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HP］败北》顾参商

4、（四）

　　赫敏曾经有一段时间，即使好几次差点被罗恩认为喜欢哈利，却一直不肯放哈利离开自己的视线。
　　罗恩当时醋了很久，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原因——不，其实也不算很久，不过是一两年后的事情——可他宁愿自己永远不会得到这所谓的“真相”。
　　“因为我担心他会杀了他自己。”早已长大的曾经的少女回忆着她永远都是少年的小伙伴，唇角嵌着一缕如雾般的笑——那是笑吗？曾经莽莽撞撞的小狮子在一旁看着他的挚爱对着铁三角的魔药教授回忆他一生的挚友，竟有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那名为笑的表情，原来竟然能复杂苦涩至此吗？

　　哈利精神状况差到什么地步呢？赫敏说，她见到的哈利，一直都是微笑着的。
　　“他真的一直都是笑着的。”赫敏垂下眼帘，咖啡上雾气升腾模糊了她的表情，茶杯慢慢把温度传递到她冰凉的双手上，“那段时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At any time.”她几乎要把那寥寥几个字母嚼碎在口中，罗恩似懂非懂，敛起了表情安抚地把手覆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而赫敏没有抬头，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爱人的手，“对食死徒施不可饶恕咒的时候，失去魔杖从三千英尺高空坠落的时候，在自己手臂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伤脸色差到不像活人的时候，对着明知只不过是自己幻觉的人说话的时候……以及发现摄魂怪对自己已经毫无影响的时候。”
　　“……”
　　一片死寂。

　　没有人知道——即使是万事通的赫敏也不曾完全明白——魔法界的救世主的精神状态，到底有多么岌岌可危。
　　幻视，幻听，与明确的幻觉对话，焦虑，抑郁，厌世，自弃，甚至于产生自虐倾向。
　　救世主的身边有那么多人，却只有赫敏一个人能发现他已经患上精神的绝症，被自己慢慢拖入深渊。
　　可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能救他，即使是……不，没有即使。
　　他已经不需要了。

　　赫敏·简·格兰杰一直都想救哈利·波特。

　　赫敏从发现哈利的异常之后就一直想要挽回这个半身陷入泥沼的灵魂。
　　她尝试着带哈利去看一些美好的东西，尝试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还值得眷恋，而前线始终紧急的战况却不允许她这么做，每一次抢到的机会总是会被那些离人所交付的“责任”抢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奔忙在死生边际；
　　她打断哈利与虚空中自己的臆想物的对话，要把血淋淋的事实撕开给哈利看，却发现他早已看得过分透彻，明明是她想叫醒他，可他眼中的真假清晰得让人如此绝望，叫她几乎想让他再梦一场；
　　她用尽一切方法想要打破哈利平静异常却充盈着疲倦的笑容，逼他回忆自己失去的朋友亲人以及其他的一切，破坏他费尽心力完成的工作，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教养辱骂他甚至他的亲友，可只得到挚友眼中更浓的疲倦伤悲，和一声浅极却足以令她无法自制的叹；
　　她收起哈利身边所有的危险物品，给他灌下一饮生死水想让他有哪怕一夜能好梦，好好收拾一下身体上的伤口，可那个少年早已有了耐药性仍体贴地假装睡去，在最后把疲惫的她抱回床上再叫来总是大大咧咧的罗恩顺便教育一遍他，让他好好安慰魔法铁三角里唯一的女孩，却又对自己只字不提……
　　赫敏能成为格兰芬多的万事通，能成为救世主对抗伏地魔的同伴，能安然在霍格沃兹和魔法部之间周旋，能在哈利从三千英尺高空坠落的时候给他一个缓落咒，能为了毕生挚友把艰深晦涩的麻瓜心理学读透，能一次次把潜意识寻死的救世主从死亡的边缘死神的手下抢回，甚至能在最后能劝服固执又可怕的斯莱特林院长终于来到一直拒绝的地方，却控制不住自己在发现摄魂怪对哈利失去威胁时痛哭失声。
　　即使突兀地发现了这样的事实依旧能保持住微笑年少的救世主，却会在赫敏哭泣时尴尬一般收起微笑，依旧能不发一言地递上巧克力和纸巾，像曾经那个腼腆的格兰芬多一样移开视线。
　　可为了改变哈利的表情努力了近一年的赫敏却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她救不了他。

　　那天后，她终于停止了自己对救世主近乎监视的行为，救世主脸上终于有了正常的表情，耳边是罗恩对他们两人几个月不正常的絮絮叨叨的抱怨，而赫敏与哈利半空中对上视线，有与他一样的笑，心里的绝望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
　　——赫敏·简·格兰杰救不了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