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行云月含羞（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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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祖宗留下的这句千古名言，果然是生存至理。
初秋炎炎的酷暑，在一天天的日出日落中，渐渐消散。秋风送凉，转眼便要到了中秋佳节，大街上到处都是卖河灯，卖月饼的小贩。周府之中也在周怡的指挥下，为即将到来的节日筹备着，连婉云也被分配了一些比较繁琐的差事。
虽说婉云在初进府中担的是个说书的闲职，但是经过她一个多月的孜孜不倦的上进精神，以及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得到了周瑜的充分提拔，由一个说书的‘闲人’摇身变成了与墨书同样级别的侍女，诺大的周府之中，有人为她钦羡高兴的，自然也有人妒忌敌视的，比如……墨书……那个她第一印象为温婉娇柔的女子。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虽说婉云因为一个多月的孜孜不倦的奋斗精神，得到了周瑜的充分认可，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婉云的提升是因为‘那一夜’的用心服侍，至此，各种版本在府中悄然流传。
其中最为广阔的版本为：婉云乘那夜服侍周瑜时，为走上位，乘机在他喝的参汤里面加了料，周瑜尚且不知，喝了参汤，误中奸计，于是XXOO，等周瑜醒后，想起一切已经是后悔不及。原本一般大家公子对这些倒也可以坦然面对，大不了给一些银钱打发了事，可周瑜对自己修养极度严谨，既然错误已经促成，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升了她在府中的职位。
有些好事者就有些纳闷的问：为什么不把她收入房中？纳她为妾？
这时就有一些自诩为智者的人出来解惑了：那是因为周大人不喜欢婉云，对她的做法极为不耻，但是错误已经造成，就要自己担待起来，但是纳她为妾，未免太憋屈自己，周大人从小聪明绝顶，何时被人算计的如此精准？于是退了一步，将她在府中的职位升了起来。
在别人都在背下议论之时，婉云曾经惟妙惟肖的在周瑜面前学着他们的各种版本，眼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可怜兮兮的如一只流浪街头饿的发慌的小狗崽子，希望他能够亲自出面澄清他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可是周瑜硬是沉得住气，听了她的模仿技能，只是微微一笑，不曾再有任何表示，对于他的放任自流，婉云表示严正抗议，强烈要求周瑜的出面澄清。相对于婉云的气急败坏，周瑜只是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如何澄清？将府中的下人全部召集起来，知会他们，你我之间不存在任何不清不楚的纠葛？我们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易？
婉云默然失言，周瑜倒也并不是没有任何举动，不过是将谣言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力，一次午后，周瑜批了公文，与鲁肃闲聊之时，无意言及：婉云聪慧机敏，才华高绝，不知今后何人有幸能得到她的垂青。
就是这句暧昧不清的言语，将府中流传婉云上位的最为广泛的谣言，瞬间击破。与周瑜相识相伴多年，墨书第一次听见周瑜如此称赞一个女子。于是，一场女人之间的婚姻保卫战与人身安全自卫战就此拉开序幕。
这天婉云终于忙完了周怡安排的所有的差事，心下盘算着向周瑜告个假，下午去鲁肃府中去转转，呆着这府中，天天看着某人让她的精神始终处于一种高度集中状态中，累的慌。
心里想着，她已经转过长廊，再走过一个大的院子，后面就是周瑜的书房，按照周瑜的作息时间，他此时应该呆着书房里，等她推开房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心下有些纳闷，有跑到内书房在里面找了一圈，还是不见到周瑜。心下立时有些发闷。正要离开，却听到从另一边的拱门处，传来几句模糊不清的人声，
婉云停下脚步，隔着郁郁葱葱，花开如锦的花坛，不多时，从中走来两个人来，定眼一看，一个是鲁肃，另一个刚好是周瑜。
婉云眉开眼笑，立刻叫道：“公子爷……鲁先生……”
周瑜与鲁肃原本向是在说着什么，二人脸上皆是凝着一层淡淡的凝重，听到婉云的声音，二人的脚步皆是一顿，双双向她看来。
婉云碎步迎上前去，冲着周瑜笑的满脸的媚掐：“公子爷，我今日的差事全部完成了，可以放我半天的假罢？”
周瑜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垂目沉思了半响，抬起头来：“最近只怕不行……”
“为什么？”婉云忍不住失声问道。
周瑜看着婉云真切期望的脸，嘴角含笑，正要开口。眼角却瞥到周怡从庭院的另一边石径转了过来，看他脸色惨白，脚步匆匆，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不由的脸上一僵。
婉云见他突然变了脸色，语气变的小心翼翼了起来：“公子爷……”
周瑜看着她，缓了缓脸色，点点头。又把眼神转到了另一边，见到周怡跑到跟前，不由先行问道：“周怡……何事如此惊慌？”
周怡停下脚步，缓了缓急促的气息，抱拳行了一礼，语调中带着一股子掩不住的鼻音：“方才得老夫人口信，表小姐……表小姐于半个月前病情加重……只怕……只怕难挨过这个冬季……”语音一落，周怡立马跪了下去。
“公瑾……”鲁肃一听，神色立马大变，直觉的看向周瑜。
周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霎白：“因……因何故？”
“肺痨……”
“肺痨……”周瑜闭目，轻言低语。
“果真如此……”周瑜睁开眼睛，深叹一息，静静的看着周怡，嘴角渐渐绽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无名笑意，不知是苦极，还是涩极，“母亲可还有书信传来？”
“有的……”周怡掏出卷在衣袖中的书信，恭敬的呈了上去。
周瑜接过书信，定了定神，飞快的将手中的书信扫过一遍。闭目沉了沉气，片刻便在心里有了计较，睁眼便立马吩咐道：“即刻下去准备两间房间，吩咐墨书去成衣坊给子懿做几套衣服，吩咐厨房，按照先前在府中的习惯，给子懿做饭。”
周怡闻言，连连称是，与鲁肃打过招呼，便退了下去。
周瑜此时微微恢复了一些气色，对着婉云微微笑了笑：“最近居巢县中不稳，放你假倒是可以，只是……你自己只需记着，独身一人出府，凡事都要留些心。”
“嗯嗯……我知道的。”婉云很是乖巧的点点头。
“还有……估摸着这两日，峻儿也该到了，到时可要劳烦你帮我照看他。”
“峻儿？谁？”
周瑜只觉心头一片苦涩，笑了笑：“兄长之子，周峻，表字：子懿。”
未来以他元功为吴将的周峻？等等……
婉云脑中灵光一闪，吞了吞口水：“子懿小公子今年几岁？”
“虚岁有六。”周瑜默叹一气。
婉云双眼一直， “我抗议……”
周瑜眸光烁烁，侧首看她：“理由？”
婉云静默了半响，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指控他：“你很偏心，不是一般的偏心。”
周瑜听着她的指控，缄默了一阵，眼角一弯，眼底平添了少许风流倜傥的笑意：“这个……我倒是不知？”
要是早些日子，婉云可能会被他这‘倾城一笑’倾心陶醉不已，可是这一个多月的‘相知相识’，她勉强算是大概的看清楚他这张‘美姿颜’的绝世面容下，潜藏着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看似多情，实则无心……
婉云梗着脖子，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定了定心神，用着语气深长好好商量的语调和他说道：“我本来是贵府上的说书先生，你嫌我是闲人，把我提拔成了侍女，我很‘感激’……”最后的感激两个字咬重了音调，平添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害我名声尽毁，我也无所谓，你让我……害我心灵饱受摧残，我也不和你计较。只是，你如今还让我充当老妈子的角色，你……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吗？”婉云说道最后，声调都忍不住的抖了起来。
周瑜定定的看着她：“你当真如此作想？”
“不然还能怎么作想？小孩是魔鬼……”婉云说的苦口婆心。
周瑜微微一笑，很认真的打量了她半响，似真似假的调侃：“小孩是魔鬼，你是孩子王……那你又是什么？”
“呃……”婉云憋了一下，满脸通红，差点被憋成了内伤：“谁说我是孩子王的？”
周瑜貌似很喜欢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眉眼间侵染了一层柔柔的笑意：“我以为你记得的……”
他细细的看着她脸上的怒意又加深了一点，似乎笑了一下：“满脸清稚之气，言行……”
“哼！你少在这里污蔑人。”婉云还未等他说完，将他的话头截下，把头高傲的一扬：“本姑娘是何等的聪明伶俐，乖巧可人，才高八斗，文采飞扬……”
说到这，婉云眼波一转，突然顿了顿，媚掐的笑着，欺近周瑜身前，拿捏着嗓子学着他的语调：“婉云聪慧机敏，才华高绝，不知今后何人有幸能得到她的垂青……公子爷……”最后的三个字，她硬是生生的拉长的音调，听得她自己都忍不住的一抖。
周瑜脸上的笑意不变，眼底的寒意却明显加深，婉云却很愉悦的笑了起来。
“婉姑娘……许久不见你过我府上说书，不知今日可曾有空？”适时鲁肃是声音插了进来。
婉云很惊咤的转过头，自打鲁肃与周瑜同时出现，他都是沉着一张脸，除了听说表小姐病重的消息，他微略有些失态，其余的，不曾开口多说过一句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让她忍不住在心下思虑着，下午去他府中捞外快的算盘，只怕要落了个空。可他此时突然开口，倒叫她忍不住惊了一惊。
婉云对他露了一个温婉的笑颜，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周瑜：“我今日告假正是要过你府上一趟呢，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不知鲁老伯的那只大花猫可生了？”
鲁肃状似被打断了思绪，微微怔了怔，回过神来：“ 前几日生了一窝小猫，他正唠叨着要给你送一只，只是老是不见你过去。”
“呀……鲁老伯当真这么说的？”婉云面露喜色，又有些意外，鲁老伯是鲁肃府上的管家，中年丧妻，老年无儿无女，他亡妻生前最爱养猫，所以他一直有养猫的习惯。不仅如此，他还把猫当儿子一样疼，她不过是一次在鲁府上抱着那只怀孕的大花猫说了句，也想养一只小猫，此时他便果真要送她一只，这让她倒是好生意外。
鲁肃笑了笑：“自然是真的。”
“公子爷……”婉云喜孜孜的转过身，看着周瑜：“我下午去鲁先生府上，你没意见吧？”
周瑜原本满腹心事，见她喜上眉梢的容颜，貌似也侵染到了她的喜悦，展颜笑了笑：“自然是无妨。”
“多谢公子爷……”
周瑜嘴角一勾，回了个极为清浅的笑意。
婉云想了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眉头微微皱了皱：“子懿小公子要在府中呆多久？”
周瑜沉默了半响，目光点烁着淡淡的哀怜：“大约要留一阵子……方才书信中提到，子懿生母新丧，日日在府中哭闹着要母亲，身体日渐消瘦，母亲怜他年少失母，见他素来与我亲厚，便来信说要将他送入居巢，让我好生教导他一段时日。只是……那晚你也见了，我平日闲暇的时间不多，只怕不能给他过多的照料。”
原来是年少失母……婉云心下有些恻然，周瑜把她的情绪看在眼底，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我原本见你聪慧伶俐，虽说入府不久，但府中老少，皆喜欢与你亲厚。加之你心中有不少新奇故事，峻儿年少，自然是喜欢听你说那些传奇逸闻。于是便思虑着让你帮我开导于他，若是将他疏导得力，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于你。你若是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逼于你。”
“若是我不愿，你会把他交给谁呢？”
周瑜淡然看她一眼：“你若是不愿，我便将他交给墨书照料。”
墨书？？婉云脸色变了一变，语气深长的道：“公子爷……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呐……”
……
婉云在内心挣扎了半响，将牙齿一挫，大有豁出性命的架势：“公子爷……我愿意照顾子懿小公子。”
周瑜偏头，认真的看着她：“此言当真？”
婉云精神再次挣扎了半响，心中如焚火般煎熬，生生克制着滑落在唇角的否认。最后，双眼一闭，一锤定音：“千真万确。”
“多谢……”周瑜看着她，微微展露笑颜。正是：冰玉相笑一看，不知天上人间。
这一笑，与从前的略有不同，婉云有些失神，一边死命掐着自己的手心，警醒自己要对他保持戒备，一边却又忍不住沉倾在他那抹柔情密布的眸子中，浑浑噩噩之间，却又想不起，这一笑与从前有哪里是不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行云月含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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