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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强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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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听过这句话许多次了。
——等我下次过来看你。
——下次?什么时候?
三个月?半年?甚至更久?突如其来的出现,又任性的这么消失。几乎已经变成这个家伙的日常了吧。她要来,他拦不住,她要走,他也无法挽留。夏油杰从来都拿北川光绪没有任何办法。
每次她离开,身边突然就一下子安静下去,冷清的空气把他冻得像一块石头一样。明明刚刚买好一起的电影票,她就不告而别,果然还是应该要生气的吧,要表达不满的吧,要不然她只会一直这样,不顾他的感受。
可是下一次,她捧着一束白色的小雏菊站在他门口时,一瞬间淹没过他的花香和不受控制的心跳,短短一秒,就让他几个月里所有打好的腹稿又全都灰飞烟灭。
无法反抗,无从开口,予取予求,任她施为。有个声音在他心底说:认栽吧,夏油杰你没救了。
现在她说,不走了。
唔...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呢。
夏油杰低头笑了一声,把手里的杂志合上了——反正也看不进去。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那个白毛脑袋,心想,要是以前的五条悟知道她这么说,指不定熬到半夜睡不着去翻别人窗户也说不定。
可惜现在面前这人一无所觉。
五条悟穿着衬衫,袖口挽到手腕,低头摆弄一个灰扑扑的手机,看样式恐怕是好几年以前的款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等等,那外壳看起来有些眼熟。
夏油杰站起来,坐到他旁边去,观察了一会,有些哭笑不得:“你还没放弃修它啊?”
五条悟摆弄手机的手一顿,支吾了一声,随后把它塞回了口袋里:“啊。”
“不是说他们公司的维修机构都不修了吗,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啊?”夏油杰问。
“我忘了。”五条悟挠了一把他的头发,随后托住下巴做沉思状:“不过大概是什么极为难搞的东西吧,前所未有的那种。”
夏油杰沉默了一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加油。”
那是他高专时期用的手机,当时还拿着那个小玩意儿玩过好一阵子,对科技发展的速度赶到咋舌,感慨咒术再怎么发展也没办法跟上人类的脚步,那群自以为是的老古董是该找个机会开开眼界了。
那个时候他的手机壁纸还是井上和香,被问起的时候声称“谁不喜欢胸大屁股翘的女性”,没想到北川光绪当时就站在他身后。夏油杰明智的选择了闭嘴,硝子一脸怜悯的看着他,北川光绪从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吓得一个哆嗦,手忙脚乱的想把手机藏起来,结果掉到地上磕碎了一个角,现在那条缝还在屏幕上。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北川光绪第一次认识到井上和香是谁,也是第一次认识到所谓dk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看五条悟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而那句“是男人都喜欢胸大屁股翘的女人”变成了一个过不去的梗,毕竟...那个时候的北川光绪,是平胸。
夏油杰想起她高专时候的样子,咳了一声。
明明也很可爱不是么。
另一边,五条悟翻出了他现在常用的手机,正在删邮件。
“唔,这个外派你不去吗?”夏油杰问:“你不去的话,八成就又落到我头上了。”
“他们就是想把我支出去,然后方便对我的好学生悠仁下手。”五条悟有些不屑的说:“我这么明智,怎么可能让他们”
“...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下午北川已经和那个叫神川千鹤的新任大家长叮嘱过了,理论上不会再出问题才对。
“呵。”五条悟伸出手指摇了摇:“杰你还是太天真了。”
夏油杰被他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蠢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没办法和他解释,只好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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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他们谈论的主角,虎杖悠仁,正绝赞家庭聚餐中。
“总之接下来这段时间,悠仁你应该不用担心被突然死刑了。”北川光绪捧着蛤蜊汤喝了一口。
“不是已经死缓了吗,难道咒术师还说话不算话的吗?”虎杖悠仁气鼓鼓的说。
“理论上是这样,作为容器的你可能会遭到一系列暗杀吧。”北川光绪说着,目光飘像窗外:“...就像当年的悟一样。”
“嘛,不过现在有我的保证,暂时应该不至于还有人打算杀你了。”
“...光绪姐你都是已死亡状态了怎么保证啊。”虎杖悠仁已经随着伏黑惠极其自然的把称呼改掉了。
“我让千鹤加进我的‘遗言’里了。”
虎杖悠仁:......
满桌菜肴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北川光绪自告奋勇去洗碗,被伏黑美智子摁住,然后伏黑惠十分自觉的站起啦去收了碗。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去看晚上转播的马赛了。钉崎野蔷薇则被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人一边挽住去试她们新买的染发膏。
北川光绪拿着柠檬茶走去了阳台上,背后传来马赛场的欢呼和伏黑甚尔捶地板的声音,碗盘碟子磕磕碰碰丁零当啷,和窗口风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转过身去背靠在栏杆上,一抬头看到虎杖悠仁正站在阳台边上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北川光绪笑着问。
“唔,也没什么。”虎杖悠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之前伏黑说,我身体里这个家伙很危险,说实在话,我也这么觉得。祂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所以真的不要紧吗,光绪姐你这么替我担保。”虎杖悠仁说:“伏黑告诉我你的术式是预知,是不是意味着,祂以后的确不会做什么?”
如果她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么强大,连她都这么说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的确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北川光绪盯着他看了两秒,缓缓摇了摇头:“不是的喔。”
“诶?!”虎杖悠仁有些意外的微微睁大了眼。
“在未来的某条世界线中,宿傩借用你的身体,杀了很多的人。”北川光绪转过头,看向那个繁荣的灯火通明的方向。
在某一条她不曾遇见五条悟的世界线中,她曾经听闻涉谷之事,宿傩借虎杖悠仁的身体,将直径一百二十米内的所有建筑与活人一起粉碎成渣滓,自此虎杖悠仁登上咒术界必杀的榜单,后下落不明。
如果她没记错,在那条世界线,强行保下虎杖悠仁的,是悟吧。
他会为了他所做的事情后悔吗?
北川光绪摇了摇头:“但是我不可能因为一个可能性就否决你。”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可以和宿傩共存,度过你的余生,我也会为了那百分之一而努力,这是我的选择。”
她说着,朝背后伏黑家的客厅内看了一眼,然后用手撑住阳台栏杆,翻了过去。虎杖悠仁被吓了一跳,连忙跨步上前去看,只见她已经无声无息的从二楼阳台落在了地面上,正朝他招手。
他不由得为这位前辈的跳脱而叹气,心底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向伏黑惠道歉三秒,随即也跟着翻了出去。
夜色已经深了,她身上的黑裙子几乎要融进夜幕里去,路灯下那一小片肩胛骨显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北川光绪停下脚步等他。
“上次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怨恨吗?”她问。
“怨恨什么?”虎杖悠仁愣了愣。
“那些决定判你死刑的人啊。”
虎杖悠仁想了想,答道:“大概还是,会有一点吧。自说自话的就要杀死别人什么的,是真的很过分啊。”
北川光绪很轻地笑了,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一轮月亮正挂在东京塔顶的天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她怨恨很多东西,比如神川家,比如咒术界迂腐的一切。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我明白过来,是我错了。”
虎杖悠仁似乎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些微的怜悯来,轻薄的像此刻落在她脸上的月光。
“因为弱者是没办法想强者一样思考的。”北川光绪说。
“有些人,生而为强者,因此可以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是强者,但我需要像弱者一样思考。”她轻声说:“怯懦的、愚昧的,甚至卑鄙的,一切行为,那些背离高尚的东西,都并非本来如此。只是他们做不到。”
“我不能强求他们都像我一样。”
害怕被伤害,害怕被杀死,害怕自己手里的权力流失,致使失去重要的东西,因此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彼此争斗,互相倾轧。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可悲的存在。
虚伪、贪婪、暴戾、嫉妒...种种恶行,她遍观这一切,最终选择了原谅。
“这是我对于‘人’这种存在的宽恕。”
虎杖悠仁似懂非懂,他琢磨了好一会,面色有些古怪的说:“光绪姐是指,希望我不要怨恨咒术界那些试图杀死我的人吗?”
“并没有这个意思,这只是我个人的选择。”北川光绪说。
“其实就算会有怨言,我也不会做什么的了。”虎杖悠仁吐了吐舌头:“毕竟,最开始是我自己吃掉的那根手指啊。”
“是为了救伏黑,我不后悔。”他说。
北川光绪笑了,她摸了摸他粉色的头发,手指点在他胸口:“所以说,你拥有一颗强者的心。”
她顿了顿,把手心翻过来,变戏法一样的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两张电影票,拉着虎杖悠仁翻上一堵围墙。虎杖悠仁一脸懵逼,灰头土脸的被她拽了上去,还没说什么,就见她把电影票塞到他口袋里。
“看见那个被人围在墙角的小可怜了吗,他叫做吉野顺平,去交个朋友吧!”
北川光绪笑出一口白牙,一脚把他从围墙上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