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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14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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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
霍灵渠回到关雎宫,站在关雎宫前迷惘彷徨,仿佛才觉察关雎的含义。
伫立片刻,大宫女近前两步提醒贵妃,霍灵渠低低眸,慢慢抬步进关雎宫。心神难宁,她让宫人把小婴儿抱来再把罗汉床搬去殿外,她带小婴儿晒晒太阳。
晏霁之来时见到的还是她一副失神的模样。
“你若心里不安,让你妹妹带小外甥进宫来住几天陪陪你吧。”
“是非之时,莫多招惹是非了。”霍灵渠神情低颓,没有多看晏霁之。
“我知道,姬汜死在你面前对你冲击很大,你需要时间来缓和,我不劝你,只是后天,老秦王将开赴西北,详查早稻的官员也会在同一天南下,早稻,贵妃居首功,你得陪着陛下给他们送行,后天早上你必须打起精神。”晏霁之叮嘱。
霍灵渠低低嗯声。
晏霁之再告之:“后天,佟振羽和佟蓁蓁也要离京了,明天夏至,他们过完夏至走,带着昌隆侯的信和昌隆侯派给他们的二十名护卫,去找镇南侯。”
霍灵渠没什么反应。
“五月二十四,我也要南下了,去确定迁入塞北的名单,朝廷希望六月二十动迁,最迟也要在七月前,预计中秋前将这批民众迁出长江以南。”晏霁之话落,霍灵渠抬头看向他,晏霁之温柔笑:“我此行会去南海边,从海边给你捡些贝壳来?”
霍灵渠还没想好,皇帝来了,她抱着小婴儿恹恹地走了。
“贵妃心情很低落。”嬴忱璧目送贵妃走远,扫视眼罗汉床及对面的玫瑰椅,没坐,站着注视晏霁之:“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晏霁之不解,皇帝道:“昨天宫宴,朱縠艾死以及她死后的事真的顺理成章吗,你猜测她会找死,姬汜猜不出来吗?”
“假若姬汜有数还任由昌隆侯带儿女进宫来,又或者,朱家在进宫前就已明确,朱縠艾会拿霍桑柔养的孩子来做文章,姬汜能不能猜测蜀王不会放过?朕还说呢,蜀王不爱热闹,来凑什么热闹,而姬汜若心中有数?”嬴忱璧轻笑:“不细思极恐么?”
晏霁之提醒:“人家近乎阖族被灭。”
嬴忱璧反告诫:“这是两码事,穆国公讲述姬家往事时形容他们是包藏祸心叛出家族,是他们蛊惑了朱太后才会有后来姬家的惨祸,是因为圣人庇佑才令蜀王杀不得他们,但若他们和蜀王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蒙骗圣人,还能置之不理吗?”
“所以人家近乎阖族被灭就不配想报仇,只配和你一样,在你媳妇只想你驾崩时煞费苦心给妻儿安排后半生的富贵。”晏霁之火大地翻脸走人,嬴忱璧不服气的腹诽:好端端的,迁怒他做什么,一定是报复他昨天让他在关雎宫外站了两三刻钟。
果然,皇帝这几乎是在对朋友的调调。
昌隆侯比章醇郡主早到虢王府,带着章醇和原牧烈和离的消息去的。
既然圣人已经允准,昌隆侯也没再多说什么,是虢王父子和虢王妃全都暴跳如雷,虢王怒得即刻就要打杀那两个孽种,章醇郡主回到娘家,迎面而来的就是疾风暴雨。
章醇清楚的,她爹娘不会同意,但和离是她给自己和这场婚姻的最后体面。
护着儿女倒在堂屋中,章醇闭上眼睛,陷入黑暗或许好受些。
昌隆侯给长女喂补汤喝,虢王世子妃心里舒畅呀,柴姨娘三儿两女,两个女儿全死了,总算让她痛快了一点点!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三兄弟了,但面上,虢王世子妃自然是悲愤地宽慰父亲:“爹您别太忧心,我们必定很快就能给两个妹妹报仇了。”
倏然,虢王世子妃疼痛难忍,一口黑血吐出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
昌隆侯放下碗,淡淡道:“安心去吧,爹会给你报仇的。”
虢王世子妃抬起她的独臂想去抓眼前这个想害死她的恶魔,手臂还没抬高就垂下,刚扬起些的身体也随之坠下,口鼻黑血四流,眼珠凸出,一命呜呼死不瞑目。
虢王夫妇带着儿子赶来,看见这幕都有点不敢相信,还有朱氏的三个亲儿女在,虢王妃倒不怕因此就断掉和朱家的姻亲,就是发瘆,昌隆侯怎么就能眼皮不眨一下就杀死亲女儿?
虢王世子不知所措,虢王牙齿磕绊:“你、你,你在做什么呀?”
“办丧事吧。”昌隆侯抬脚往外走,虢王愣下去追,拉住他,莫名口干舌燥:“你,你干什么要这样呀,我都没想过,你,孩子都被砍掉一条手臂了,你何苦嘛?”
昌隆侯只留给他一个问题:“咱们举事前,必得越不露痕迹越稳妥,你是就带着个儿子来找我抑或独自来找我还是拖家带口把全家带来福建?”
语毕,昌隆侯走人,虢王定住。
虢王世子妃病殁的消息传入刑部大狱,一直闹腾不休的翟猛闻讯反而安静了,夜里牢门被打开,那位姐夫从阴影里走出来,翟猛看他许久,一个跪坐,一个站立,谁都没说话,直到翟猛看累了,惨淡笑起来:“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昌隆侯反问:“我为何要送你上路?”
“你连亲女儿都杀了!”翟猛激动站起来,震得束缚他的铁链也晃动起来,昌隆侯冷漠和着怒火训:“你上个月就该这么做而不是等着我来给你们收拾这种烂摊子!”
翟猛愣下,还是惨淡笑了。
“消停些,养精蓄锐,才有命出去。”昌隆侯警醒,翟猛看向他,想说你还会救我时意识到这姐夫是得救他,否则女儿殁了,若他再出事,安抚不住他姐姐。
“好,你放心。”
入狱以来第一夜,翟猛安静到天亮,早上伙食送来,他抓起白馒头就往嘴里塞。
皇帝检阅南北前线的战力,检阅前,皇帝传召文郯侯,还传了喻美人。
“是昌隆侯举荐由文郯侯你带人南下详查早稻,文郯侯知道的吧?”
文郯侯应过,皇帝交代:“这么点事,圣人也没什么要不允的,但朕总觉得昌隆侯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思计较?虢王世子妃殁了,若翟猛再死,昌隆侯夫人应该怎么都不能接受吧,翟丽,朕都有耳闻,可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
“你南下,多小心,察觉有不对的苗头,尽管报上来。”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了。
文郯侯领旨,谢陛下,喻美人跟着谢恩。
皇帝站起来:“你们父女说说话吧,朕先走了。”
晏霁之在湖边候着,嬴忱璧走出湖心亭,带上他就走,就是防着晏霁之去见贵妃。
霍舒窈进宫来看贵妃堂妹,微讶:“怎么还病恹恹的,前天真吓着你了?”
霍灵渠是还颓唐:“算是吧。”
“本来想来跟你说点事的,看你这样,你心情好些,我再跟你谈?”霍舒窈问,霍灵渠让姐姐说吧,霍舒窈也不含糊:“原牧烈跟章醇和离了,据说他俩的和离书还是在你和陛下面前写的?”
霍灵渠嗯声,霍舒窈就问:“那你什么感想?”
“感想?”霍灵渠没懂,霍舒窈操心道:“你跟晏霁之还没断嘛,我担心你怀个不是皇帝的胎,虽然我相信你若闹出这种事,肯定会闹着要跟陛下和离,呃不是,是摊牌,而且我还直觉相信咱们扛得住这个事,但也很糟心啊,所以你什么想法?”
“大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怀疑我呢?”霍灵渠小脸闷闷的。
“因为你让人怀疑嘛。”霍舒窈当然道。
霍灵渠被激起点不服:“为什么?”
霍舒窈轻松压垮:“那你能保证得了你和晏霁之不会逾越吗?”
霍灵渠低落,霍舒窈摊手:“看吧,你自己都保证不了,别人还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相信晏霁之。”霍灵渠涌起丝难受,她只能给个不属于她的保证:“他绝不会让他的孩儿变成孽种,怀着胎成亲都不行,必须成婚后再怀。”
“哦对,差点忘了。”霍舒窈转念想还是担忧:“他喜欢起来也会不管不顾吧?”
“顾的。”霍灵渠说,霍舒窈不放心:“不见得吧,他当年为玉藏珠要死要活的,对你,他就更疯了,可是他自己说的,他会不惜代价,他会破釜沉舟。”
霍灵渠无精打采的:“两码事,一个是原则、一个是决心,决心是他在他的原则内可以给出的全部,他会破釜沉舟是他敢抱着会死的决心,不是坏掉他的原则。”
霍舒窈顺口问:“命都要没了还能顾及原则?”
霍灵渠有气无力:“你看他怕死吗,他自己的问题。”
霍舒窈呃……她看不出来哎:“我瞧着晏霁之应该很惜命,但若说他怕死,能为活着,卑躬屈膝变成个软骨头,我又觉得不可能,你觉得咧?”
“一样的感观。”霍灵渠思绪一飘,又想到晏霁之娶妻的事了。
“行吧,你们能保证闹不出事来就行了。”
霍舒窈看她萎靡的,事情说完就走,让妹子休息吧。
霍灵渠倒也想小憩会儿,可烦闷,闭着眼睛都觉得累,好像有巨石压着让她堵得慌,对什么都没心情。
缓过片刻,霍灵渠打起点精神想处理眼前的麻烦,既是个麻烦,处理,宜早不宜迟,她堂姐能担忧她会怀个不是皇帝的胎,少不得会有人在背后怀疑吧?
那么,堵不如疏,反其道而行之远胜一笑置之。
“我不保证我不会怀孕。”
被霍贵妃派宫人请来关雎宫的皇帝嬴忱璧:“……”
还没放冰呢,且,刚检阅过南北前线的战力,心情还不错的皇帝很好的在夏至这天被霍贵妃提前浇了盆冰,嬴忱璧咬牙笑:“贵妃还没有侍寝,当然不会怀孕,贵妃若,”
“我是给你预防,省得我跟你摊牌时你觉得你大受冲击。”霍灵渠打断道:“你也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吧,若是我怀孕了,你是能给我一条生路还是要我死乃至诛灭霍家?”
皇帝就快想把牙龈咬出血了还得挤笑:“贵妃——”
霍灵渠再打断:“你不要跟我绕,大家坦诚一点,走明路,不行吗?”
坦诚?嬴忱璧真想呵呵,他这位贵妃真有脸大言不惭啊,妄想红杏出墙还敢标榜坦诚,皇帝真不怕贵妃记恨的说:“若朕选第三种,诛灭霍家,贵妃又欲如何?”
霍灵渠摇头:“不知道。”
“贵妃,可是你自己说大家都坦诚一点的。”嬴忱璧谴责。
“对啊,我直觉你能给我一条生路,所以我没想过第二第三种情况。”霍灵渠很坦诚,嬴忱璧被厚颜无耻的贵妃气笑了,这什么意思,看皇帝他好欺负是吧?!
“那么朕告诉贵妃,不要妄想了,郭氏敢红杏出墙,朕都没手软。”
霍灵渠幽幽看向皇帝:“所以,她果然是你心爱的女人?”
嬴忱璧:“……”
皇帝耍赖道:“朕要求改话。”
霍灵渠意兴阑珊:“你改吧。”
嬴忱璧当即改成:“贵妃不要妄想了,谁敢红杏出墙,朕都不会手软。”
霍灵渠点出:“可我不会侍寝,我与你完全可以只是合作。”
嬴忱璧看他这位贵妃真会得寸进尺了,明明说好的三年,现在直接把三年省略了:“朕是不知贵妃从哪得来的不会二字而非三年内不会,朕奉劝贵妃不要听信野男人的花言巧语,你的出路、你的未来只系于朕,贵妃愿意可以今夜就侍寝。”
霍灵渠心苦:“你为何非要想把你塞给我呢?”
嬴忱璧没被贵妃的楚楚可怜迷惑:“朕是皇帝,你是贵妃,皇帝的贵妃。”
霍灵渠愁眉难过,舒坦些的皇帝见状,还算善良的想安抚贵妃时,霍灵渠振奋道:“可我真觉得你能放我一条生路,我大姐也觉得我们扛得住这个事,你应该相信女人的直觉,至少我会按我的直觉去做,假若我怀孕了,你会很难堪。”
“朕难堪?”还女人的直觉?我还男人的直觉呢!
嬴忱璧生气直飚重重训:“你背夫偷人还怀上孽种,你都还有脸没觉得难堪,你居然敢说我难堪?”
霍灵渠很平和:“因为我觉得你忍得了,我怀孕了,你都不会放我走。”
岂有此理!嬴忱璧冷笑:“贵妃在做白日梦是吧!”
霍灵渠指指桌上的笔墨:“那你写保证吧,我怀孕了,你就放我出宫。”
嬴忱璧对贵妃这点小伎俩嗤之以鼻:“贵妃,不要妄想迷惑朕,朕信你坦诚了,你呢,你却设陷阱来试图引着我往坑里跳,这就是贵妃你的坦诚?”
霍灵渠投石问路:“可我相信我的直觉呀,你若非要坚持我猜错了,那你写保证,假若我怀孕,你就诛灭霍家。我下个月就让自己怀上,我们看看到底谁撒谎?”
嬴忱璧:“……”
欺人太甚!嬴忱璧勃然大怒:“朕对贵妃太好了是吧?”
霍灵渠解读为:“所以,你真的连保证都不敢写,我的直觉是准的。”
皇帝不屑:“朕是顾念太后给你留点体面,否则你两颗脑袋都不够砍。”
霍灵渠寂寥对呛:“你有本事就嘴硬到底吧。”
哼!皇帝憋着得意追击:“朕可以和贵妃保证绝不会有那样的事,而待贵妃侍寝之后,朕这一点还是了解贵妃的,只要你和朕有夫妻之实了,你不会再有妄念。”
霍灵渠抓起搁在边上的软枕抱着,靠在水榭的鹅颈椅中。
小胜的皇帝挨到贵妃身边,还想哄哄贵妃时,霍灵渠很不舒服的愤愤嚷:“章醇郡主为何要把事情闹那么难堪,她若情难自抑,她跟原牧烈和离呀,成婚十二年,偷情至少八年,在外两个孩子都生了,何必那么羞辱人?”
你可真有脸指摘别人,皇帝小心眼的哼唧:“贵妃可以看看自己嘛。”
“不一样!”霍灵渠强烈驳斥:“我不想跟你过的心思是敞亮的,你也清楚我不想跟你,我与你之间比清水还清,可章醇郡主呢?!她爱得不能自拔,她和离呀,偷情八年不和离,她一个爱字、爱得让她甘愿飞蛾扑火就想遮掩了,不无耻吗?”
皇帝的关注就在前半段了,着重告诫:“既已是贵妃,贵妃就该守妇德。”你还有脸当着我的面说不想跟我,你不想跟我,你想跟谁,我对你脾气太好了是吧?
然后,皇帝被霍贵妃赶走了。
走出关雎宫,嬴忱璧很不怂地派人去传晏霁之进宫。
晏霁之在酒楼,陪皇帝检阅过南北前线的战力,他回府,撞见佟梦骜在等他。
佟梦骜已经约过外甥两回,这是第三回,可算把大外甥约出来了。一进酒楼的雅间,他就举杯代佟家赔不是,晏霁之不接:“佟家目前还是老太爷当家,将来你大哥佟梦奭当家,你能代表得了佟家吗?你不能,这杯酒,敬错了。”
佟梦骜失笑:“霁之,佟梦奭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吗?我知道老太太疼他,前些年老太爷也还放纵,让你们误会了,但佟家被他祸害成这样,爹绝不会再犯糊涂,你若不信,这就跟我回去见老太爷,我们今天就把佟梦奭扫地出门。”
晏霁之面有厉色的打量他两遍,叹气道:“你还是多关注佟梦从吧。”
佟梦骜不自觉皱眉:“霁之你这话什么意思?”
“回京途中病了?”晏霁之摇头,似还有对外祖家衰败的悲悯:“我倒觉得他更像在谋划摆脱你们,窃取佟家和钟家在滁州的生意后,拿银两远走高飞。”
佟梦骜眼神微闪,这两个庶弟?
大概他心里也有疑虑,什么事都没说就走了。他走后,晏煦之带佟梦奭从屏风后出来,佟梦奭面目狰狞,晏煦之瞧着他,只好劝:“你还是稍安勿躁,你若今天就跟佟梦骜翻脸,得不偿失,你女儿还没出嫁呢,他女儿可嫁着个好人家。”
佟梦奭阴着脸走掉,晏煦之走去堂哥身边,叹道:“佟家真是要毁了。”
佟家租赁的宅院这会儿还挺空,佟梦姿带佟蓁蓁出门置办衣物,佟振羽陪同;佟妙兮和房祯毅出门赏荷了,佟梦从帮着大嫂和侄儿筹备佟妙兮的亲事,佟梦骜和佟梦奭也都没在。
佟图匡摇着蒲扇靠在窗边纳凉,一个纸团掉在他的布衫上。
老太爷微怔,把纸团拿起来展开:分家,把佟梦佶分出去,要快。
佟图匡老眼思绪浮动:“霁儿?”
晏霁之随引路的小太监来到海棠轻见到皇帝,行礼问安,小太监告退,嬴忱璧瞥见他,冷嘲热讽:“晌午时,贵妃与朕说,她不保证她不会怀孕,晏卿可有感想?”
晏霁之信誓旦旦:“我会谴责她。”
皇帝冷哼:“谴责她什么呀?”
“她侮辱我。”晏霁之批评道:“她这是认为我对自己不负责任、我对她不负责任、我对孩儿不负责任,这还能不是对我的侮辱吗?”
嬴忱璧想把这混球埋了算了:“你就那么肯定,她若怀孕就是你的吗?”
晏霁之很诚挚:“我会告诉霍灵渠,你侮辱她。”
嬴忱璧一噎,拿酒杯砸他,晏霁之避过,嬴忱璧再没好气瞪他,略过道:“贵妃说,这是给朕预防,你觉得贵妃是何意?”
皇帝当然不信霍贵妃和晏霁之能出事。
晏霁之指指空着的座椅,嬴忱璧真想嫌他,摆摆手让他坐吧。
“章醇郡主的事对贵妃影射太大了吧。”晏霁之考量道:“但贵妃这两天心情不佳,应该还无暇顾及,舒窈今早有进宫,应该是舒窈跟贵妃提的。贵妃或许是想,与其等有风言风语传入陛下和圣人耳中,不如她自己下一剂重剂。”
嬴忱璧阴阳怪气:“清者自清,若无所畏惧,用得着兵行险着吗?”
晏霁之怼:“你不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吗?”
嬴忱璧差点又想瞪他,懒得跟这混球计较,饮杯酒,姑且就谈谈章醇:“贵妃说,章醇是因为爱得不能自抑、甘愿飞蛾扑火才会红杏出墙,你怎么看?”
我看你在污蔑霍灵渠,晏霁之反问:“贵妃没骂章醇郡主无耻吗?”
嬴忱璧慢过半拍幽幽看向他,晏霁之了然:“看来的确是你想误导我。”
皇帝拿荔枝砸他:“朕误导你作甚,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晏霁之反对:“我怎么就没有资格了,我有对你隐藏我对霍灵渠的心思吗?”
嬴忱璧不以为意:“你敢说,你对贵妃很规矩?”
晏霁之反劝:“你可以理解为她是顶着贵妃的名义给你办事,是我的人。”
嬴忱璧死亡一般凝视他,晏霁之不卑不亢:“我们可以皆大欢喜,只要你放手。”
“然后认作义妹,长念长公主,是吧?”皇帝喷他:“你可真美呢!”
晏霁之识趣地缄默,嬴忱璧再拿荔枝砸他,晏霁之再避,嬴忱璧消消气,继续原话题:“你认为章醇会红杏出墙只是耐不住寂寞吗?”
“臣只是觉得章醇郡主用爱来掩饰,无耻。”晏霁之纠正。
“怎么说?”皇帝问,晏霁之淡淡道:“爱得不能自抑,和离呀。”
嬴忱璧提醒:“章醇和原牧烈是圣旨赐婚。”
晏霁之看皇帝也要有点无耻的倾向了:“昨天不是刚和离么。”
嬴忱璧驳:“霁之,你这话就有点欺负人了,闹成那样,圣人还能不准许他们和离吗?可若只是章醇背着丈夫爱上个野男人,圣人和虢王府,谁能同意?”
“所以我才说无耻啊!”晏霁之冷笑:“她自诩因爱偷人却连和离都不敢,假若她能对原牧烈坦诚,公之于众,坚决要和离,她当然可以说爱,可她却是死瞒着夫家又令她的亲骨肉变成奸生子,只图她一己私欲还要标榜爱,不是无耻是什么?”
嬴忱璧沉默几许,点点头:“朕还是想劝你,早些忘记流光姨娘。”
晏霁之不识相的挑破:“其实你很清楚,贵妃的假设不会发生,你盯我盯得这么紧,你有把握我和霍灵渠闹不出事来,你最多再盯三年,所以才不紧不慢吧。”
嬴忱璧睨他眼,君王的气势渐重,没说话,相当于默认。
晏霁之偏又急转谏言:“一个人总觉得事情尽在掌握,也等同于他害怕风险恐惧未知,只会让强大的人越来越胆怯,陛下其实应该有承担风险的能力和勇气。”
嬴忱璧对此言是认可的:“朕会记着。”
晏霁之借坡下驴:“所以,霍灵渠若是今年有孕了,你怎么办?”
嬴忱璧:“……”皇帝想砸死他:“你可真不嫌会自己打脸。”
“我只是好奇,霍灵渠怎么猜你的?”晏霁之说。
“……”皇帝板脸训斥:“你想窥探什么,不要让朕觉得你不怀好意。”
晏霁之打量他,看得皇帝心里发毛,晏霁之要求:“我可以和霍灵渠谈谈吧?”
“滚!”
晏霁之好意劝:“你又拦不住我不见她。”
“是吗?”嬴忱璧讥讽,晏霁之赞同:“我可以请霍贵妃召见我。”言外之意,你若还想拦着霍灵渠,你就等着霍灵渠闹死你吧,嬴忱璧握握拳头,想拍死他算了,咬牙把贵妃的猜测相告再重重批判,晏霁之没眼色的问:“你觉得她的猜测准吗?”
“废话!”皇帝要怒了。
“你很像心虚。”晏霁之点评,嬴忱璧发飙:“你真皮痒了是吧?”
晏霁之进一步探究:“你是不是说过,对霍灵渠,不听之任之,你还能怎样?”
嬴忱璧眼皮一跳,以能压得城摧山倾的帝王之威警告他:“不要把两件事混为一谈,这是能混为一谈的吗?不要让朕怀疑你真的居心叵测,懂吗?”
晏霁之不怕倒霉的蹦跶:“我想问霍贵妃三个问题,你可以在旁监督。”
嬴忱璧深呼吸,很想把他扔给花圃当肥料。
扛着皇帝的高压来到关雎宫,见到霍贵妃,晏霁之解释来意,霍灵渠看看皇帝看看他,仍然兴味索然,抱着小婴儿应付他俩,皇帝嬴忱璧心里微微舒服点。
“贵妃怎会猜陛下能在你跟进宫前的男人有孕后给你一条生路,你不久前可是还觉得,陛下不在意你的生死。”晏霁之问第一问,霍灵渠给俩字:“直觉。”
嬴忱璧在心里狂踩这混球:可真有脸啊。
晏霁之问第二问:“贵妃用平原大长公主,也是出于直觉?”
霍灵渠答:“就是想到她了嘛。”
晏霁之问第三问:“你没有想过若是她不相信反而会坏了你的计划吗?”
嬴忱璧看他眼,怀疑晏霁之实则是想问贵妃这个问题吧?
霍灵渠酝出丝耐心:“没有,就觉得用她来引出章醇的隐秘,合适。”
晏霁之颔首,告退,霍灵渠抿抿唇,旋即走人,嬴忱璧一噎,只好就此离开。
入夜,昌隆侯收到禀告:四天前,柴家人被押解入京,他沉默片刻,抛开。
霍舒窈被丈夫的知会难以置信住了:“什么,萧灼灼要去福建?”
“灼灼不忍心拒绝嘛。”萧耿烨忍住疲倦尽量往好处想:“人家都跟家里说了,他家里人都盼着呢,就算要断,也让他家里人见上一面,证明他没有说谎。”
“你不怕这一去是虎狼窝啊。”霍舒窈好笑:“朱家是什么良善人家,去了福建,那可是想逃都逃不掉了,倘若朱家就是想把你堂妹诓过去好生米做成熟饭呢。”
萧耿烨不知是接不住话还是答不出,只道:“耿裕和叔叔婶婶都会陪着去的。”
“去什么去?”霍舒窈不耐烦:“至于这样骄纵吗,我就不懂了,你叔叔家是还想给萧灼灼找户好人家呢还是有心想跟朱家结亲啊,要不然至于嘛,就算是个公主,没存点歪心思的人家都要退避三舍了,你可还有个一个娘的亲妹妹没出阁呢。”
霍舒窈告诫:“亲叔叔家这样的家风,你确定影响不到你妹?”
萧耿烨头疼:“可我怎么拦,他们已经决定了,二十五就会南下。”
“你就跟他们说,萧灼灼若是去了朱家,清白就得没了。”霍舒窈直截了当。
“灼灼不信啊,耿裕自信有他们陪同,出不了事。”萧耿烨何尝不糟心。
“你跟他们提过了?”霍舒窈讶异,萧耿烨忍不住地露出烦躁,霍舒窈都想飙脏话了:“你叔叔家这二十年就泡在蜜罐里没见识过人心险恶是吧,我跟你说,萧灼灼若要去,你爹陪着都没用,倘若萧灼灼在朱家出事了,怎么收场?”
“可拦不住啊!”萧耿烨无奈:“伯父家到底也是外人,单就对耿裕,他自信出不了事,哪怕我跟他翻脸都没用,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舒窈宽心道:“你要这么说,那就顺其自然,反正不是我妹子,但我话跟你说前头,你这几个堂弟若是都这么自信,萧家他们这一支将来怕是真要堪忧了。”
萧耿烨疲倦地低头,眼底似比屋外的夜还暗。
夜孜孜不倦走过职责的时间,日出,不擅早起的佟蓁蓁起个大早,卯初就和兄长出门,佟梦姿和兄弟、侄儿侄女们带着祝愿送到城门前,佟图匡也送行了,不过他只送到宅子前,送过他就回屋和往常没两样的待着,静静看着他们回来,有事的又出去。
辰时二刻,佟图匡避过下人走出租赁的宅院,一路低头避着人来到京兆府衙前,站在个不显眼的位置张望,看见晏四,他刚想走过去,晏四给他指指让他去府衙,佟图匡迟疑下,往衙门走去,迈过门槛,一个小吏候着,迎着佟老太爷往里走。
新上任的安西将领们率三千铁骑开赴西北,太极殿前,霍贵妃与霍太后陪着皇帝和太上皇高站,两位至尊表过祝词,老秦王率军奔赴西北,详查早稻的官员南下。
早稻,霍贵妃领首功,她今日才能站在太极殿前,因霍贵妃在,霍太后便也在了。
“放眼天下能陪圣人和陛下站在太极殿前的女人也就两个,皆姓霍,霍家当真煊赫。”昌隆侯从臣子们的队列中站出来褒奖,霍灵渠直视他迎战:“侯爷放心,霍家就是能有十个女人站在太极殿前都比不得当年能陪着肃宗皇帝站在太极殿前的一个男人。”
许多大人被噎下,昌隆侯碰个软钉子,也没恋战,笑着颔首退下。
太极殿前散场,两位至尊离去,昌隆侯接到个禀告,顿时被噎了噎,他都想恭维虢王:你真会膈应人。
虢王府刚刚给虢王世子妃出殡了!
闻讯的人家甚至都愿意相信这不是昌隆侯的意思,这当然不是昌隆侯的意思,但他也少不得要为此事去告罪,还被皇帝微微扎了下:“侯爷是会选亲家的。”
昌隆侯想气定神闲愣是没装出来,赔个笑,告退。
翌日,昌隆侯即离京,纵马飞驰而去。
晏霁之步上城楼目送昌隆侯的身影消失,又在城楼站过会儿,进宫,将昨夜收到的江南巡抚的信呈给皇帝,嬴忱璧拆信,只有两个字:我死。
皇帝把信笺给卿家,晏霁之阅过,说:“柳巡抚能力不错,人也不错。”
洛阳距京畿,日行三四百里大概两天的路程,班家在宫宴后就给班瑛峡送信了,班瑛峡在夏至的午后收到娘家的信,在五月二十三晌午赶到京畿,在娘家没待两刻钟,她点批家丁冲向虢王府,一到虢王府就让小厮叫门,让章醇郡主出来跟她对峙。
围观的人群逐渐增多,原牧蔷拉着她二嫂跑来,班落矜瞥见她,移开眼,又撞见尚好,移过去按按她看热闹的兴奋劲儿,霍舒窈和萧灼灼还有乐邑长公主也都来瞧了瞧。
原牧烈没在,有些看客还真有遗憾,原牧烈若在,才精彩呢。
虢王府大门紧闭,章醇郡主一直没有出现,班瑛峡要的十桶猪粪送来,小厮们再高喊:“请章醇郡主出来,郡主若再不现身,休怪我家姑奶奶往虢王府泼猪粪了。”
看客们险些没成猪肝色,憋笑憋得。
虢王府的大门打开,章醇低眸走出府来,班瑛峡站上前两步,问她:“郡主两个孩儿的父亲是不是我相公梅浮雪?你们两个暗中偷情已至少八年,是也不是?”
章醇不语,任班瑛峡怎么问,她都一字不发。
班瑛峡警告:“你若想用沉默搪塞我,我可就要当你默认了。”
章醇郡主依然垂眸不语。
“好!”
班瑛峡冷笑声上前抓住章醇的头发就暴打,看客们:“……!!”太没预兆了吧。
乐邑转过脸不看,章醇哪会打架呀,被打后连还手都不会的。
霍舒窈心说,难怪班家当年会是丞相的侄女入宫侍奉圣人。
猛地,霍舒窈狂拽乐邑,乐邑看她眼转过头去,倒吸口气,原牧蔷都惊着了,班瑛峡把章醇打得半死不活后又把章醇的衣裳扒下来,把人扔去粪堆里了。
观众们全懵住,萧灼灼被呆滞几息时间后别过脸,班落矜也难直视。
隐在府门后的虢王抓狂,昌隆侯怎么偏偏是昨天走了,只差一天啊!
虢王妃心在滴血,她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啊,班家,欺人太甚!
梅浮雪急匆匆赶来,见此情景,肺管都要被戳破了:“瑛峡,你,你,你何必,”
“你来得正好!”班瑛峡满目凶光,阴沉沉道:“我要跟你和离!”
梅浮雪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看客们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多久,这场热闹传得城中沸腾了。
京郊还平静着,晏霁之上午跟衙门告假半天,去城外,向师傅借个厨房。
“我明早要南下办差,来给您做只烤鸭,也给她送一只。”
“人家都是贵妃了,你还想着干啥呀?”张神医无奈。
“师傅,我只是给她送只烤鸭。”晏霁之说。
“啊呀算了算了,”张神医摆摆手:“老头我去捡柴火。”
晏霁之的烤鸭做好,一只留给师傅,一只装入食盒,送往皇宫。
没有意外的,晏霁之没能去见霍灵渠,被皇帝传过去:“晏卿怎会想给贵妃送烤鸭?”
“这烤鸭味儿不错。”晏霁之温和笑。
皇帝嬴忱璧似笑非笑,让宫人拿只新食盒来,将晏霁之送来的烤鸭装入,再让宫人把他这只食盒敲碎检查,没查出花样来,皇帝把烤鸭带去关雎宫给贵妃。
霍灵渠当着皇帝的面把烤鸭慢慢吃了,赶道:“你不放心,把鸭骨收走吧。”
“贵妃难道相信晏霁之是单纯送只烤鸭给你吗?”皇帝真没法相信。
“信啊,他在书房里都不用膳的,他那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会在食盒里藏东西,何况,他又不是不能来关雎宫,我又不是不能请他来关雎宫,犯得着嘛。”霍灵渠站起来告退,心中微涩,能让晏霁之送来的烤鸭必是他自己烹制,她知道。
嬴忱璧注视片刻吃剩下的鸭骨,叹气想,可能就是这烤鸭味儿不错吧。
皇宫外因班家和章醇郡主之事沸腾着,宫里这事没掀起什么水花,萧灼灼倒是有关注,在晏霁之下衙回英王府后跟去打探,没打探出来,改问:“你明天要出京办差啊?”
晏霁之没理会,萧灼灼也不气馁:“玉藏珠估计快进京了,她丈夫十天前就到了,她月底肯定能到的,你都不见她一面再走吗,你把给他们两家的好处断了,她肯定会要来找你,你这趟出京办差少说得个把月吧,你忍心让她等那么久吗?”
“我还要去福建祝寿。”晏霁之没再略过,萧灼灼有点夸张:“下福建?”
被对面的瘟神注视眼后,她干笑:“你去给谁祝寿,不会是朱家太夫人吧?”
晏霁之肯定,萧灼灼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啊:“听说,柴家人被抓了,以你们家跟朱家的关系,你不会是想去把那老夫人气死吧?”
晏霁之逐客,萧灼灼拦道:“等等等等,我也要下福建。”
“你家里同意?”晏霁之讶异。
“当然!”萧灼灼昂昂首,神采飞扬:“我爹娘和二哥都陪我去。”
“那么,”晏霁之沉吟道:“愿你们家能担起自己犯的苦果,而不是怨天尤人。”
“什么啊?”萧灼灼奇怪。
晏霁之淡淡道:“一万两,我的建议费。”
萧灼灼干净利落地走人。
晏霁之望向窗外,夕阳红得像掺进橘黄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