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温室青年

53、53

　　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以往清早八晨闹人又讨厌的闹钟今天听起来竟然有点动听。
　　“早。”
　　朱奉从床上弹了起来，把闹钟扒拉关了，简单活动了下全身，格外精神抖擞地一掀被子，咯噔咯噔踩着拖鞋走出了卧室，还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奇迹般的没有一头撞在明明已经没过头顶的门框上。
　　他扯开客厅的窗帘。
　　今天的阳光超级好，小鸟们在枝头开演唱会，玩得开心极了。
　　但是他犯了个莫大的错误，致命的那种。
　　朱奉去拿了杯子，准备烧水。
　　茶几里有茶包，壶里有昨晚剩下的一点水，凑合凑合还能用。
　　好像卫生间里还有一块香皂，早上可以洗个澡，身上有点奇怪的味儿。
　　啊。美好的早晨。
　　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哼哼唧唧的声音从背后传出，轰炸着朱奉的耳膜。
　　然后朱奉没听见，客厅里是一些玻璃器具乒乒乓乓的声儿。拖鞋直奔卫生间。
　　“……朱奉。”
　　没人理他。乒乒乓乓依旧，拖鞋和木地板制造出的音符仿佛在一同嘲笑他。
　　奇了怪了。他不是……？
　　“…？…。朱啊？”
　　还是没人理他，但是屋外的洗手间有水声。
　　“…………猪！！”
　　“诶诶这儿呢干啥？”朱奉踉跄把裤子提好走到门前，嘴边有一坨亮晶晶的牙膏沫子。
　　啊~朱奉居然敢调戏他乐哥。
　　这小子学坏了！
　　尽管隔着窗帘间隐隐约约的光线，张乐也看见了朱奉嘴角那抹没藏住的笑意。
　　巨大的尴尬就差把牙刷一起吃下去了。
　　应该是没形象了，无法挽回的那种。
　　张乐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半只裸着的身子上挂着被子，他揉了两下完全没醒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碰爆炸的头和头发，又一头栽进了枕头的怀抱，只剩一只颈子在空气里嘟囔。
　　“想笑就笑。”
　　“咳咳，起床了。”朱奉敲了两下房门，一边口齿不清一边扭动着不舒服的裤头走了。
　　很快花洒就出了声。
　　张乐眯起眼睛掀开被子往腹部一下瞅了两眼，迅速归纳并回味了昨晚干了什么，理清思路后又缓慢直起发痛的腰，准备下床。
　　“等我，起来了。一起洗嘛，还省水。”
　　朱奉好像已经忘乎所以的在洗澡了，张乐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肉|体刚刚触碰到冰凉的地板的一刹那张乐发现了一件比直蹿脑门的凉意还恐怖的事。
　　“你穿我的拖鞋干嘛？”
　　张乐起身踩着拖鞋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水壶呜呜叫着，茶杯和茶包在菜刀边上，上面居然有一丝火腿肠的痕迹。
　　“猪头诶！”张乐一边喊着一边敲门。
　　里面不答应。
　　张乐乐了，扯着上衣衣角，顿觉心痒痒。
　　他把手放在了门把手，轻轻一拧。
　　瞬间——
　　“流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场嚎叫持续了十秒，张乐完成了对镜子里麻木的自己的批评和反思，接了凉水拿起牙缸，对着镜子开始洗漱。
　　这傻子，哼。
　　你哪儿我没看过？嘁。
　　四十分钟后。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今天的早间新闻……好的这边我们看到红蓝双方分别是……”
　　朱奉坐在客厅里津津有味嚼着饼干和面包，茶几上面塞满了牛奶可乐番茄酱什么的，看起来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屋子实则……
　　朱奉抽空看了眼关着的卫生间，乐了。
　　“你快点！不然没得吃的啦！”
　　“急个屁，来了。”
　　朱奉看浴室门微微开启的那一刻迅速回了头，嘴角疯狂上扬。
　　阳光依旧。
　　张乐在里面捯饬了半小时终于是出来了；他换了件白衬衫，别住衣领的那块纽扣敞着，锁骨的半边在细长的脖子下游走；看这头发应该是用了不少摩丝，竟然打理得一丝不苟，找不出一根头发越过了眉毛和耳垂，撸出来的狼头发发锋芒布在后脑勺，袖口被放在了肘关节上，半只腰下是一条修身长裤。
　　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除了仍然有点发白的肤色外，张乐还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副金框眼镜，还是圆形高光的那种架在鼻子上。
　　“啧。”
　　啧啧啧。
　　朱奉隔着屏幕的反光快速扫了一眼背后的神经病，突然发现不知道看哪个比较好。
　　电视里的主持人按着稿子报新闻，手机里的主持人跟着实况比赛努力解说着。
　　张乐走过来，垂下头看了眼不知道是在看手机还是在看电视的朱奉，原地坐下抢走了他手里的饼干。
　　众所周知，早间新闻和直播都是背景音——
　　“……在你的右手边不是有吗？”
　　朱奉没理他，又低下头拿了一包。
　　张乐乐了，看了眼无语的朱奉，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但随后他瞟了眼坐着的朱奉，——
　　“为啥你要坐着呢？不疼吗屁股？还有腰，腿什么的？……”
　　结果这畜牲越说越说不下去了，张乐索性直接撂下吃的喝的原地打滚翻翘式狂笑了起来，一边丧心病狂一边揉着朱奉无语的肚子，最后笑到把拖鞋踹出去了两米多才逐渐恢复理智，看向面无表情的朱奉。
　　却还有点忍不住，干咳了四五声后拿起饼干吃了起来。
　　朱奉涨红了脸，小声地在骂骂咧咧。
　　“今天干嘛？”
　　“先去报道，这才结束多久啊你以为我们这批小学生就可以休息了？老大给大眼儿他们整了个培训班，叫我去旁听写点笔记啥的，为期一周，就跟上学一样嘛，中午回家吃饭，下晚自习了回家啥的。”
　　朱奉看向一副醍醐灌顶的死样的张乐，恨不得把这一手的饼干碎末浇灌在白净又欠打的脸上。
　　“瘪三儿。”朱奉把牛奶砸在张乐怀里，懒得理他。
　　“诶，别啊，我都想好了这一个星期我们可以干啥了，你这还要上一个星期课不是打乱我节奏嘛？”
　　朱奉把嘴里的面包咽下，看向托腮扮乖的张乐，后者一脸无辜，还在装萌。
　　“你听好了张乐同志。”
　　“是的朱奉同志。”
　　张乐光速换脸呛了朱奉一鼻子淀粉和葡萄糖。
　　“本质上，我是在编人员，你是编外人员，而且不受控制，甚至还可以随意行动逮个变态杀个毒贩，都不消说孙局了，蒙市长都未必想理你吧，是不是？”
　　“是。”张乐坐直了，眉眼变得顺从起来。
　　“很好，那么，既然我是局里的，是不是该听吕队听方头他们的？”
　　“是。”
　　朱奉点点头，很有仪式感的拿过他手里的吃的喝的塞回茶几下面。
　　“那就别磨叽，看看几点了，送我去市局，路口全是卖吃的。”
　　“哼。”张乐一骨碌爬起来，双手在朱奉富裕的头顶上狠狠把玩了两把，两只贱兮兮的腿一甩一甩地跑回了房内，高兴的唱起了奇奇怪怪的歌。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朱奉抓起拖孩又好气又好笑一把砸在门把手上，居然恰巧挂在了上面。
　　“闭嘴！”
　　“我是爹~我是朱奉的爸爸~我是奉奉的爹~啦啦啦啦啦啦……”
　　这人，病了？
　　“这就是你说的，吃的？”
　　张乐一掀安全带，看向那个卖牛肉饼的，一脸黑人问号加无语。
　　“我靠这还不香吗？换了个掌柜而已，换汤不换药好伐？”朱奉推开车门，跨起包就走。
　　“哎哎哎等会，回来。”张乐竟然一把把一只脚已经触地的朱奉拽了回来，原地一屁股坐在车垫上。
　　蛮力怪。
　　“咋了？”朱奉瞟了眼门口的大眼儿和王翦。他俩好像在因为一杯豆浆打得你死我活。
　　张乐揉了两下喉结，似乎在措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家伙都开始揉喉结了，指定没好事。
　　“亲我。”
　　朱奉很和善的嘟起嘴，满脸堆笑地伸出双手，像揉面团一样搓着张乐的脸，然后抠了抠他的眼屎。
　　一把抹在他大几百的外套上。然后心满意足地照着他的腰捏了一下。
　　隔着冲锋衣也能够到细到出汁的肉。
　　“好好保养，都长痘了，毛孔也粗了点。”
　　朱奉不想看见这个神经病一脸娇弱又绿茶的表情，推开车门就往市局跑。
　　张乐隔着玻璃，看着那个幼稚的背影在树荫里渐渐消失，也笑了笑，径自轰开油门开走了。
　　张乐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捏出烟盒，扔了一根进嘴。
　　结果烟不是很配合，倒着粘上了张乐的嘴。
　　“哎呦呵给我秀走位？？”
　　他一边操控着车一边跟烟卷打架，打得那叫一个难解难分。
　　最后张乐索性不抽了，重新塞好，打开了手机。
　　“叫我出来也不打算请个客？嗯？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殷含影拎着菜篮子在张乐后面喋喋不休，见他一手番茄一手零钱还在跟老板讨价还价完全一副听不见她说话的样子，抬脚就是一屁股。
　　“老板这一斤……嘶干啥呢？！”
　　“一斤就5块！”中年男人咧开嘴角。
　　张乐却觉得这么朴素的声音令他如沐春风。
　　如果没有这个暴脾气老母鸡的话。
　　“好行，拿一斤吧……你干嘛突然踹我？”
　　殷含影气不过，把手里的东西全扔给了张乐。巴不得把高跟鞋仗在他这张恬不知耻的脸上。
　　“？咋了？”
　　“还咋了？登门拜访，白嫖完一杯龙井就把我叫出来只是为了看你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殷含影非常气不过。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下次一定要随身带把刀，想怎么砍他就怎么砍他。
　　那个小孩是怎么忍得了这种人的？？？
　　张乐乐了。
　　“没有啊，大美女，等会材料买完了就回家，做大餐一起吃的。”
　　张乐转头又去付了钱；中年男人没有理会身边这个无中生有的美女，拎起秤砣就开始算净重。
　　吵闹又寂静的菜市场里，两个人辩论得天昏地暗。
　　“信你？？”殷含影看了眼他可笑的头发可笑的穿搭可笑的肉|体，白了八万个白眼。
　　此时一个带娃的光头男士从她身边路过，看了眼张乐，又看了眼相较起来穿着还算正常的殷含影，转头又去牵着小孩目不转睛的手，走了。
　　头都不敢回回了就要被漂亮的美杜莎注视到死的那种。
　　“格格不入得离谱你知不知道？”
　　老板称完了，一手硬币一手蔬菜完成了一单交易。
　　“我早就说过了撒，你可以不来撒，你不还是跟出来了，现在又赖我。我都说了我要买好多东西，你啥时候听过我的？”
　　张乐拎着大包小包，在人堆里朝出口望了望，拔腿就走。
　　外头安静一点，味道也稍微淡了些许。他把菜品全都搁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开始在掏钥匙。
　　拿到了。
　　张乐转头就往SUV里钻。
　　殷含影本来打算追上去，半路上有一只坚强的鱼从自家盆里一跃而起跳到了领家的盆，又从领家的盆一跃而出滑了出来，精准地吓到了大步走的殷含影。
　　鱼的血肉差点没被她一脚剁碎。
　　鱼先生扑腾了几秒，还是被眼疾手快的人类逮回来了。
　　跃龙门计划又一次破产。
　　“哦对了，我还没问你这车哪来的？啊？哪来这么多钱？还屈才给那位小朋友当司机，还还，半毛钱不拿？这是你吗？”
　　“赚的。我自个赚的好伐？”
　　张乐看都不看后座的殷含影，扣上安全带就想开溜。
　　“戚。”殷含影一脸嫌弃的把菜篮扔进他副驾，看着他发动汽车，眼角瞟到了车内的空调一角。
　　那竟然别着一张照片和几句话。
　　两个人套着情侣卫衣互相比着鬼动作，看起来尬死了。
　　但是出奇的甜蜜。
　　张乐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他干什么都有一种煞气裹在身上，旁人一般进不得他二寸。
　　……除非他在谈恋爱。
　　“我说你可以啊，把人家照片光明正大地放车上，还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位置。好家伙我不去了，您自个给你家小朋友做饭吧。”
　　张乐笑了：“系好安全带。”
　　“嘿，我偏不。赶紧的把我送回去，还得备课呢。”殷含影显然要炸了。
　　“他娘的看路！后视镜是摆设吗？后面有俩老头老太太！”
　　“得嘞，回家。”张乐悠哉悠哉，还是点了根烟。
　　汽车突然轰的一声，还是把周围的老头老太太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因为一般人不会在车里对骂那么久才走。
　　拐杖在地上愤怒的跺了几下，溜了。
　　张乐飞快的下车，跑楼梯，冲回家，麻利地系上围裙冲进厨房。
　　在失去理智前他好像看见，脑袋上的时针分针是等长的。
　　……
　　张乐看了眼表，再次从沙发里艰难的爬了出来，把电话摸了过来点了几下。
　　“接电话啊接电话啊，嗯……”张乐看着手机碎碎念。
　　电视里的人物叽里呱啦乱嚎，开心流了。
　　张乐权当听不见。
　　如果听不见肉糊了那才算听不见。
　　“……喂？干啥呀你？我这才刚下课你就来关心我了。”
　　“快回来快回来，有好吃的有好吃的。”
　　张乐也开心流了，不过他没有叽里呱啦乱嚎的习惯；他把拖鞋从沙发上拿下来，格叽格叽就往厨房里走。
　　厨房里烟雾弥漫一层一层又一层，不知道的以为李白乘舟又梦见日边了。
　　“我晓得，我把我收拾一下，急个啥。”
　　“好好。能不急嘛，好歹本人第一次下厨，真的是。”
　　张乐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收就抓起了菜刀，看向了案板上的材料。
　　高压锅里是肉，这一堆是简易的我爱吃的素菜和朱奉爱吃的凉拌……
　　嗯……我想想。
　　在大脑反射性迅速运转一百八十度函数超越对称方程式思考后，他又放下了菜刀关上了抽油烟机，摸出了手机。
　　“怎么了又，祖宗？好歹让我喝口水吧。”
　　张乐形式性的咳了两下。
　　“你爱吃哪些来着？”
　　对面似乎传来了几声顿气。
　　张乐的表情不是很柔畅。
　　突然就有点对这一锅肉不自信起来了呢。
　　“我是爹~我是张乐的爸爸~我是乐哥的爹~啦啦啦啦啦啦……”
　　“啊啊啊我错了错了，赶紧回来吧祖宗。”
　　张乐嘟着嘴拉长着嗓子，就差切腹谢罪了。
　　“知道了，傻子。”
　　电话一闭，他打开了抽油烟机，一手铲一手饭盆，脑袋上还顶了个DIY贝雷帽。
　　白板厨师专用型。
　　机器嗡嗡响，张乐借着背景音嗷了一嗓子，闷头搞起了艺术。
　　请解析这句话的艺术效果，并结合全文作简要分析，本题五分。
　　“让暴风雨来的再猛烈点吧！！萨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