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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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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烛光熏暖,灯下观之,清晰看见美人眉眼间已染上些许凝重。
晏霁之伸手端起白玉盅抿口燕窝汤,详细解说:“端看霍家想要走到哪步,霍家几位掌权人都是聪明人,预见没有胜算肯定会退,不会在有退路时往死路走。”
“这是即使霍蓁蓁抢到凤座,霍家也能保全吗?”霍灵渠刹那眉开眼笑如三月桃花开,晏霁之捏捏她水嫩的脸蛋,含笑纠正:“重点不是抢后位而是霍家能否守住人臣本分,如若霍家将来的作为超越皇帝的底线令皇帝无法再容忍,自寻死路,没人能救。”
霍灵渠忍不住在心底骂造孽,迁怒他:“霍蓁蓁可是你的亲表妹,她无法无天会害霍家落个惨烈收场,你晏家难道会不受牵连吗?太上皇想把英王府连根拔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不知道管管吗?”
“有她亲娘和两个姨母还有外祖家挡在前给她推波助澜,我怎么管?”晏霁之劝淡定:“霍家的掌舵人又不傻,管不住蓁蓁要给霍家找死路大可提前送她进阎罗殿,放心吧。”
“你不在意吗?”霍灵渠心头一咯噔,不知为谁悲凉:“她对你好似一个陌生人,生命在争权夺利时被漠视如草芥;小到你能放任亲表妹寻死,大到有朝臣为谋私利能白白葬送浴血奋战的数万将士,是因为贪婪和欲望能抹灭人性的所有良知吗?”
晏霁之放掉书册把女人拉入怀里,叹息。
“流光看佟尚书的三个女儿可都是嫡出,他挑的女婿呢?长女和次女嫁过去时丈夫都已经有庶出儿女;幼女嫁做继室,继长子就只比她小一岁。”
“您越来越少喊母亲。”霍灵渠沉静稍许,温婉宽解:“世子既然盼能与亲娘和乐融融,何苦还要主动疏远?王妃再心向娘家也会疼爱亲儿,您何不试试扳正王妃的偏差思绪?”
“呵,”晏霁之自嘲一笑,深藏眼底的落寞几乎能忽略:“如果有一天英王府垮掉,被皇帝夺爵抄家累及众多姻亲偏偏没牵连佟家,我对王妃说佟家不好,她能痛骂她的亲儿就是自家落魄后非要拖累外祖家的黑心烂肺。”
霍灵渠默然无言,她知道真的会,曾经英王府被夺爵,没连累岳家,英王妃认为是好事;晏霁之向他娘指此乃佟家拿晏家做踏脚石、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甚至害晏家就有佟家的份,然后就被亲娘骂得狗血喷头,为此母子间差点闹崩。
静默片刻,晏霁之扬声喊大丫鬟准备热水伺候沐浴,热水备好,他抱起美人去往净房,痛痛快快洗场鸳鸯浴后正式开始夜里的主题,一夜荒唐。
屋外日头高照,阳光挤进里间照遍满室明亮,温暖的紫檀木床帏里,霍灵渠头痛而疲惫地睁开眼,想起来奈何身体疲乏酸软根本没力,她抬手揉揉脑袋,继续闭眼睡觉。
黄昏时分,她睡饱醒来,总算感觉舒服些,洗漱时发现她的月事来了,可真正让她舒口气;按晏霁之那闹腾法,再不缓缓,她真要吃不消了。
他们一直在避孕,她来月事很正常。晏霁之折返隔壁的世子居所,白日他告假了,虽然这夜睡眠足,翌日仍让长随给他向衙门告假;他现任正五品工部郎中,对他就是半个闲职,每月告假几天完全没有任何妨碍。
在家休养整整四天,晏霁之才去工部衙门,然后大清早就撞见姨夫霍漓江来串门。
“你啥时候和张神医交好的,姨夫竟然都没听说你俩还是私交甚好的忘年交?”
“我也是关心灵渠妹妹,因此张神医给灵渠妹妹医治伤疤时私底下多过问两句,怎么,姨夫有意请张神医再再给灵渠妹妹医治烧伤吗?”
“灵渠、妹妹?”霍漓江差点被他恶心到,告诫道:“你可不止七岁,二十年前没肉麻过所以想在二十年后装装佯过过瘾吗?你想玩溜别人去,别拿我闺女寻开心。”
晏霁之捧起茶盅喝口参茶,笑问:“大清早过来,姨夫有什么事吗?”
“你认为我闺女满脸的伤疤治不好是因为她自己不想治好?”霍漓江心乱啊,可他害怕真相会令他难以承受也必须查:“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十六年来,整座太医署的太医和世间不计其数的名医都给她医治过就是治不好,这当中不乏多位医者能医死人肉白骨,治烧伤的伤疤对他们会那般困难,姨夫不觉得奇怪吗?
还记得当年她烧伤毁容没几月就死闹着要离开京畿,她带妹妹在山东的别庄安顿好后,姨夫想留在山东陪女儿,她死活不肯,与她没烧伤毁容前的性情相去甚远;灵渠活泼开朗,毁容对她的打击会有那么大吗?大到近乎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桑柔及笄,时隔十三年她带妹妹从山东回到京畿,张神医给她治伤疤,果然还是与此前数不胜数的众大夫一样,没成效。我们闲聊,张神医很明确告诉我,她这身伤疤能够治愈,实在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晏霁之弯唇而笑:“我不猜是她自己不愿意治好还能猜什么,二姨夫以为不然吗?”
霍漓江神情莫测地提醒:“你清楚你这种揣测会让姨夫怀疑什么吧?”
“您妻妹嫁给顺郡王做继室的第六年才怀胎,是我祖母厌恶佟家总想从晏家挖好处,所以稍微给他们添点小麻烦。两年前姨夫的次女嫁进武襄侯府,外甥特意如法炮制,本意只是不想多增麻烦,不想竟然收到个意外惊喜。”
晏霁之好看的桃花眼笑弯成月牙儿,眼底兴味溢满:“二姨夫愿意的话可以顺势查查,结果也许会让你醍醐灌顶。”
好一会儿,霍漓江才道:“外甥知道佟家的意图吗?”
“三十年汲汲营营图谋当朝第一豪族世家。”晏霁之淡淡恭维:“谁还没点志气?”
“抢到明年的贵妃位,生下皇子,再图晋为后族争储位,离目标是不远了。”留下这话,霍漓江闲庭信步离开。
枝头三两寒鸦啼叫,晴朗还没十天的苍穹又灰蒙阴郁起来,寒冬好似总怕苍茫大地和万物生灵不够深刻,每每吝啬给予几许明媚就要驱使凛冽朔风狂啸大作,坚强持续盛放的花草日渐凋零,暗淡天地里只待红梅暗香来。
今冬的第二场雪不期然降临人间,薄薄雪花黏连成片翻飞,是白蝴蝶在半空起舞。
寂静深夜,寝屋内热情如火,突然被屋外的禀告打断:“世子,王爷和王妃请您即刻前往岚瑟居,大爷和大奶奶还有钟姨娘都已经在候着了。”
足足过半刻钟才从里间传出世子爷的询问声:“钟姨娘为何在?”
“奴婢只听说昨夜钟姨娘寻短见被贴身婢女及时发现才没出事,王妃传府医给钟姨娘探脉看有无损伤竟大发脾气;钟姨娘从昨夜到今夜一直在哭,今夜更是又寻过短见。”偏偏牵扯大爷和大奶奶,朱楼不想瞎猜都觉得只怕是钟姨娘耐不住寂寞和大爷有染了。
良久,寝屋内幽幽飘出三个字:“知道了。”
猛烈的春情涌动渐消,霍灵渠抬手捧捧他的脸,劝道:“去吧,闹出事情总得解决。”
晏霁之还算平静:“你陪着我。”
两刻钟后走出内室,不知是有意无意,霍灵渠身着紫红袄裙外罩厚斗篷,晏霁之同样一身紫红华袍,腰间束宽边金丝锦带,衣袖处的银丝绣纹在黄昏烛光间散发着银芒。
墨黑夜晚,轻晃摇摆的红灯笼照见屋前青石板路旁隐约尚有未消融的薄雪堆,从泥地冒出的寒气悄悄在砖缝间凝结薄如蝉翼的冰片,没有风,犹有刺骨的冷。
岚瑟居正是王妃住的正院,垂花门前有英王妃的心腹嬷嬷提着灯笼在等候,见流光姨娘竟然跟着,她皱皱眉,要请这位回便挨世子一记冷眼警告,没再多嘴,引世子爷进堂屋,今夜还不知要怎样收场呢。
堂屋灯火通明,伺候的奴婢寥寥无几且各个如泥塑木雕,仅有碳烧的哔剥声作响。
大奶奶裴氏满脸愤恨嫉怒藏都藏不住,或者说她没想要掩饰;大爷晏明潜眉眼肃穆,但不及他的父亲,此间当属英王爷晏墉脸色最难看。
钟姨娘垂头瑟缩站在她的表姑母身旁,英王妃虽眼角细纹丛生仍风韵犹存,她梳着高髻,穿着暗朱色蹙金锦服,金簪玉镯宝石项链都没少戴,但可能是衣裳没选对,这身珠光宝气在今夜没衬出她的高贵反而显得她脸暗沉。
“你带这狐媚胚子来做什么,还不快让她滚回去!”
霍灵渠再低低头,小碎步移到男人背后;晏霁之站在堂屋中央都没坐,一眼扫过他们:“谁给句痛快话?夜里冷,我没兴致听长篇大论的故事。”
“府医诊脉发现钟姨娘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裴氏翘翘嘴皮,冷嗤道:“屋里没外人,我们可都知道世子从来没碰过钟姨娘,她耐不住寂寞又舍不得王府的富贵不肯离府,于是暗地里勾引我们大爷。”
“裴氏你胡咧咧瞎说什么?!”英王妃怒声呵斥,咬牙给亲儿解释:“是立冬前天那晚,钟姨娘给你送羹汤又遭你冷落,独自在花园里伤神多喝了两杯酒;大爷刚得罪薛驸马,心里难受也喝醉回府,他们两个酒醉的人碰到一起才出事情。”
晏霁之挑错道:“王妃的意思,钟姨娘和晏明潜珠胎暗结还是本世子的错吗?是我害她在花园里喝醉还是我逼她对晏明潜投怀送抱?”
没待英王妃接话,瑟缩着的钟姨娘扑通声跪地,满含苦涩的哭声颤颤:“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贪生、竟然在给世子爷蒙羞之后还妄图苟活于世。
奴婢应该在当夜就撞墙而死,以保世子爷颜面和奴婢微不足惜的清白,更是奴婢罪孽深重竟怀上孽种。奴婢死有余辜,不敢存任何妄想,请王妃和世子莫要为奴婢这个罪人置气,更请世子爷开恩,念在您外祖母佟老夫人的份上莫要迁怒钟家。”
“扶钟姨娘起来。”英王妃吩咐心腹嬷嬷,她既然召集丈夫和儿子商量,自是决定帮衬:“你能没错吗?要不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冷落表妹会闹出这种事吗?”
晏霁之冷眉相斥:“王妃要纳她前我明白告诉过你,我看不中她,是你非要一意孤行;她进府六年,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本世子的态度连瞎子都能看懂。说冷落,王妃不觉可笑,你怎么不干脆怪天为何要黑、酒为何要喝醉人?!”
“孽障,你放肆!”英王妃怒火猛涨,下刻被英王爷晏墉咆哮喝止:“够了!”
“那就闲话少说,父亲母亲直言你们预备如何处置吧?”晏霁之讽刺,他背后,霍灵渠都察觉出英王妃的态度而英王恐怕不反对,这是想顺势把钟姨娘转给大爷做妾。
英王妃顺顺气道:“这毕竟是你冷落钟姨娘多年造成的,要论错,你的错更多;况且你没碰过钟姨娘,这事算不得给你戴绿帽;再说她还是你的表妹又怀着晏家骨肉,还能逼她去死吗?既然事情已经成这样,钟姨娘今后就改为做大爷的贵妾。”
晏墉补充:“世子想要任何补偿,都可。”
“呵呵,一个从没碰过的妾室换得个想要任何补偿都可,确实不亏。”晏霁之冷冷一笑,笑如水中月冷意更比冬夜寒:“晏家在胶州有十二家商铺,去年晏明潜三十岁生辰,父亲把其中四家商铺给了他,我就要胶州的十二家商铺。”
“你说什么?”晏明潜立惊,难以置信他敢这么狮子大开口,晏霁之反问:“你想让我找薛驸马商量合计怎么把你阉掉吗?”
“好!”英王晏墉黑着脸喝住他们兄弟的争端,拍板决定:“胶州的商铺全部转给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