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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第20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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缟素,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梓宫运回皇城。
穆国公霍秦川率百官、谷王与两位大长公主陪四皇子率宗亲在承天门前,宗亲队列,第一排,小幼儿的左边是堂兄歆郡王、堂兄魏王世子、叔祖谷王,右手边是姑姑乐阳长公主,再过去是两位姑祖母大长公主,小幼儿由嬷嬷抱着在中间。
湘王妃、魏王妃、歆郡王的娘亲和胞妹,魏王夫妇的嫡次子和嫡女,湘王夫妇在襁褓的女儿皆在第二排,有嬷嬷抱着襁褓,身份在那儿,再小,眼下都是一个位置。
远见有高举的丧幡来,礼官喊:跪!
天际金光,若似有火焰蹿进云层,承天门前却像有黑云压下,两位大长公主潸然泪下,霍雄鹰若被刺了心,霍巨浪痛,霍枫叶黯然,霍漓江沉寂,霍秦川像断了脊梁骨,他出城还嬉皮笑脸,让他嬉皮笑脸,让他掉以轻心不当回事,该他受到了。
谷王、歆郡王、魏王世子,谁不沉痛,魏王妃不可思议,相信不了啊,看到丈夫到来,她才定心公爹和继婆婆真的都去了,湘王妃悲泣,悲伤彻底涌上心间。
丧幡漫天,十里缟素,皇城楼前跪倒一片,哀音动云霄。
嬴忱璧走尽素白,这素白是这样灼痛他,远见皇城楼前跪倒的群臣个个犹若拳头大小,皇城楼是这样的庞然大物,似要吞没他们,似要阻隔他们,又似染尽风霜而屹立不倒。
魏王、嬴天漾平日多气宇轩昂,此刻都灰头土脸,湘王更已好比泥人,沾着水就能化。霍擎看见日薄西山,老秦王走在十岁的小侄孙简郡王之后,走入风烛残年。
原牧炽以太上皇第六子的身份走魏王和湘王中间,他往前,魏王、蜀王、贵妃、皇帝。霍贵妃已经走在第二位走在陛下之后了,一些人神情微闪。
至承天门前,除皇帝,护送太上皇和太后梓宫回皇城的众人也伏跪,嬴忱璧望着皇城,秦王快瞥了眼霍海啸,晏霁之注意过秦王,转眸,霍绥业嘴角弯起个弧度。
霍老夫人病许久了能受得住女儿突然死去的冲击吗,老夫人若死,儿孙们就得丁忧,穆国公兵马大元帅的位置谁接任?秦王想,想他爹老秦王接掌。
晏霁之淡看,秦王想,无可厚非。
从支脉远近就有多少宗亲在秦王府之前,蜀王和魏王若不能长远,陛下还有四个亲弟弟和两个嫡亲堂弟,谷王若想攒点家业,这毕竟是皇帝唯一的亲叔了,老六和嬴天漾又能干,他们两个就能占多少,秦王若不搏一把想出头只会愈发艰难。
班丞相看过侄女的简郡王又察云南王,不动声色,晏副相在心底笑笑,目向他家侄孙,晏霁之修长的手指比个四,霍太后薨,若霍老夫人去世,霍秦川霍漓江霍海啸俱丁忧,若是老穆国公也没个一年半载了,班家想进一步,还待何时?
丞相当然要看云南王,嬴天漾,丞相这是摸不准皇帝对这堂弟的态度。
晏霁之看么,老六、霍海啸、嬴天漾、原牧烈,估计至少四个在班蕴堂之前。其实,丞相犯不着想了,在嬴忱璧手里,臣子们谁想独占鳌头都不可能。
是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梓宫在前,但太上皇崩逝,太后薨又牵着霍家,太多人心浮动了,谷王妃都好像忽然醒悟,她不能再沉浸在儿女们逝去的痛苦中了。
梓宫进皇城,众人再跪拜,霍灵渠站立,去皇帝身侧。
“妃妃!”小幼儿被抱着,让他低头,他低头会儿,抬头,找到贵妃,小幼儿要贵妃,嬷嬷连忙掩四皇子的嘴让殿下莫喊,小幼儿拍打嬷嬷。
晏霁之看他还有点凶,嬴忱璧侧目看去,原牧炽看眼,吵闹,大家都注意了,嬴天漾心情不好,烦,真想霍灵渠去管管,魏王漠然置之,班蕴堂看魏王想什么呢,是皇帝的儿子,在太上皇梓宫前吵闹不成体统都能纵着,还得他们都受着。
房副相没看出蜀王什么想法更像没在意,还有人仿佛才关注到,霍太后薨逝,对霍家,贵妃入主中宫是势在必行了,陛下也不会不允?
翊善伯倒宁愿四皇子活泼,歆郡王哀悼着,魏王世子视线掠过堂兄又往堂弟那打个转,贵妃故意给四皇子放开了胆子养吧,一岁半又如何,霍家想就能把错归咎四皇子。
霍海啸洞若观火,魏王世子何必多看歆郡王?
嬴忱璧注视一息时间,令众人起来,示意宫人放下四皇子。
小幼儿着地,向爹爹走去,抱住爹爹,仰头喊:“父皇。”
嬴忱璧注视孩儿,未言语,小幼儿去找贵妃,抱着贵妃的裙摆:“抱抱。”
霍灵渠弯腰,把小幼儿抱起来,小家伙看贵妃红肿的眼睛,霍灵渠似又有苦痛要溢出,她抱住孩子跟皇帝往前走,小幼儿懵懵懂懂学:“呼呼,呼呼。”
霍灵渠心一酸,憋住眼里的泪水。
太上皇的梓宫送去皇极宫,除两位大长公主去送皇兄,霍灵渠率王妃女眷们送皇太后的梓宫去长春宫,湘王夫妇的小闺女去送皇祖母,四皇子得先去送别皇祖父,霍灵渠叮嘱道:“走不快,喊伯伯抱着你走,跟着父皇,喊皇祖父,跟着哭。”
“伯伯。”小幼儿点头,抓住爹爹的衣角,跟爹爹走了又回头看贵妃,他脚步跟不上,渐渐落下来,蜀王走在第三个,把他拎起来抱着,小幼儿看看,喊:“伯伯。”
阿胜心里痛下。
霍灵渠看他们远去,被牵住手,她看去,是乐阳长公主,小姑娘刚八岁,悲恸,忐忑,霍灵渠抱住这小姑娘,乐阳环抱住贵妃,憋都快憋不住的落下泪来。
嬴天漾在进皇极宫前避了下,去无人处,望着天,自我调侃,还说宫宴要等吃年夜饭,年夜饭都没了,抬手一抹,两行泪滑落,他这个狗伯伯没了。
察觉到有人,他转过身去看见晏霁之,晏霁之戳他:“你待会儿挤在滕王前吧。”
嬴天漾因他死去老爹的缘故,送葬的位序,滕王在他前。嬴天漾瞪他,扔下他快走掉。晏霁之不疾不徐走过,瞟倚着墙那位,嬴天漾再昂头甩下他走掉。
霍灵渠送太后遗体回长春宫,刚跪下,滕王妃拿着一叠事来找贵妃,将贵妃给请走了。滕王妃奉命来长春宫治丧,但她只把粗浅的事给安排了,许多事,像入殓用的玉,她就不能做主,得贵妃来选,今夜屋里摆什么花摆几种花,她都不好做主。
明天小殓、后天大殓更轻忽不得,大小事情多如牛毛,全得贵妃来拿主意。
太上皇入殓,皇帝来长春宫主丧仪,魏王、蜀王和一些大臣守着已故太上皇没有来,仍殿里跪满不够还得跪到殿外去,至入殓最后一步,嬴忱璧将选好的玉放入遗体口中,覆面,霍灵渠望着,痛得好像泪水会自己掉下来,湘王像干涸了。
小幼儿在贵妃怀里,被泪滴到,小幼儿的位置在霍灵渠和原牧炽中间,太上皇入殓,他趴在跪垫撑不住了被蜀王抓过去揣怀里,皇太后入殓,小幼儿窝在贵妃怀里了。
小家伙抬头,扯扯贵妃的衣裳,霍灵渠低头,抱着小幼儿簌簌落泪。嬴忱璧瞥过贵妃,看向冠军侯,原牧炽把小娃抓过来趴在跪垫,皇帝率众伏跪。
霍老夫人赶来,亲眼见过女儿的死,昏死过去。官眷命妇们后天大殓才能入宫,老夫人得知太后薨逝,急得吐了血,定要进宫来,霍家禀告,陛下允后,霍舒窈和她娘穆国公夫人陪着老太太来长春宫,望着阖宫缟素,霍舒窈膝盖一软,泪流满面。
霍灵渠怀抱着小幼儿在偏殿守在祖母榻前,没守到祖母醒来,霍擎带老妻出宫。
晏霁之手提食盒进屋,端出一碗银耳羹一碗红豆汤放桌上,让她来吃些,霍灵渠摇头,晏霁之劝:“想不眠不休极尽哀思,你得是闲人。
湘王不费心思,想痛苦能极尽痛苦,但你眼前多少事,烛台上一根蜡烛不对、白绫的色泽不够白质地不够软都得来找你,你还想撒手让嬴忱璧去过问吗?”
霍灵渠丧气:“让皇帝亲自管吧。”
“好了,来吃点吧。”晏霁之哄道:“嬴忱璧可比你忙多了,丧仪多少天呢,你想熬,熬得起吗?最多两日,皇帝和湘王都会要逼着自己去歇息,不然撑不住。”
霍灵渠抱着小幼儿走去桌前,晏霁之拧眉:“你把他放下吧。”
小幼儿睡着了,霍灵渠想怀里抱着些有点支撑:“我不……”
晏霁之莫可奈何,推过银耳羹,羹匙递给她,霍灵渠接过羹匙逼自己进些吃食。
“给太上皇的庙号,陛下想定中宗。”晏霁之告知,霍灵渠一愣:“中兴?”
“嗯,太美誉了,大臣们不大赞同。”晏霁之话锋一转:“但其实也不是不行,圣人在位二十八年也还是有不少功绩的,争论几天,陛下坚持,估计就能够定下来。”
“知道有儿子的好处了吧。”霍海啸进来,数落:“陛下还在长春宫呢。”
晏霁之振振有词:“皇帝在和大臣们生气好吧。”
“谁能想到他想定中宗,对宣宗、宪宗都还不满意。”嬴天漾拉扯着老六过来,总算心情好些了:“没看见,皇帝驳了丞相后,猜到他的意图,魏王那神情,”
晏霁之拿霍海啸的话:“知道有儿子的好处了吧。”
“可不嘛。”嬴天漾很赞同:“没准儿轮到魏王做主,魏王也能给他爹定个中宗,现在是轮不到魏王做主,魏王才一个劲冷讥冷诮,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霍灵渠想问:“有议过给皇太后的谥号吗?”
晏霁之嗯声告诉她:“昭定,中宗,昭定霍皇后。”
霍灵渠缓缓低眸,心里头酸酸热热的,嬴天漾瞥过那小萝卜头,问霍灵渠,你和老五现在什么打算?霍灵渠不理他,他转向晏霁之。
晏霁之学以致用:“知道有儿子的好处了还问?”
嬴天漾一讶,没再说什么,霍灵渠看向晏霁之,晏霁之反看她,霍灵渠看向这小幼儿:“我原想他还不到两岁,不会记得我,不会对他和他娘有影响。”
“忘了吧。”晏霁之又说了遍:“把这个想法忘了吧。”
是大殓这天,晏霁之没有避及的对贵妃耳语:姬潮带着姬洵的遗体离京返乡了。
霍灵渠痛哭得似麻木的脸上,羽睫微颤。
还是大殓这天下午,霍老夫人垂危,霍枫叶来报,大概就个把时辰了,霍灵渠和湘王赶回去霍家,霍擎和两人的儿孙都在病榻前了,老夫人握着贵妃孙女的手去世。
霍灵渠看祖母离世,晕头转向,人栽倒。
霍漓江和霍海啸送贵妃回宫,太医诊过,道,想令贵妃即刻醒来,得扎针,下重剂。霍漓江派人去请示陛下,皇帝口谕让贵妃歇息几个时辰,亥时给贵妃扎针。
入夜,嬴忱璧带孩儿来看贵妃,霍灵渠睡着,皇帝将孩儿放床帐里,疲劳的小幼儿窝在贵妃怀里就睡去。
嬴忱璧独自躲进漆黑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剜心窝似的疼,闷痛得想哀嚎,晏霁之说的好,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好啊,姬家给了他血淋淋一课,他爹死了,娘死了,妻儿没了,家没了,若非他自觉算准蜀王和姬家,何至于?
嬴忱璧痛苦得想掉出泪来。
霍老夫人出殡,穆国公丁忧,嬴忱璧将兵马大元帅之职给老秦王。
皇宫中的丧仪毕,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梓宫移入仁安殿停柩,原牧炽请旨想去皇陵,以去监督给中宗地宫营造的名义,湘王同请旨,嬴忱璧准了,让他们去吧。
霍灵渠卧病,翁嫔去探望,真怕这会儿宫人们对四皇子懈怠,四皇子没看顾被冷落着。她进去寝阁,看四皇子在贵妃的榻上,呃……她倒没有想贵妃病着会把病气过给孩子。
霍灵渠让她带小幼儿去玩吧,翁嫔谢过贵妃,抱过孩儿又再谢遍才告退。
冬至过去七八天,天比一月前冷了许多,草木瓦石好像带着干燥的洁净,日光薄薄的,虽不暖但很透亮,恰似遇鹅毛雪天想去观赏玩耍的趣味,攀爬峭壁见鲜活小花的心旷神怡,在沙漠中偶得一汪泉水的欢快,有险阻,更予乐观。
嬴忱璧在宫外,今日,处决死刑犯。
晏霁之近皇帝身侧,问过安,陪皇帝看过罪犯伏诛,嬴忱璧道:“朕今天都没有带你。”言外之意,你趁着我出宫了若是想去见贵妃,我都没拦了。
“但臣想带陛下去个地方。”晏霁之邀请,嬴忱璧睨他眼,答应了:“好。”
晏霁之带皇帝到打铁铺,嬴忱璧看他,晏霁之抬抬下巴示意,嬴忱璧古怪,晏霁之状若打趣笑侃:“看你积着太多力气了,想你应该找点卖力气的活儿。”
晏霁之拿锭十两的银子给打铁匠跟人家借一个时辰,保证,若这铁坯打坏了,他们赔。铁匠乐得去旁边喝口茶,嬴忱璧沉默下,去砧台前拿起铁锤,一锤一锤打下。
千锤百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