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微尘》石上泉

9、第九章：空闻大师

　　人生在世，事事不过是云烟过眼，有也罢、无也罢，不过如此等等，何必妄求。

　　西蒙是在小宅门精品酒店大堂从东邪的口中了解到现在的夏雪。夏雪现如今已不是凡人，这是东邪的原话。夏雪毕业后就去美国读斯坦福医学院心理科研究生，在美国工作了十年，然后回到大都市开了自己的心理咨询诊所，名字叫仙人掌。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还算不上不是凡人，东邪口中的不是凡人是说夏雪已经嫁入豪门，成为了将门之后、大都市青年才俊郭靖的太太！是别人的太太！

　　西蒙说不上来的感触，曾经喜欢的女孩，一袭白裙，书本捧在胸前静静地来，悄悄地走。莫斯科的日日夜夜，她始终都在自己的心中，更在自己的梦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藏在心房最深最隐蔽处，不是刻意去想，就已经想不起来了呢？而现在想起她，内心的涟漪竟然是那么的微小，但有一种战栗还在其中。

　　因为不相信眼泪的莫斯科让西蒙流下了太多的泪水！这一切，算是拜夏雪所赐吧！其实，怪不得夏雪，是自己太矫情、太自以为是！是自卑遮掩下的自傲，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价值观作祟——西蒙想到这，自嘲地苦笑了起来！是的，在夏雪出国后，也就是研究生的最后一年，西蒙决定放弃学业，只身奔赴莫斯科。
　　莎莎，我的莎莎！你在天堂还好吗？一阵剧烈的心痛让西蒙不敢再想下去。

　　“老板，莎娃要见你！”这时兰兰主任的电话打了进来。

　　“好，请她进来。”西蒙放下电话，用手在脸上干洗了一下，坐直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莎娃非常职业地走进西蒙的办公室，寒暄后，用双手扶了下裙摆，坐在西蒙对面的沙发上。黄发依然挡住左侧的半边脸颊。

　　“莎娃经理，怎么样，还习惯吗？”西蒙示意莎娃喝茶，随意地开了个头。

　　“西蒙先生，我代表远东集团正式通知您，教委名下的30%酒店股权已经通过股权转让的方式划归在远东集团名下，按照约定，从下月一日起，也就是三天后，远东集团将派驻两名董事进入董事会。”

　　“奥，这个我知道啦。请贵公司届时出示相关法律文件就可以啦。”

　　“第二件事，我要通知您，远东集团还要派出财务副总监到酒店财务部，酒店财务届时要双签才能生效！”

　　“什么？派财务副总监？双签？”西蒙显然没有思想准备，“按照公司章程，财务总监由我来委派，而教委仅需要参与董事会层面的工作。这当然适用于作为财务投资人的远东集团。你们无权委派财务人员！酒店财务仅接受总经理领导，总经理向董事会负责。”

　　“你误解了我们的意思”，莎娃不紧不慢地说，“远东集团原本不想派出财务人员，尽职调查的情况不得不让我们做出这个决定。”

　　西蒙惊愕地望着莎娃，同时快速地向兰兰主任瞟了一眼，兰兰主任在一旁显然也是一副茫然。

　　“这是我们的财务以及法务人员提交的尽职调查报告，你们可以给出解释，不过，三天后我们的财务副总监就要上任，而且在未来三个月内不会离任，直到我们确知任何股东权益均不会遭到损害！”

　　兰兰接过莎娃手中厚厚的文件交给西蒙。

　　“你们慢慢看，我提示一下，主要是三个方面问题，第一，管理费用，超出大都市可比酒店一倍，业务招待费占管理费用的50%，2016年一笔760万支出凭证有改动嫌疑；第二，水晶晶会馆会员费收入与会员数量严重不符；第三，近三年酒店经营中大宗采购平进平出笔数平均每年近50笔，涉及金额达3000万元。”

　　西蒙手里握着厚厚的调查报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听莎娃讲完三个问题，西蒙把报告向莎娃面前的茶几上重重地一摔，“我想，不用再解释了吧。我们的帐目每年都是经过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华德审计过的。你们看一下审计报告就好了。”

　　“是的，我们看过。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的是会计报表，反映了酒店的的财务状况、经营成果和资金变动情况。但是，隐藏的经营非合法性行为恐怕是检察机关的事情吧。”

　　“如果，远东集团对我们的经营合法性存在质疑，大可不必购买。”西蒙有些恼怒。

　　“当然，我们已经考虑了这个因素。我们更为看重的是未来酒店合法持续经营。以前如果某个行为是一个错误，我们希望纠正它！”

　　“以前如果某个行为是一个错误，我们希望纠正它！”

　　莎娃离开后，西蒙的脑袋里还萦绕着莎娃最后这句话。西蒙承认，是这句话触动了他。

　　是的，回想自己走过的岁月，自己何尝没有犯下这样那样的错误？犯错不需要胆量，只需要放纵自己一下！而纠正错误，每一次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孟梅梅在一次“修理”西蒙的时候很哲人地说过一句话，当时西蒙表面上仅仅是哈哈一笑，内心里却被深深地刺痛，“你的性格中有一种悲剧性倾向，总是在不断的等待中逃避！”这似乎就是西蒙的宿命！其实，比西蒙大些年岁的一位高位截瘫的女士曾发聋振聩地呐喊：“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西蒙曾自嘲地说，我也能扼住我命运的咽喉，可我无法呼吸！

　　不知为什么，这些莫名其妙的思考最近总是接二连三地从大脑皮层中蹦出来。“老板，你该休息一下，最近太累了。”兰兰主任在送走莎娃后，边收拾茶杯边似乎不经意地向西蒙提出了建议。

　　休息一下？对，该见见空闻大师啦！

　　次日一大早，西蒙自己驾驶着路虎，到电视台接了孟梅梅，向西山驶去。老早就答应梅梅见空闻大师，今天总算兑现了承诺。

　　“天啊，柘潭寺我还是第一次去呢！都说，先有柘潭寺，后有大都城，是不是真的？”一上车，梅梅就开始用孟氏风格问起了问题。

　　“这你可问对人了，好，我给你扫扫盲。”西蒙打趣道，“柘潭寺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也就是公元307年，距今已有1710多年的历史了。你说，先有谁呀？”

　　“哪，为什么叫柘潭寺呀？谁起的名字啊？”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怎么来的啦。”西蒙卖个关子，让梅梅替他打开矿泉水瓶盖，示意自己开车让梅梅喂了他两口水，然后说，“相传很久以前，佛教华严宗高僧华严和尚居住在幽州城北，日日讲诵《华严经》，声名那是大大的远播。很多信徒踊跃捐助,希望他能开山立宗。华严祖师几经考察，选址在现今柘潭寺一带。不过这些地是当地两地主的，地主不想给。华严高僧便取出一块毯子对二人道：两位施主可否割这一毯之地与我？倆地主一看只有这巴掌大的一块毯子，忙不迭的答应，全村人在一旁做中人。华严祖师把手中布毯往空中一抛，只见布毯在空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且迟迟不落地，众人目瞪口呆，不一会，布毯已经大到遮天蔽日，两地主面如土色的喊：够了，够了！请大师慈悲，不要让它再大了！华严祖师含笑看了二人一眼说：落，于是毯子就落了下来。直直盖住了好几座大山。二人一看这是真佛啊，连忙答应。于是华严祖师就在此地建了寺庙，命名此寺为“龙泉寺”。但华严祖师以一毯之地建寺的大神通却广为流传，当地人都私下称此寺为“毯遮寺”后经千年，“毯遮寺”就逐渐演变为潭柘寺啦。”

　　“天啊！好玩，好玩！” 梅梅把矿泉水瓶举过头顶，左右晃着手臂，兴奋不已！“我们要见的大师到底有多神秘呀？我想马上见到他！”

　　潭柘寺规模宏大，殿堂随山势高低而建，错落有致。停好车，西蒙和梅梅拾级而上，山门外是一座三楼四柱的木牌坊，牌楼前有古松二株，枝叶相互搭拢，犹如绿色天棚，牌楼前有一对石狮，雄壮威武。过牌坊是单孔石拱桥，过桥就是山门。进山门正中是天王殿，天王殿两旁为钟鼓楼，后面是大雄宝殿。宝殿面阔五间，重檐庑殿顶，黄琉璃瓦绿剪边，上檐额题“清静庄严”，下檐额题“福海珠轮”。殿内正中供奉庄严的佛祖塑像。佛像左右分立“阿难”和“伽叶”像。

　　大雄宝殿后面为斋堂院，终点是一座楼阁式的建筑，名毗卢阁，高二层，木结构。空闻法师就禅居于此。

　　“难得西蒙施主光临，老衲欢喜之至！”空闻大师88岁高龄，鹤发童颜，声如壮年男子一般底气十足。西蒙连忙还礼。

　　梅梅跟随西蒙一同进到阁内。阁内反倒简朴干净，摆设不多，一桌一椅，一禅床，地上倒是有三个铺团，铺团中央一个小方矮石桌。四壁白墙，正中墙上七尺墨书四个狂草大字，字迹苍穹有力！看到梅梅盯着字卷发愣，西蒙笑一笑，说，“这四个字叫＂是无等等＂！”

　　“天啊，什么意思呀？”梅梅瞪大了眼睛望向空闻大师，空闻大师双手合十，“女施主，这是佛教诘语，取自经文‘南摩摩诃般若波罗蜜是无等等咒’，意思是人生在世，事事不过是云烟过眼，有也罢、无也罢，不过如此等等，何必妄求。”

　　“二位施主，请坐吧”。空闻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铺团，三人坐下。似乎早已洞知西蒙是两人同来，三个铺团，三个茶杯，恰恰都是逢三之数。

　　端起茶杯，西蒙喝了一口。“好茶！”西蒙不由得赞了一声。极品铁观音呀！

　　“礼佛参心性，听泉泯去留”，空闻大师泯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像是自言自语。

　　“大师，我想……”西蒙刚要说下去，空闻大师用挂着佛珠的大手向前一按，制止了西蒙。

　　“你只需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