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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从市局驱车到吕子曰家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朱奉一直卧在后座上,全然一副听不见车窗外排山倒海的噪音的样子。
      甚至是吕子曰打开车窗点了根烟,朱奉也就是简单翻了个身。
      兴许姓黄的那小子真阐述了些什么不堪回首的校园往事。
      吕子曰一边踩着引擎,一边把手指尖的烟灰弹到车外,拐了个弯又打了个变道。
      吕子曰一解开安全带拿起手机,朱奉就被小区内各家各户扑面而来的饭香弄醒了;幸亏他还有点神智,知道拿还有点凉度的酸梅汤刺激了下自己的胃和大脑。
      “这哪儿啊?好,好像是……”
      “你傻了?我家,下车,别磨叽。”
      朱奉揉了揉胀痛的后脑勺,甚至有点踉跄地拉开车门跳下去。
      俩人踏着第一束月光进了家门,餐桌上摆满了食物,楚南杉正把一碗高汤从高压锅里捞至桌上。
      朱奉只是默默理了理头发,径自走到餐桌前坐下,逮着双筷子无所适从。
      吕子曰拿着碗筷走了过来:“先去洗手。”
      少年听话地去了。卫生间里的水声很快响起。
      吕子曰朝楚南杉使了个不可辨的神色。

      几年前,宏蒙市的一所大学门口。
      提着大包小包的朱奉迈入了大学生活。
      一切都是焕新的,环境,同学,氛围,空气,甚至是树梢边啼叫的麻雀都是美好的。
      他拿着门牌信息号在宿舍楼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
      小朱同学结识的第一名朋友,是同寝室的黄因纹。
      少年伸出了朝气蓬勃的右手:“你好,我叫朱奉,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室友了,多多关照。”
      同龄人身上高出来许多的热情和心气,促使这个不善交际的年轻人有点胆怯地也伸出了手。
      “黄因纹。”
      俩人就算认识了。
      朱奉凭着自己特有的沙雕嘴炮气质似乎逐渐打动了黄因纹,一起上必修课,一起去球场出汗,一起搞花里胡哨的创作,朱奉的逗比体质总能把黄因纹逗乐,而黄因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总能给朱奉无数创作灵感,这种无形的默契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年初。
      那个叫段凡诗的女孩,以及一串又一串麻烦。
      第一场雪来临之际,二人在校外吃火锅时,黄因纹收到了第一条告白信息。
      虽说旁边捯饬底料的朱奉脑袋都没转,但他还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捕捉到了异样。
      于是他花了几十秒时间黑进了学校信息档案把那莫名其妙的姑娘摸了个透。
      朱奉好歹听过几耳朵八卦;据说这是个校花级的妹子,学习好社交广人品佳,众多追求者中不乏凤毛麟角,可她就是没看上。老师身边的得力干将,朋友眼中的气场女王。
      就算瞎扯这些再多在宅男黄因纹那里均出于失联状态,他只知道有个漂亮姑娘莫名其妙看上自己了。
      整件事像烟花一样一夜间在学校炸开了锅,摸鱼的网友们东拼西凑改出来一个陀螺式爱情悲剧,祝福的,唾骂的,吃瓜的,五花八门。
      外人看来这对小情侣做着全世界情侣应该做的事,甚至交往得还跟开心。
      只有朱奉始终觉得不对劲。本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原则,朱奉私下默默开始调查起这个只存在于流言里的姑娘;两个男孩表面上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实则暗流涌动。
      可这孩子的三分钟热度很快就褪下了——电脑上的一切数据表明这就是个平凡的女孩,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除了脸蛋突出一点外。于是乐天派的他放下芥蒂接受了一切,因为他同时也奉行另一个原则。
      欣赏美女有助于延长寿命。

      朱奉突然停住了滔滔不绝的嘴,起身倒了杯可乐,又继续窝回沙发里。
      楚南杉歪过头瞅两眼身边的吕子曰。
      “接下来的和老大有关。”
      吕子曰轻轻啧了两声,顺手还抢走了他的可乐一饮而尽。
      楚南杉又斜了吕子曰一眼。
      “年轻人少喝这玩意儿听到没。”

      吕子曰能认识朱奉纯粹是个意外。
      黄因纹和段凡诗交往后的第一年年底,学校里突然爆发了一起又一起盗窃案,男生女生宿舍均有数量不等的金额被盗。后经统计失窃现金竟达万元,校方当即决定立即报警。
      警方派来的人就是吕子曰。说来也巧,吕子曰每次走访学校的各个角落时,黄因纹永远不在场,究其原因他也不说,总是说着说着颤着的嘴就哑火了;而朱奉始终觉得黄因纹不在场一定事出有因,嫌疑人也应该不是他。
      那个段凡诗?朱奉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然而盗窃案仍在不断发生,被盗金额还在增大,一时间全校师生都陷入了莫名恐慌。
      微妙的是,朱奉耍了一个小把戏;他花了一个晚上做了好几个针孔摄像头和一个简易监听器,一个挂在学校里,一个挂在基友身上。
      不到四十八小时,他就如愿以偿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那个小偷在隔夜就被拍了个正着,甚至是还对监控笑了笑;以致朱奉拿着视频来到吕队面前指控那小子时,吕子曰对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最终结果就是徐昂山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追不到赃物了;问他,他说他也是受人指使,也没见过其本尊。后来吕子曰就被上头调走去办其他案子了,指挥了几个部下继续跟进。
      另一边,则是关于黄因纹的八卦,朱奉也终于知道他为啥他老是不在场了。
      约会。
      可能很牵强,但让一个有社恐的死宅在公共场合提及与一个私密人物进行私密约会的私密问题时,应该是够他喝好几壶的。
      现在局势似乎很明朗,但朱奉仍到处想这想那。
      于是朱奉趁着有天吃饭的机会,把那个监听器别在了段凡诗扔在椅背上的大衣衣领里。
      一星期后,他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
      黄因纹,徐昂山,段凡诗这三个人像是都没学过法一样,总之他都为黄因纹感到遗憾,以及出离的愤怒。
      至少是在听到了那段五颜六色的音频之后。
      朱奉揣着爆炸的心情听了一晚上,显然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扭过头,看着床铺对面已经睡熟的黄因纹,无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把耳机摘下。
      后来更草率的是,黄因纹对此的态度一开始是蒙圈,再接着是全盘否认,甚至可以为此与朱奉争论一晚上,然后无果;朱奉还没等到结果,却等到了一辆停在校门口接他去上班的警车,以及黄因纹目送他离开学校时那个迷离的眼神。

      吕子曰抬腕看了眼表,又看了看窗外飘了点雨后雾蒙蒙的黑夜。
      还有几分钟就要转钟了。
      ——楚南杉又打了个哈欠,吕子曰回过头,看着她揉了两下疲倦的眼睛。
      “等下,一块头皮屑……好了拿掉了。”
      “你俩可真行,你一句我一句把我说困了,你俩去说相声或是说书一定大赚。”
      楚南杉朝朱奉笑了笑。
      “几个小时前,我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后续。”
      “当初在走之前我就告诉过他你女朋友背后有人,我那时见他不相信就把那段音频放给他听,他全程问号脸,甚至都要和我打一架。”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年绿了黄因纹的那个男人兴许就是这宗命案的凶手?”
      “我没有先入为主哈,但不排除这个可能,至少当他说出'段凡诗'时我就知道出事了。”
      “这女的什么来头?她突然接触黄因纹的目的呢?为了日后实施性诈骗?还有那个男的又……”
      朱奉出口打断了吕子曰。
      “下面这段比上面说的还精彩些。”

      临近毕业之时,黄因纹和段凡诗在欣赏完校园里最后一场雪后相约去了一家比较好的酒店打算温存一晚上。两人打着温暖的灯火先后讨论了未来的工作发展,以后会去哪个城市之类的,相谈甚欢。
      直到那个像鬼一样的男人破门而入。
      ——他真的是个鬼,右臂上是个“鬼”字纹身,嵌满了凶残和决绝的眼睛,一副三观不正歪理一通的恶霸脸,嘴里甚至还叼了根中华,拿自己的下巴看着面前的这俩,从头到尾一个表情——
      他根本就没有表情。
      黄因纹还处在被多巴胺支配的欢愉阶段,没想到大腿上的女人突然的失声大叫把他喊懵了。
      “啊?张乐?!是你!你你,我,可以,我可以解释的……”
      弱小的死宅心灵第一次受到如此猛烈的冲击,看着失声大叫的满脸惊恐的女人从床上蹦下去,空留没缓过来的黄因纹和老二大眼瞪小眼。
      ——原来朱奉都是为我好。
      ——原来这真的有问题。
      ——他甚至还叫张乐。
      “我被骗了?”
      他的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个问题。
      一切有的没的竟然促使黄因纹从容不迫地穿起裤子,拨开裹着浴袍正在很大声解释的女人,冲到从始至终依然保持着面如死灰的男人面前。
      ——黄因纹甚至还偷偷打量了下这个看起来就比自己大比自己壮很多很多的男人。
      他的面相很奇特,揣着不同目的看向他竟能看出不同的神情来。或是残忍,或是温和,眉宇间甚至游走着一股危险的魅力,好像他总有办法借着这副躯体把全天下的妞诱骗回家。
      他壮得很匀称,甚至上升到了“漂亮”这个档次。
      嗯,他的鼻梁很漂亮。
      可是这些在昏黑的环境下屁都看不到,只见黄因纹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一边戳着张乐的胸口,一边还很嚣张。
      “你是哪个?这是我女人。”
      好他妈霸气。
      登时女人停止了无力的嘶叫,被唤作张乐的男人,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他拍了两下巴掌,屋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几秒后,约莫十个如同打手一样的男人涌入狭窄的屋内。
      黄因纹愣住了,向后踉跄退了几步,手指也早已反射性的收回。
      纹身男原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是长达十分钟的毒打,那是一声接着一声女人的冷笑。
      ……他再一醒来已是清晨。
      仍是这间屋子这张床,整个屋内却只有他一人。像是田螺姑娘来过了一样,咋晚的杂乱消失殆尽,就连自己随手甩的连自己都不记得去哪了的套都不见了。
      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没了。
      除了自己身上的衬衫长裤以及部分证件,他现在约等于一贫如洗。
      黄因纹无神地望了望整洁的床铺,地板,窗台,卫生间,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一起恶性斗殴一样。
      他的第一目标是先去学校找她,结果校方说她早在三个月前就办好了所谓的出国签证。
      他的第二目标是返回那个宾馆要个说法,那个操蛋经理摸出了一叠维修监控的开销证明和备案录。
      所以他忍了一星期才等到公安局的调查结果。
      整七天,心神不定的黄因纹只有呆在宿舍里,对着朱奉原来的床铺出神发愣。桌上,被单上,摆满了廉价的空酒瓶,吃剩的泡面汤碗以及数不清的泡沫饭盒。
      “那个姓徐的小偷后续交代承认,外号’鬼头’的张乐为其上头的事实,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利用段凡诗把黄因纹抬出去好跑路而已,谁知道这哥们被逮到了后嘴皮子松得跟棉裤腰一样,一点不经用,真的为了奖金去犯罪。”
      “那个男人叫张乐,是外省记录在案的有名的仙人跳组合;长期接触受害人,一分一毫榨干受害人之后反手制造一个圈套放倒受害人。”
      “所有的赃款都被张乐私吞了还追不到,他们手里做的伪身份证多到可以补齐一栋楼的居民,而且监控也被不同程度地做了手脚,目前没有任何特别的进展。”
      ......

      黄因纹差点倒在局里的招待室里的沙发上。
      他又想到了朱奉曾经的苦口婆心。
      他往公安局走了不知道多少趟,恳求了不知道多少次,结果是一无所获。而直到某天,当地的民警实在忍无可忍冲他喊了一句:“那你去市局上访啊!”
      于是黄因纹真的坐车来到了市局诉苦。
      市局的警员拿着报告打量了下黄因纹,就让他先在招待室里稍等片刻。
      黄因纹也不知道从早上到现在坐了多久,直到他看见窗外众多刑警跑来跑去,他就知道有新案件发生了。他把热茶放在桌上推开门看了眼。
      他直接就看到了那个熟人;握着钥匙匆匆跑开的朱奉。
      黄因纹弱小的心脏再次受到了冲击;他经过了无数次心理博弈,还是选择了朱奉,想再帮帮自己。
      还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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