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流年无声》苏浅夜

6、恒温

　　签字时有了小片刻停顿，眼前闪过的是那些已逝去的时光碎片，好像一部老旧电影，不带颜色却深入人心。耳畔传来不二含笑的声音，“浅川后悔了么？”

　　机会同时落笔，干净利落写下“浅川夏。”，扬起头，认真而深刻的望着眼前的人，忽然有种平静的感觉，从离家到回来，辗转过年，终于找到了港湾，缓缓露出笑容，“怎么可能。”

　　温柔的季风吹起发丝，吹开大朵浮云，澄澈的阳光一瞬蔓延。

　　不二周助眼睛里闪动着勿忘我花朵干净的色泽，久久地，也扬起微笑。

　　回去的路上，浅川夏下意识地走向熟悉的路径，忽然被拉住胳膊，疑惑地看过去，不二歪过头，“你想去哪儿呢，夏。”

　　夏。这个听了二十几年的称呼，被他干净的声线说出，几乎触碰到空气就开出花朵。

　　“夏。。夏？”，浅川夏的表情无别与惊讶。

　　“已经结婚了总不能继续叫浅川吧。”，不二闪烁着脚下的笑容，家中了语气地重复，“夏，你似乎不认识回家的路呢。”

　　“诶？！”

　　“打搅了。”

　　浅川夏在门口脱鞋，一边透过玄关向里望去。不二家在高层公寓中，整洁干净的摆设不似一般独居男子。

　　换上拖鞋后发现不二一直抱肩微笑看着自己。

　　“..怎么了？”

　　“夏你都有这样的习惯么？”

　　“诶？”

　　“回自己家时都会说‘打搅了’？”，他慢悠悠陈述，有意加重了“自己”两个字。

　　浅川夏脸不受控制地红起来，低声嘟囔“前辈不要再取笑我了。”

　　“前辈？”并没有听从他话的人步步紧逼，“在夏的印象里，都是这样称呼丈夫的？”

　　“哪有这种印象，我以前又没结过婚！”，硬着头皮扬起脖子反驳，却听见不二笑出声，意识到不妥，浅川夏大窘地瞪他一眼。

　　“好啦好啦”不二微笑着，“我去做饭。”

　　“还是我来好了”，浅川夏连忙说。

　　“夏还不熟悉家里的情况，一起帮忙熟悉下就好了。”不二回身拿出一件粉格围裙，“换上吧，小心弄脏衣服。”

　　“前辈。。”，浅川夏看着围裙上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熊，别扭地开口，“这是前辈平日穿的么。。。颜色会不会。。。”

　　“姐姐来时会穿的”，不二拿出另一件蓝色的，动作流畅地系好，“这件是我的。”

　　“哦。。”，笨手笨脚够着后背的袋子，浅川夏看着已经在厨房忙碌的人，半敞的窗散进名暖阳光，而他娴熟的动作，温和的神情，怎么看起来都像优秀的居家男人，而忽然又意识到的是两件围裙分明是情侣款式，两个人看起来像夫妻一样。

　　又在想傻事了。浅川夏无奈地扶额，明明就已经是夫妻了吧。

　　不二停下洗米的动作，好奇地探身，“夏在干什么？”

　　回过神连忙赶过去，“来了。”

　　配合的过程并不顺利，在这个男人身边自己总是心神不宁手忙脚乱。递错调味拿不稳餐具，制造匪夷所思的状况，在不二第三次有惊无险地扶住将落的碗时，浅川夏沮丧地说，“抱歉。”

　　不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得像在安慰一个孩子，“不要紧的。”

　　“我。。还是回房间好了。。”

　　“继续在这里吧。”，不二开口，“很奇怪呢，有夏在这里，会有动力哦。”

　　一字一字敲在浅川夏心里，过去的岁月里，究竟有多少事，是因为有不二周助所以有动力，已经数不清了吧。

　　因为不二周助，所以坚持了那么久最后一个离开，只为交换一个一起回家的机会，因为不二周助，所以熬夜苦读捶打自己的头保持清醒，希望排名时可以再靠近他一点，因为不二周助，所以刻意去研究并不感兴趣的网球摄影仙人掌。

　　那些细小的属于一个人的努力，在不二周助这个强大的名字下，像渐渐没过鼻息的潮水，有着无望的窒息。

　　“其实前辈才一直是我的动力呢”，声音很低，被崩起的油星压过。

　　“夏递一下砂糖”，不二在空隙中回过头。

　　“哦，好。”

　　其实这样，已经可以了吧。浅川夏靠着门，窗外是夏初明朗的天空。

　　吃饭时不二说着一天的计划，决定先去医院看望母亲，接着回浅川家取些必备的生活用品。结婚很仓促，又并不是真实的，一直认为不要太过声张。

　　说到这，浅川夏咬了咬筷子，总觉得心里划过细小的疼痛。

　　不二的母亲是极高兴的，一脸微笑地问该如何称呼自己，浅川夏红着脸，好久低声说：“妈妈。”

　　正好由美子姐和裕太刚好在，热闹中，由美子指着自己，挑起唇角，“夏，那么我呢？”，浅川夏欠欠身，“姐姐。”，被对方欣喜地拉过去，连声应着。裕太也凑上来，瞪大眼睛，“我呢我呢？”

　　“诶？”，浅川夏愣了愣，“裕。。太？”

　　“什么啊。。”，裕太在大家笑声中挫败地说，“为什么大家都有称呼而我只有名字啊~”

　　浅川夏看到不二安静站在一旁注视着和谐的家人，弯起眼睛，带着温柔的神情，她忽然觉得，那个一直被成为天才的不二周助，也许真正的弱点，就是亲人吧，也意识到，或许自己在那些轻狂岁月中，并没有认认真真体会过这个人，体会他的内心。

　　那么，现在了解，也不是很晚，对么。。

　　回家取东西时父母还没有回来，打过去电话，说是亲属的火车晚点，本来想去看看却被母亲制止，“夏你疯了么，新婚诶可是，赶紧回去，哪天来拜访都是一样的！”，语气严厉不容回驳，浅川夏叹口气，对着不二耸耸肩。

　　再次回到这个他们的“家”，天色已经暗下来，进门前不二顺手打亮灯，浅橙色的光晕开温馨的色泽，连人也跟着微醺起来。

　　浅川夏整理着物品，牙缸里添了支牙刷，托架上女子洗漱用品排开，最后在架子上搭了条粉色毛巾，似乎一下有了家中多出位女主人的证据来，退后一步，顺手将无意找出的玩偶纸贴贴在镜框上，浅川夏的嘴角挑起弧度。

　　转身离开时忽然发现不二正微笑看着她，不满看他一眼，“前辈您有偷窥的癖好么？”

　　不二煞有其事地用手抵在下颌，“让我想一想——大概有吧。”

　　“好冷的笑话前辈”，浅川夏饶过他走了出去。

　　晚饭是浅川夏亲自掌勺的中国料理，紧张地看着不二眯起眼睛吃下第一口，他的表情少有的严肃，就在自己几乎沮丧着要道歉时，却露出笑容，“夏的手艺很棒哦。”

　　“诶？真的？！”，浅川夏松了口气地叫出来。

　　不二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回来时抱着红酒，剔透的液体涓涓流进玻璃杯，他率先地拿起，“庆祝我们结婚，也真的很感谢夏。。”

　　浅川夏低着头，心里想着其实该说感谢的人是她，无论之后的道路究竟怎么样，这段回忆都会成为一生中最美好的吧，不知怎么忽然有了几分酸楚，努力撑出笑容，举杯，“前辈，我先喝了哦。”

　　自己究竟喝了几杯已经记不清了，浅金的光线交织着扭曲的空间，视线朦胧着看不清楚，印象里似乎不二不断劝阻，却还是没有听的倒酒，嘴里嘟囔着“今天高兴，前辈就不要说什么了嘛！”

　　踉踉跄跄，有人扶着自己进了房间，似乎还撞在了门框上，对方当了肉垫，小心地将自己安顿在床上，盖被子时，可以感觉到的是浅浅薄荷的清香，混沌中唯一的光明，那道光却要离开，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夕阳下，挽着别人的自己最在意的人，渐渐远离。

　　“不要！”，浅川夏急急地叫着，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死死抓住。

　　这一次，不要离开了，好么。

　　眼睛酝酿出潮湿，在新婚的这一天，就让我任性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