叫倒霉,只道今天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不料,不知何时从车上下来的人竟在这时抢了过来,不自量力地握住了对方那只粗壮的手腕子,妄图想顶住那把扎下来的刀子。

      可秦疏哪有杀手的力气大,挡是挡住了,那把刀没插在大个子身上,却只慢了不到半秒钟,扎进了秦疏右侧锁骨下。

      “秦大夫!”袁刚吓得大呼。

      纳隆甩开拦在面前的人,他对轻易就能捏死的蚂蚁不感兴趣,后面这个才勉强称得上对手。

      那边同样狼狈的疤脸见状也吓得面无人色,扼着光头的脖子急得两眼发红,“你奶奶的!”

      齐暮云这会儿是真吓哭了,她捉着手机缩在车里,关键时刻她家那位连电话也不接,“怎么还不来呀,再晚你弟弟和你媳妇儿都没了!”

      话音刚落,夜幕中一声枪响,持刀逞凶的男人应声倒地,光头一拳砸开疤脸,刚刚爬起来,尚不明白怎么回事,右腿眨眼已给子弹打穿,还没站稳就惨叫着跪了下去。

      路尽头先出现的是一辆带有特警字样的吉普装甲车,紧跟在后头的是医院的白色救护车。

      袁刚抱着浑身是血的人,跟疤脸一起把人移上担架,“秦大夫,你撑着点儿!”

      “那么危险你过来干什么!”袁刚胳膊上都是血,脸上惊怒交加。

      秦疏伤到了肺,流了很多血,说话已经出现困难,但意识还算清醒,“贺阗花的钱应该只够你接送我上下班,买不了你的命。”

      大个子愣在当场,亮子叫他们无论如何瞒着秦医生,这人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疏将目光移向他身旁的疤脸,“小潘,你也不是开网约车的吧……手机里连个接单软件都没有。”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一言不发,各自沉默。

      对秦疏来说,不说话就等于默认,氧气罩压上了他的脸,昏过去之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坐不了飞机,没法去找贺甜甜了。

      齐暮云又急又气,救护车都开走了,臭男人才开着一辆老旧的警用吉普姗姗来迟,来了不把她从车里弄出去,反倒先跟歹徒唠起来了。

      “死猫!背后偷袭算他娘什么本事!”光头破口大骂。

      “占达,那个死了的叫纳隆,你们的确很有胆量。”

      光头咬牙切齿扶着那条中弹的腿,他不知道对方所说的胆量指得是他们有胆子来到H国,还是说他们有胆子搞他的女人。

      占达杀过很多人,自然明白对方身上那股子叫人汗毛倒数的杀气意味着什么,只可惜到嘴的肉没吃上,“你别得意,要不是你们收买了钧天少爷,骗他替你们卖命,当初你能有机会夹着尾巴从双鹿岭逃走?连武志红那个废物都斗不过,有什么脸面在老子跟前耀武扬威!”

      男人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这个人在他眼里已经和死人没有两样,他之所以还活着,只不过按照任务要求,留下活口以备后续审问。

      “带回去。”

      荷枪实弹守在一旁的同伴收到命令,立刻上前把人拷上车带走了。

      谨慎起见,秦易给邵明锋打了个电话,知会了他这两个人的情况。

      电话里邵明锋语气异常严肃,“我立刻报请市局,提审占达。”

      秦易原本想问他,先是他这个大局长亲自赶回A市,后是这两个可疑人物在境内出没,12·9行动不是已经圆满结束,如今只剩下扫尾了吗?为什么见面时,他看起来忧虑更甚从前?

      但他到底没问,他已经离开战线,有新的职责和使命,这是本分,而问了对方也不会说,这是纪律。

      他挂断电话,走向那辆别克车,取下秦疏放在车顶的钥匙,打开车门。

      齐暮云从车上下来,原以为会挨上一顿骂,毕竟是她说谎在先,又不听对方警告,擅自跑出来,但她得到了一个拥抱,一个男人紧张女人,慌慌张张,没轻没重的拥抱。

      “我先送你回去。”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秦疏!”

      “……好。”

      科室里三更半夜鸡飞狗跳,李主任被一个电话连夜喊回医院,站在手术台前气得想骂娘,早上打电话还好好的,晚上直接横着进了手术室,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批这个假。

      就在李主任捉着止血钳站在手术台前,一边做清创,一边骂人的时候,市刑侦支队支队长周猛正电话跟老战友大发脾气,绑架案不交给他们,转到禁毒那边,这是哪门子规矩?

      他气急败坏刚把电话撂下,破手机又在桌上嗡嗡嗡震个不停。

      他瞥见屏幕上的陌生来电,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喂?”

      “现在是21时15分,22点整,迅鸟快递公司名下一辆车牌号为7838的卡车将会离开仓库,车上有白/粉,买家在外地。”说完电话就挂了,报信人的声音粗粝沙哑,并且还刻意把嗓音压低了,周猛只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是谁。

      “怎么了,周队?”刘方扒拉着凉透的宵夜,呵欠连天。

      “接到线报,一辆即将出库的快递车上藏有毒/品,今晚准备发往外地,快,查这个号码,叫小赵把材料备齐,干活了。”

      队员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是!队长!”

      周猛拿起扣在桌上的相框,他耳提面命这些兔崽子注意安全,可偏偏还是有不怕死的,尽管凶犯已经伏法,但他总觉得那件案子办得太过顺利,邓海龙一个流氓,真的有本事杀死两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吗?而且方式如此嚣张,手段如此凶残。

      赵大有把厕所的门拍得震天响,“你他娘掉茅坑里了,赶紧点,老子憋不住了!”

      “来了。”王宇抠出手机卡,随手扔进下水道。

      门内响起哗啦啦的冲水声,赵大有一把拽出慢腾腾挪出来的人,门都不关就拉开拉链撒了一池子,“你小子是不是又抽傻了,这么半天!”

      “没抽,喝多了。”

      “不是溜/冰,就是喝酒,瞧你那德行!”

      五月四日晚上,赵黑子带着那五千块钱,领着王宇在滨河路翡翠店挑了一只手镯,柜台里看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翡翠,钱付完,东西拿到手,盒子里装的却是一钱不值的石料,直到赵大有熟门熟路从盒子的夹层里拿出那包白/粉,王宇才清楚他们之间的交易方式。

      当天晚上两人在出租屋里抽了个痛快,赵大有无意间告诉他,就这么点儿还是他说了半天好话要来的,店里第二天晚上要清库存,存货都被外地那些豪气的买主包圆了,原先根本没他们的份儿。

      赵黑子知道得不少,对王宇也全不设防,同道中人就这点儿好处,一条绳上的蚂蚱,谁还信不过谁。

      王宇垮着肩膀坐在洗手池上,他的银行卡里还有五千块钱,得找机会还给那个姑娘。

      邵明锋原本已经订了第二天一早飞滇省的机票,秦易的一通电话却令他不得不立刻放弃行程。

      鲲鹏送回来的名单有如石沉大海,贺堃一方面打压温达,想做缅/北新的霸主,一方面已经开始有计划地接触买家,意图抢占温达的渠道。正因为他们眼下还不清楚鹰嘴崖与买家的接触方式,无法锁定买家的位置,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无法采取相应的措施对鲲鹏形成有效的配合与支援,但现在大金刚刀雷的亲信在A市现身,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无疑说明了一个问题,名单上的其中一条大鱼很有可能就藏身在A市。

      得益于近来的整治行动,各部门工作雷厉风行,周猛接到举报,第一时间向上级反映了情况,行动方案当场获批。

      从接到线报到截住嫌疑车辆,前后不到半小时。他们在数百个翡翠包装盒的夹层中成功搜出高纯度海/洛/因共计22.26kg。

      根据包装盒以及货品信息,警方迅速锁定了珠宝供应商梁氏翡翠、包装盒来源易美包装公司,以及迅鸟快递公司的揽件人员,分拣人员及核验人员,并按照收件地址第一时间上报市局,出具公函,要求其他省市的公安机关协助调查此案。

      邵明锋连夜提审了光头占达,打了多年交道,这帮人的底,他摸得再清楚不过,审讯并不存在什么难度,光头不单卖了主子刀雷,连那条大鱼的情况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在申请调查梁桂秋的同时,邵明锋对下一步的行动一时之间感到难以决断,梁桂秋一旦暴露,势必会威胁到鲲鹏的安全,温达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在鹰嘴崖与七星坳持续不断的争斗中,韩浪那小子的表现再度出人意表,孤军作战周旋其中,不单更得温达的信任,而且很大程度上稳住了双方的平衡,令两虎相争,无暇他顾。

      他知道,现在最合适的做法就是盯紧了梁桂秋按兵不动,等双方确立了互信关系,重新打开交易渠道,开始大批量走货之时,再连人带货一网打尽。

      然而,邵明锋绝不会想到,就在他提审占达的当晚,A市刑警支队根据截获的毒品,第一时间控制了梁氏翡翠的公司法人,并迅速启动了对他名下所有产业的管控和调查。

      季元恺出院以后,又过上了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准确地说,他住进医院的那天晚上起,幸福的生活就回来了,只不过住院期间大魔王管得严,不让多吃,还都是些汤汤水水,好在他也没什么事,只是单纯的胃粘膜出血,躺了两天就出院了,得了医生的首肯,大魔王这才开始给他加菜。

      他的神仙菜谱里最近多出了一道美食——干煸豆角。

      180度的热油可以把翠绿的豆角炸成焦黄色,辣椒,花椒,蒜末,姜片会在底油里爆出诱人的香气,要不是大魔王每次都拿筷子敲他的手,他能一口气吃一盘。

      吃饭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但与之相对应的,吃饭能够给人带来多少快乐,做饭就能让人有多着恼,当然有这种爱好的另当别论,反正季元恺肯定是没有,但他觉得梁萧有,一日三餐,从买菜,洗菜,切菜,配菜,做菜,再到之后收拾剩菜,洗刷碗筷,季老师草率计算了一下,一天至少要花费2-3个小时在上面,几乎占据了一个人一天中实际可用时间的五分之一,对季元恺来说,既不可思议,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没有人告诉他,要珍惜那个愿意给他做饭的人,他只有靠自己暗暗猜测,烹饪也许真是大魔王的爱好之一。

      当然,为了到嘴的美食,季老师也十分乐意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摘豇豆,而且,这没什么难的。

      大魔王在阳台上打电话,说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在讲什么。

      “爸,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的,儿子,爸爸怎么会有事呢。”

      “没事警察找你干什么?”

      “哎呀,这个事情呢,一时半会儿爸爸跟你说不清,今天回家来吗?回家来爸爸跟你讲。”

      “好,那我晚一会儿就回去。”

      梁萧早上打电话回家,老梁不在,家里佣人说,被警察带走了。

      家里的事他平时不过问,但也清楚,律师、法务公司养了一群,遇到小问题,他们完全能够摆平,但公安这么堂而皇之把老梁请进去,还是头一次。

      他这边刚挂断电话,那边就听见客厅里摔了东西,他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只见某人屁股底下的塑料小板凳折了一条腿,翻倒在地,讲台上风度翩翩的男神后脑勺着地,仰脸摔在地板上,面前装豆角的金属盆也打翻了,掰好的豆角撒得满地都是。

      “你造反呢?”梁萧骂了一嗓子,手上半点不含糊,立刻上前把人扶了起来,见他没真把脑袋磕破,这才黑着脸伸手捡起扣在地板上的菜盆,“摘个菜你都摘不成?”

      “有……有……有虫……”季老师指着他右侧边的墙角,那里躺着一根豆角,豆角上明显有只虫眼,被吵醒的豆荚螟的幼虫正拖着肥硕的肉身从虫眼里钻出来,一边粘在豆角上缓慢蠕动,一边仰着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

      梁少爷走过去把生虫的豆角捡起来,“就因为这么个小虫,你把板凳都坐坏了?还把自己摔了一跟头?”

      季老师脸绿了,他紧盯着那条缓慢蠕动的浅绿色环状生物,只觉头皮发麻,背上汗毛都要炸开,“不……不不小了,快……快快快点把它拿走!”

      大魔王听了,反倒把那条虫拿近了,“老师,你怕虫子?”

      男人脸别得老远,眼看着脖子都快扭断了,手背挡着视线特别实诚连连点头,“你快点把它弄走!”

      梁萧顺手把那根豆角,连带趴在豆角上的虫子,一并扔进沙发旁边的垃圾桶,“行了吧?”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他脚下的塑料桶,“就……就这样?”

      梁少爷翻了个白眼,知道对方还膈应着,只得亲手上去把垃圾袋换了,他提着换下来的黑袋子递给某人,“拿下去扔了。”

      季老师抹抹额头上的冷汗,不确定地问道,“我……拿呀?”

      “不是你还是我呀?”

      男人犹豫着指了指他手里的塑料袋,“确定不会……中途爬出来?”

      梁少爷忍无可忍,“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这么个小东西从里头爬出来的概率,就跟人要爬上珠穆朗玛峰一样,你说爬得出来么?”

      梁萧话音刚落,电视机里刚巧传出某频道新闻主持人欢欣鼓舞的声音,“登顶了!登顶了!今天早上11点,珠峰高程测量登山队8名队员,从北坡成功登上珠峰顶峰!”

      季老师看着他,用商量的口吻,说了句哲理意味特别浓的话,“……一切皆有可能,对吧?”

      梁萧服了,认命地提着袋子,出门下了电梯。

      季老师松了一口气,把他打翻的豆角一个个捡起来,小心翼翼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第二条虫子出来干扰他的胃口,这才把菜拿到水池里仔仔细细洗干净了。

      大魔王做了两个菜一个汤,季元恺非常喜欢的干煸豆角和土豆烧肉,还有清淡适口的紫菜蛋花汤。

      菜端上桌,大魔王却提起外套,扭头对他说,“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

      季元恺愣了一下,他看着拿在手里的两个碗,想问对方是什么事,很急吗,不能吃完饭再去吗?但想想,又觉得问了大魔王肯定又嫌他罗里吧嗦问得多,人都走到门口了,他才反应过来把多拿的那只碗放回去,应了一声,“哦。”

      电视里午间新闻还在播,播的什么季老师没在意,他盛了一碗饭,独自坐在餐桌前,心想,今天总算没人跟他抢菜了,但不知怎的,饭菜入口,味道没变,倒是他自己的胃口突然没那么好了。

      其实吃完饭他还想让梁萧跟他一起去趟超市,家里的沐浴露没有了,梁少爷一天要洗两次澡,外出或者打球回来,中午没准还得再洗一次,才几天就把他家的洗护用品都霍霍完了。

      菜,肉,还有调料也得买一些,冰箱都空了,对了,还有大魔王喜欢喝的那款运动饮料,成分简单,就是死贵,还有昨天晚上大魔王说,明天给他包饺子吃,他还不知道是应该直接去买饺子皮,还是买袋面粉回来。

      买完东西,他还计划带梁萧去一趟校图书馆,他们系最新引进了一批最前沿的专业书籍,他得去看看,好及时向馆里提意见,查漏补缺。

      下午晚些时候,他还有一节选修课,是对本科生开放的大课,内容虽然没有研究生课程的专业性那么强,但他肯定,非常有意思,本来也想问问大魔王要不要去听一节。

      市里有一家新开的墨西哥餐厅,他看了评价很不错,晚上特别想去吃,但位置不大好找,原本也想叫大魔王一起去,免得他自己迷路。

      这个时候的季元恺还并不知道他脑子里所想的吃完饭逛超市、去校图书馆、听课、找好吃的餐厅,跟秦疏所说的散步、轧马路、看电影、逛公园,其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也没想过心和胃这两个功能作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体器官之间,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产生怎样的联动作用,只知道两个人的感觉的确比自己一个人好。

      正这么想着,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婚介所发来的,说是给他匹配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信息里简要罗列了对方的一些基本情况,工作人员问他是否满意。

      他大略看了一下,都挺好的。

      工作人员回复他,星期日安排他们见面,时间地点会提前跟他沟通。

      男人自己一个人,白米饭吃了一碗半,菜也基本上扫光了,他不想晚上吃剩菜,大魔王回来会做别的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卧槽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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