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就业计划》清水浅舱

40、专业课

　　那个手忙脚乱的雨天过后，很多事情似乎变得顺利了许多。
　　狗妖化身为人，以临时工的身份加入就业计划，以工抵债，总算是让勾副局长勉强接受了现状。
　　乐谱及时送到，老师虽然高冷又嫌弃地在课上挑了小高不少刺，但还是当场收下了几千大洋红票票，并允许小高继续找她约课。
　　甚至高千朔和戚新格的关系也在“生”过拖鞋之后变好了很多。
　　这个变好的主要体现，就是大高在给小高做高考备战营养餐的时候，会多准备一份留给戚新格当作考研备战营养餐，并且和白老板一样，亲切地以“七格格”称呼对方。
　　而尊贵的七格格虽然没有直接赞扬和表示感谢，却一声不吭地揽下了填充冰箱的任务，承包了这栋房子里所有果蔬肉类、米面粮油、零食饮料的采购，算是交伙食费了。
　　这天，戚新格刚刚采买完食材归来，发现大高小高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脸严肃地等他回来。
　　“怎么了？”戚新格把需要冷冻的食材塞进冰箱，这才走过去，“找我要谈什么事情？”
　　小高妹妹二话不说，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点击播放视频。
　　“接下来的二百零六号是我国选手，只有十六岁的小将戚新格，来自首都舞蹈学院附中，年纪虽小但实力不容小觑，身体条件、肌肉控制、力量、美感都十分出色……”
　　平板上显示的，正是当年十六岁、脸蛋嫩出水的戚新格。
　　“啪”！
　　戚新格手里装零食的购物袋摔到了地上，眼镜也从鼻梁滑下去几分。
　　镜头带到了选手的面部特写，芭蕾少年画着舞台妆，目光低垂，正在深呼吸缓解紧张的情绪。
　　“接下来他要为大家带来的是《仙女》第二幕詹姆斯变奏……”
　　紧接着，当年十六岁的戚新格抬起头，露出略带青涩的、天使一样的笑容。
　　再有几个月就要过二十四岁生日的戚新格杵在客厅里，脸上的表情可以注册阴曹地府商标了。
　　“你们什么意思？”
　　他慌了、他慌了，戚新格他慌了。
　　但小高同学不为所动，继续公放视频。
　　在前几小节优雅的引子音乐过后，镜头切换了舞台全景，穿着红色舞服的戚新格轻盈地跳到了舞台上。
　　舞服上身是红色欧式上装，好看但是没有新意。但下身红色的格子裙和膝盖下方的黑色中筒袜，那就能震惊全场了。
　　灵动的舞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轻巧的小鹿，修长的两条美腿蹦来蹦去、跳来跳去，可爱、优雅又灵活，裙子也一圈儿接着一圈地飞。
　　“为什么是裙子！四舍五入这不是女装了吗？”高千朔整个人都有点激动，很兴奋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一个弯的为什么对女装如此兴奋。
　　变奏不长，也就一分钟的时间。
　　很快，乐曲迎来高昂的结束句。戚新格优雅地吸起左腿，右腿踮起脚尖在地上旋转。高速的旋转让他的裙摆飞起，露出了黑色的弹力打底紧身短裤。
　　“嘶！”大高小高同时深吸一口气，嘴巴咂得“啧啧”响。
　　戚新格：“……”
　　裙摆随着动作的定格飘飘落下，台下响起掌声。
　　大高小高放下平板，齐齐跟着视频里的掌声拍巴掌欢呼。
　　戚新格依然保持着石化的状态，看着不嫌事儿大的高家兄妹。
　　“为什么是女装！其他男性参赛选手也没有穿裙子的吧！”高千朔两眼放光。
　　就连小高同学也在满脸期待地等戚新格解释。
　　“我要澄清一下，这个并不是女装。”戚新格捡起零食，清清嗓子，“这段变奏选自浪漫主义芭蕾舞剧《仙女》，因为故事发生在苏格兰的村庄，所以男性角色要穿格子裙。”
　　大高小高同时发出来长长的一声“哦”，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眼睛还是X光似地扫描戚新格。
　　他继续科普道：“可别戴有色眼镜啊！这部舞剧让芭蕾舞的足尖技巧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还有，特别仙的过膝白纱舞裙就是从这部剧开始流行的。”
　　“原来如此，涨知识了！”小高点点头。
　　大高跟她一唱一和，“可不是，这是文艺扫盲。学到了、学到了！”
　　“我看了比赛结果，戚老师可是当年男子组第四名，是那届洛桑亚洲男性选手的最高成绩，太厉害了！”小高做作地鼓起掌来。
　　大高也跟着鼓掌，“了不起、了不起，为国争光啊！”
　　她们硬生生以二人之力拍出了掌声雷动的效果。
　　高家兄妹如此蹩脚的吹捧他，一定另有目的。
　　戚新格双臂交叉在胸前，他倒想看看大小高能折腾出来什么。
　　“所以呢，你们就想表达一下对我的崇敬之情？”他用鼻子笑了声。
　　大小高连声答应，“对对对，戚老师你好厉害的！”
　　铺垫得差不多了，小高用崇拜的小眼神看向他，“戚老师，你教教我怎么变成一只美丽的天鹅吧！”
　　戚新格明白了：原来他们俩是为了艺考的事情过来拜师的。
　　无论是考声乐歌剧系还是考音乐剧系，舞蹈都是写在招生简章里的必考项目。只是权重不一样罢了。
　　歌剧系的舞蹈想考过很容易，只要大体看的过去、有形体基础就行，基本上是“才艺展示”的范畴。
　　音乐剧系对舞蹈水平的要求很高，虽然简章写着不限舞种，但实际上还是有舞种偏好的，还要求考生跳得精、跳得好、基本功扎实。
　　戚新格想了想，问：“你到底最后报考的是歌剧还是音乐剧？我也得知道了才好准备教你什么、怎幺要求你，不然就耽误你考试了。”
　　实际上，小高的情况有些复杂。
　　她更喜欢的是音乐剧，但她是少儿演唱转美声唱法，完全不会流行唱法，考声乐歌剧系显然要更把握一些。此外，他们只能通过白一沙拐十八个弯的关系联系上导师，没有别的选择。
　　在咨询过靠谱的学姐学长、研究过招生简章后。高千秋决定把目标学校定为白一沙的母校，并跟随声乐歌剧系的老师学习。
　　有了这个相对稳当的“保底”，艺考期间，她也能放心地同时报名其他学校的音乐剧系，万一运气好，有幸凭本事成为非关系户，她就能去学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了。
　　大概的情况戚新格了解了，他说：“如果是这样，你会比其他考生还累，要在舞蹈上花时间、下功夫了。”
　　“没关系，努力吃苦能解决的事情，在我这儿都不算事儿。”小高拍着胸脯保证。
　　戚新格点点头，坐在高千朔搬来的椅子上，摆出了老师架子，“基本的芭蕾手位会吧？来一段我先看看，或者说之前如果有练过的组合，跳给我看也行。”
　　“好嘞！”小高转身去屋里换了形体服、大袜和猫爪鞋。
　　她身材很匀称，肌肉线条修长，一看就是有过底子的。
　　“我为了考试在网上扒了一段睡美人的《蓝鸟》变奏，我跳给你看！”
　　《蓝鸟》变奏是相对而言比较简单的了，但是观赏性和音乐性都很好。
　　戚新格翘起二郎腿，接过大高递过来的水杯，看着小高移开客厅里的家具，用平板播放伴奏。
　　柔和灵动的木管乐声响起，小高垫起脚尖，完成变奏的舞蹈动作。
　　大高打开手机，一脸痴迷地给妹妹的舞姿录像，甚至眼眶都有些感动的湿润。
　　但戚新格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一分钟的变奏结束，大高结束录像，“呱唧呱唧”给妹妹鼓掌，脸上写满了骄傲的荣光，得意地看向戚新格，等待夸奖。他的每根眉毛都在说着“看，这是我妹妹，多优秀，快夸”。
　　戚新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要来了大高录像过的手机和小高的平板。
　　他在字母站搜索了蓝鸟变奏的关键词，点开了一个北美芭蕾舞比赛得金奖的九岁小女孩的视频，又将手机上小高的录像紧挨着平板，两个视频同时播放。
　　一分钟的变奏放完，大高和小高都没声了，蔫了。
　　或许单看小高的视频并不会觉得她有多差，但左右对比高下立现。她的上肢摇晃不稳、脚背绷得不够、抬腿时常伴随掀胯、眼神飘忽没有定点、动作太生猛有力……
　　不用戚新格说一个字，他们心里已经明白了。小高自学成不了才，只能被一个九岁的孩子轻松吊打。
　　“我放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但这就是事实。”戚新格没有留情面，“你这个样子也就勉强骗骗声歌的老师，音乐剧想都不要想。别说重舞蹈的首舞了，哪个院校的音乐剧都不行。”
　　他能看出来小高的身体条件很好、力度尚佳、软开度能够上及格线、也有过一点点芭蕾形体训练的基础。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拥有这些绝对需要大量的练习、智慧、灵气和多年的坚持。
　　高千秋很优秀，但对于首都的顶级院校而言，她拥有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没见过“世面”的高家人，还是把艺考想得太简单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他们所在的圈层不可避免地局限了他们的视野。
　　“收一收你们的盲目自信吧。”戚新格一大盆冰水泼过去，“而且，所有老师最讨厌教的就是扒成品舞学歪了的学生，基本功不扎实又学了一堆毛病，还不如什么都不会呢。”
　　小高的眼眶当场就红了。
　　在老家，她从来都是最优秀的那一小撮人，得到的永远都是表扬和夸赞。
　　但到了首都，她什么都不是，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在这里一文不值，拼命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早就在见声乐课老师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打击过了，那个时候她还能承受。
　　可现在就连很喜欢她、与她亲近、熟识的戚新格都不认可她的表现。强烈的挫败感和绝望的情绪和此前收到的否定叠在一起，击碎了她的自尊和自信。
　　“吧嗒”！
　　小高挺坚强的一个姑娘，不爱哭的，可是这回她真的绷不住了。
　　换别人要把他妹妹气哭了，大高得冲上去揍人，但他知道戚新格并没有刻意伤人，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七格格嘛，有点公主病嘴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大高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戚新格也没说见着姑娘家哭了有什么反应，依然是原来那副表情。
　　“你之前学过什么舞？好好一个蓝鸟跳得虎虎生风，也不容易啊。”他道。
　　这半含讽刺的话听着伤人，但高千朔突然福至心灵似的品出来点别的味儿。
　　他想：七格格这是在变相夸千秋肌肉力量好吗？
　　小高掉了几滴豆，又抬起发红的眼眶，“我……学过民族舞，那时候学过芭蕾形体，然后就是……学过武术。”
　　“……怪不得。”戚新格换了一边翘二郎腿，“那这样，你还记得什么拳法、套路什么的？”
　　哭成泪人的小高点点头。
　　“看一眼。”戚新格说。
　　小高赶紧擦干净眼泪，收拾收拾情绪，哽咽着。她缓了一会儿，也没换衣服，就穿着舞蹈练功服，摆起了架势。
　　这回没有放伴奏了。
　　但是戚新格看着她的动作，总感觉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响起了熟悉的背景音乐。
　　“卧似一张弓，嘿！站似一棵松，哈！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嘿哈！南拳和北腿，嚯！少林武当功，喝！太极八卦连环掌……”
　　之前是委委屈屈、可可怜怜、眼眶红红的小兔子，现在是活脱脱的虹猫蓝兔仗剑走天涯。
　　高千秋拳拳带劲风、腿腿扫六合，越打越坚定、越打越起劲儿了。
　　坚固的下盘稳如铁，气沉丹田的喝声浩浩荡荡。给她根棍能扫一大片，给她根枪能挑一条线，有劲儿身轻云中燕，壮志豪情冲九天。
　　一套拳法腿法打下来，把戚新格都给看傻了。
　　缓了半响，他抬腿踢了一脚蹲在地上的大高。
　　“大高啊，功夫熊猫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我没有这个转基因技术把她变成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