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疆》十三行

2、富可敌国失忆人

　　蒋三三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床上半躺着的人。

　　和蒋三三的浓眉大眼不一样，少年的眉眼很淡，长而卷翘的眉毛上沾了早晨生理性的泪水，一闪一闪的。肤色白嫩，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娇养出来的。两腮各有一块红，应当是昨日冻着脸了。
　　他在边城十年，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少年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颈项和半边臂膀也裹了一层又一层。他正用另外半边臂膀喝药，小口小口的，看得蒋三三都忍不住着急。

　　少年喝完了药，放下碗，抬起头来看向他，小声道，“我想要帕子。”

　　“声音这么小，蚊子声都比你的大。要帕子干什么？”

　　少年声音大了一些，稚嫩娇弱感越发明显，和这间粗糙的屋子以及人格格不入，“我要擦嘴。”

　　蒋三三道，“又没脏，你擦什么嘴？”

　　少年不作声。

　　“哎，你叫什么名字？哪的人啊？”

　　“我问你话呢！”

　　“你是不是当没听见？”

　　蒋三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站起来，把手臂伸到少年面前，“咱没帕子这金贵东西，老子衣服给你擦擦。”

　　少年睫毛颤了颤，把那颗小头颅扭了一个小幅度。

　　蒋三三道，“你是哪家的大爷？老子还不伺候了！”他弯下腰，就要去拽人身上的被子，“起开！自个找地去，别待我屋里。”

　　少年一句不吭，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抓着被子。

　　蒋三三拽了一会，自个儿觉得没劲儿，在屋子里来回走。

　　少年垂着头，看也不看他。

　　蒋三三站到他面前，捞起衣服，露出里面还算柔软的里衣，拉着里衣下摆，对着人的嘴就抹上去了。

　　少年惊怒地盯着他。

　　蒋三三当兵的，手劲大，又没个轻重。少年的嘴巴被他擦得红彤彤的，周围还有一圈红痕，被布料磨的。

　　蒋三三没忍住，笑了两声，“大姑娘似的，哪有半点男人样儿？”

　　“傅昭。”

　　“什么？”蒋三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傅昭？你名字？”他哼哼两声，“叫什么名字？干脆随我，我叫蒋三三，你叫傅二二好了。”

　　许是因为知道了蒋三三是个什么人，傅昭抬起头，眼里真真切切有了蒋三三这个人。

　　他皱着眉，“难听。”

　　蒋三三笑得更开心，“难听就对了。”他把椅子拉过来，两腿大开地坐着，“你哪里来的？”

　　“不记得。”

　　蒋三三笑着的脸一僵，瞪圆了眼睛。

　　傅昭湿漉漉的眼睛就也这么瞪过去，“我不是傻子。”

　　蒋三三嗤笑一声，“这么大个人，连自己住哪都不知道，你不是傻子谁是？我就问你记得什么？”

　　傅昭抿着唇，浅浅地笑了一下，微微仰起了脑袋，“我记得我家富可敌国，家里人对我都很好。”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如果你把我送回去，他们会给你很多钱的。”

　　“噗”地一声，蒋三三身子缩在小小的椅子上，，抖个不停。他眉目延展，属于兵士的锋锐被冲了个干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富可敌国呢，你知道国有多少钱吗？大话还挺会说的。”

　　“还想让我送你回去？你家都不知道在哪呢？哈，就记得家里有钱。”

　　傅昭双颊微微鼓起来，眼垂着，一副闷葫芦的模样。

　　蒋三三啧了一声，暗道，“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娇惯性子。”
　　“行了。你也知道我救了你，你就不该给我找麻烦。别说我冷血，给你一天的时间，在晚上我回来之前必须离开。我可养不起两个人。”

　　蒋三三没了逗弄人的兴趣，站起来，扣上毡帽，拿上长矛，“我走了。”

　　他拉开门。

　　大雪下了一夜，地上覆盖着深约几尺的雪，一脚踩下，靴子都没下去大半截。

　　冷风钻着空子挤进来，冷得傅昭一哆嗦，赶紧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就靠在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屋顶有着腐烂痕迹的横梁。半晌，才长长地叹一口气。

　　他穿越了。

　　刚取得教授资格就穿越了。

　　一点前奏都没有，就只是普普通通地睡了一觉，醒过来就看到眼前这个人。

　　他又不是本地人，怎么可能告诉他他从哪里来。富可敌国的话也不过是给这个人留个念想，好让他收留自己一番。他又没说谎，他家里本来就很有钱。

　　怎么伤成这样，不会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眼睛酸了，他眨了两下，又是一声长叹，心道，“没车没房，外面大雪天的出去，他是想直接冻死我。”

　　想到蒋三三，他满鼻子都是一股臭汗味。他不知道自己衣服多久没洗了吗，竟然往他嘴巴上抹！

　　算了，不跟吃饭都不擦嘴的粗人计较。

　　傅昭拿起床头边的衣服，已展开，才发现上面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混着草沫子，又腥又臭。

　　傅昭面无表情地丢到地上去。

　　虎落平阳也绝不能穿这么脏这么臭的衣服。

　　他慢吞吞地裹着被子，踩着地上的衣服去翻蒋三三的箱子。

　　一套里衣，两件秋衣，一双布鞋，还有一套换洗的戍服。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傅昭瘪了瘪嘴，他好穷啊。

　　现代当兵的可有钱了。

　　他低头嗅了嗅，衣服上都有着异味。

　　傅昭嫌弃地转过身，拖着被子哒哒地跑回床上。

　　蒋三三一个人养不活两个，他来养就可以了吧。他可以去教书，说不定赚的钱比将三三还多呢。

　　傅昭笑了一下，两侧的小虎牙露出来，有几分耀眼。他安安心心地倒下去，缩在被窝里打算睡一个好觉缓解一下他经历人生大起大落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了，只有这么一点字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