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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事在城外 浓雾散不开 看不清对白 ...

  •   【任冉】

      尽管我转到了花淙的学校,却发现我还是不怎么能见到她,年级不同啊。要不是爸妈死活不同意,我就留级跟她一个班了。虽然是她高二我高三,给我的感觉却正好反过来,像是她高三我高二似的,因为她忙于学业、在乎成绩,我呢,忙于插科打诨,在乎她。后来我发现,每天跑操的时候,我们班跟他们班隔着大半个操场相对,我渐渐注意到了花淙在队伍里的位置,就边跑边看她。那是我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什么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齐淇是学美术的,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是由于学校办的一场毕业生画展。每个中学都会有一些特长班,音体美之类,花淙学校的美术生算比较强的,每年都会有相当一部分走了名校。毕业生画展也是连续多年办下来的,深受好评。那天我本来约花淙一起去看的,不过我也知道她多半不会来,别说她烦我,就算她不烦我,她的学习也够她忙了。其实我自身没多少艺术细胞,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那天却对一幅画深深沉浸,就像被什么拉进画里面一样,生生愣在那里,连步子都挪不动。画的右下角写着“《你听得到》.齐淇.高三(6)班”。
      然后她就走过来问我,喜欢这幅画?我好像哑掉了一样只是点头,接着听见她轻轻地笑起来。每次我回忆起她的时候,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的笑。其他的一切总是模糊。我甚至觉得我和她之间就像一场神遇,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魔力,甚至一种难以言说的仙气。我知道这样的形容有点傻,可这是我感觉到的事实。
      毕业之后我没有再见过齐淇,听说她在A城的名牌高校读书,已经开始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了。我相信这些“听说”的真实性,是从看见另一幅画开始的。那幅画叫《潜隐的力》,作者署名是“淇水汤汤”,我确信那是她,是因为我确信那幅画的主人公是我。是的,我曾在毕业前做过一次齐淇的人体模特,尽管面部表情已经被她处理过了,我还是能感觉到我当时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尴尬。
      认识齐淇大概一个月的时候,有一次她说,我想尝试一下画人体,你能做我的Model吗?天知道我当时怎么就答应了。我原本也以为我会神色自若的,可当我赤诚地面对一个同龄的女孩子的时候,还是觉得分外尴尬。好在齐淇的画画速度不慢,当她说出“好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如遇大赦扑向我的衣服,却听见她说“小冉子你等等”,我疑惑地转向她,看见她带着富有意味的微笑朝我走过来,我听见她的声音变得飘忽,小冉子,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东西需要被唤醒……我莫名踉跄了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齐淇说,男女合欢,其实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神圣的事不会经常发生,尽管它像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事,然而实际上,真正懂得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无论他们是标榜着阅人无数还是功夫不凡,真正的顶点,不是一般人有幸体会的。
      直到现在,我能自然地面对《潜隐的力》的时候,能把人体画真正当作艺术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太明白齐淇当时的话以及她主动做成的鱼水之欢。我知道的是,她的成熟程度大大超出了她的实际年龄,甚至超出很多成年人。我的意思是,她不像人,她像神。要不是那件切身切肤的事情太过深刻,我几乎要把她当作我的一个梦了。
      不然为什么,我每次想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我的想法都变得奇怪。我是说,很容易让别人觉得我不正常。

      【苏群】

      从医院回来,出乎我意料的是小怊竟然不在宿舍,打电话也没人接。楼管都快锁楼门了,他才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我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像是……打架了?!我边说着“咋回事儿这是”边走过去搀他,他却使大力拽了我一把,把我往走廊上拉,说,咱们出去说。
      “怎么了啊?其实在里面也没关系,他们几个都沉浸在游戏的厮杀里出不来呢,哪儿顾得上咱们说——”我的没完没了被他一句话就彻底打断了:“我刚刚,亲了花淙,还跟那个姓任的打了一架。”
      我没说完的话大概是从我半张的嘴里溜进了空气中,因为我突然说不出来了。而半张的嘴可能是因为话的溜走而保持震惊状态,老半天合不上。
      “我靠……苏怊你是怎么想的啊!不行,这下必须给花淙一个解释了,你要开不了口我去说。”几分钟之后我才重新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怎么解释啊?”苏怊茫然地看着我,样子看上去颓唐到了极点。“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实话实说,把叶眉黛的事告诉她啊!不然怎样,说你酒后对不喜欢的女生乱来?”我说。苏怊不答话了,我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各自洗洗睡了。
      苏怊倒是很快睡着了,他今天也算是筋疲力尽了吧。我却半天睡不着,想着整个事件的过程,这样也好吧,本来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往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出来了。这个不太好的开始,说不定能带来一个还不错的以后……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生拉硬拽着小怊去找花汐,他酒醒了以后明显不太情愿,大有反悔昨晚的决定之意,这次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是必须说清楚的,为了把伤害减小到最低程度。在花淙的考试结束之前,我先把昨天的事简单地跟花汐说了,我本来以为她会说苏怊怎么这样啊,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笑起来,对苏怊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心里喜欢淙淙的,这不一喝醉全表现出来了。不过我可提醒你啊,淙淙是外柔内刚型,她极度讨厌别人强加给她的一切,你这个示爱的方式不好。早知现在,当初接受了她不就是了……
      花淙走出考场的时候,小汐笑容灿烂地迎了上去,我看花淙的脸上倒是淡淡的,跟往常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小怊就不一样了,尴尬完全写在了脸上,这家伙就是经不了事,尤其是跟女孩子有关的事,唉,怎么就不像我呢。
      我慢慢地把有关小怊和叶眉黛的故事告诉了花淙花汐,主要都是我说的,小怊偶尔补充一两句,还躲闪着花淙的眼神。故事讲完了,一阵短暂的压抑的沉默,最终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是花淙。本来正常情况下,是我和小汐说话比较多,但今天的主角是小怊和花淙,所以我们两个默契地选择了暂时的闭嘴。同时又担心他们俩会完全冷场,所以我们两个又默契地选择了暂时先别离开。
      花淙直盯着小怊略低着的眉眼,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不能帮着你找人吗?语气平淡,就是平时说话的正常语气,我不由得暗自感叹这个姑娘太能沉得住气了啊,小汐就不行。我注意到小怊一直紧握着的拳慢慢松下来,终于能抬起头直面花淙了,然而说起话来声音还是有些急促,像是怕别人跟他抢似的:“她是混社会的,你那么乖,怎么会——”花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跟他们不会有交集?你这个笨蛋。”
      我听着她说出“笨蛋”的语气,看着她的表情,她的神色,我不知道小怊能不能感觉到,但是我感觉到了,就这么一个词,出卖了她伪装出来的波澜不惊,她对小怊的喜欢是真的,我是说,是那种入骨入心的真,就是,在一些不太经意的语词里,非常自然地就溢出了感情。这是装不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任冉从花淙背后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朝我们走过来,脸上的神情略略有些奇怪。

      【花淙】

      听苏群苏怊兄弟俩说了叶眉黛的事。天呐,我喜欢着一个多么傻的傻子啊。然而,我还是喜欢他,也可能,是更加喜欢了。反正,我也不是多么聪明的人。
      混社会的孩子,让我想起自己的一个初中同学,向尔。他当年对我解释过他的名字,我还记得。他说,他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医生竭尽全力,还是没保住大人,他妈妈姓郭,分开来就是“享”和“耳”,他爸爸为了纪念自己的妻子,就给他取名“向尔”。这是除了父母对我自己名字的解释,我再次听到“名字”包含的深意。
      其实我记得向尔当时成绩还可以的,虽然他跟任冉在性格上有点像,都是带点吊儿郎当的那种男孩子,但学习也并不是一塌糊涂的。事实上,正是这样的一些男孩子,让我们的学生时代不会太乏味。也许从人性完善上来说,他们才应该是青春里最鲜亮的色彩。
      问题是,向爸爸在向尔初三的时候,突然跟一个女人坠入了爱河,并以极快的速度谈婚论嫁。很长时间我一直想不通,向爸爸为什么非要选择向尔要中考的时候来这么一下。直到我遇上苏怊的时候,我才突然明白了,其实那是因为,那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也许,就是觉得,如果我不赶紧抓住这个人,那么我将失去的不只是对方,还会失去我自己。
      在向爸爸再婚之前,我是认识他的。尽管我那时只有十三、四岁,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对心里那个女性“向尔”的深情。十几年未续弦,对于一个正当年的男性来说,也很难得了。可是向尔接受不了,至少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向尔接受不了,也许成年后的他也像长大了的我一样,理解了一些东西,然而有些逝去的,是再也无可挽回了。
      比如,向爸爸再婚造成他们父子关系的一度冰点;比如,在那以后向尔的成绩直线下降;比如,向尔来上课的次数越来越少;比如,向尔常常几天几夜的不知去向;比如,向尔从活泼开朗转向寡言少语;比如,向尔和我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了。
      比如,向尔终于没有读高中。
      比如,在那个夏天我彻底跟他失去了联系。
      来这座城市读大学以后,我还偶尔从一些人嘴里听到“向尔”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向尔,就趁着暑假打听一下吧。要是真能得到叶眉黛的消息,也算是解苏怊的一个心结。苏怊,你这个傻子。
      我真心疼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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