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之人》许夷光

20、20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白余就像一张失去颜色的画，一天添一笔，在日子的更迭中慢慢又靠近他原先的模样。

　　跟我在一起时，爱我的模样。

　　他开始每天晚上带一些蛋糕甜点回来，每周坐在电影院里，隔着一个座位的桌上摆好了爆米花和奶茶。

　　他开始板着温和疏远的脸，用最平淡的语言述说着最深沉的爱意。

　　而程宇则像只被温水煮得晕头转向的青蛙，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子，就坦然习惯地被唤一声“小乖”。

　　他看不见他自己看向白余的眼神有多柔软多眷念。

　　我差点都要忘了，他第一次见到白余时眼底的惊艳和羞涩。

　　故事的最初，他本来就喜欢白余。

　　当然，我说的是他们的故事。

　　我知道在白余的记忆里，这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

　　可是程宇不知道。

　　所以在白余捏着他的下巴落下一个轻吻时，他震惊地瞪大眼，忘了躲开。

　　白余亲吻了他。在满室温暖的霞光中。

　　白余亲吻了我。在满室温暖的霞光中。

　　程宇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双手紧张地攥住白余的衬衫下摆。

　　我的鼻腔满是温暖厚重的气息，疯球了的小鹿砰砰砰地撞，手抖啊抖啊地揽上白余的脖颈。

　　白余带着如愿以偿地满足，在程宇的唇齿间辗转呢喃，程宇脸上的血色忽地褪尽，突然煞白无比。

　　白余带着如愿以偿地满足，在我的唇齿间辗转呢喃，我羞得脸上火烧火燎，却还是装得十分不怂地压上去撬开他的牙关，堵上他的嘴。

　　眼前景象换来换去，我站在原地，动能不能动。

　　我想扑过去，我想用最没有风度最难看的姿态去骂程宇，让他不要亲他。

　　我想骂白余是个骗子，明明说好一直爱我的，亲亲只给我的！

　　说好的！骗子！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程宇闭着眼，承受着白余的亲吻。

　　白余的声音小而清晰，他说，“..小乖，我爱你...”

　　我颤抖着手捂着眼睛，只听他的告白。

　　从那天开始，我才发现热恋时候的我们有多甜腻。

　　我是说甜蜜加油腻。

　　就是气氛真的有齁得有些油腻的地步。

　　白余总是不经意似的时不时碰一下程宇的手，蹭蹭头发啊摸摸脸颊各种。

　　好在他主动的时候很少，程宇也不会像我那样路过也要揩把油。

　　程宇总是内敛的，红着耳尖目光躲闪，真的像个初入爱河的傻瓜。

　　而白余在本应该被我拥抱或亲吻的时候没有被程宇拥抱或者亲吻时，就会沉默。

　　他最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像个计算错误卡壳了的机器人。

　　我看着他依旧英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想，他也许快醒过来了。

　　——
　　又半个月，仲夏之夜。

　　白余耐心地在奶茶杯里挂好茶包，倒入热牛奶。

　　这是每周该看电影的时候了，白余很享受饲养员的身份，来准备奶茶和爆米花。

　　爆米花哔剥的炸裂声清晰入耳，他拿着杯子轻轻尝一下，然后又放下去。

　　过了一会儿，尝了一下，又放下去。

　　是太烫了吗？

　　怪不得他每次要等好一会儿才下去电影院，怪不得我每次喝到的奶茶都是温的。

　　我正在寻思呢，白余就伸手摸出了手机。

　　白余手指在屏幕上摁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挂断了什么。

　　他这个习惯性动作我很熟悉，白余从来不接陌生号码，我之前手机没电了用别人的号码打来都要打两遍。

　　可是我明明看清楚了，并没有电话拨进来啊。

　　要把手机收入口袋的的动作顿住，他指尖上滑，接了电话，“喂，您好，我是白余。”

　　“...什么？”

　　“是，我是魏柠的家属。”

　　白余的脸色忽地苍白，我看着他空空荡荡的手机屏幕，有点懵。

　　病情加重了吗这是？

　　他的下一句话告诉了我答案。

　　白余问，“...瑞安街是吗？我立刻赶过去。”

　　瑞安街，是我当时出车祸的地方。

　　我当时应该还没死透吧，我记得血流了很久很久，我耳边一直都有声音的，各种噪杂的声音。

　　有警察的，有医生的，也有铁皮和火花的碰撞声。

　　我甚至听到旁边的车子轮胎呼啸而过，听到路边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轻哄。

　　没有白余，我应该跟他说什么的。

　　真可惜。

　　白余看起来很冷静，冷静到痴呆的地步，直到程宇走进厨房，他才猛地推开程宇跑出去。

　　他跑得很快，程宇追了两步，大声喊：“阿白，阿白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