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之人》许夷光

10、10

　　我听得都想笑，什么年代啊还找替身。

　　笑着笑着，我就笑不出来了。

　　刘秘书好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语气跟出差提一嘴定什么酒店吃什么餐厅没差。

　　而白余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慢慢地转身，看向他，“白余？”

　　刘秘书还在说，“程宇家里只有母亲，父亲去世后留下了很多债务。”

　　言简意赅，一看就是认真做过调查的。

　　果然，下一秒，他递过几张薄薄的调查结果，“白总您看，这是他的资料。”

　　不用说，程宇的生平肯定事无巨细地记在上面。

　　我扯扯嘴角，这算什么？替身都需要简历了吗？

　　“白余，让他滚出去。”

　　我看着白余，认真道，“快让他滚出去，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白余垂下眼，手放在桌上没动。

　　刘秘书直接放在桌上，评价道，“是个很干净的男孩子。”

　　哪怕是这种“工作”，他也依旧雷厉风行，周密细致。

　　资料最上面的一张纸还贴着程宇的寸照，照片里的大男孩眉眼弯弯，微笑地看过来。

　　白余沉默着，跟照片里的人打了个对眼，然后视线匆匆撇开。

　　我没忍住，吸了吸鼻子，“阿白。”

　　我还在等。

　　等他生气，等他把那沓恶心的资料扔出去，等他让恶心的刘秘书滚出去。

　　我感觉我等了很久，或许没有那么久..只是我觉得，真的很久。

　　久到我觉得自己要蒸发了，白余才松开捏着桌角的泛白指节，低声说，“安排一下，今天晚上带..带他去戏源阁。”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想冲过去甩他一巴掌，想闹想喊，可最后什么都没做。

　　杨宇如约而至，他看起来是很认真地收拾过了，连最顶上的碎头发丝儿都整整齐齐的。

　　白余坐在他对面，见他来了也没有起身，只朝刘秘书点点头，让他把合同递过去。

　　“是什么呀？”杨宇被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有点吓到，朝刘秘书笑了一下，伸手接过。

　　“您看一看，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改。”

　　程宇笑了一下，顺从地往下看，然后眼睛慢慢睁大，露出很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看着白余，白余只看向窗外，眼神平静而冷淡。

　　他看向刘秘书，问，“这是...包养吗？”

　　包养两个字，不仔细都听不见。

　　刘秘书摇头，“这只是一份合作。”

　　程宇的视线落在合同最后几个条条目目上，眼圈渐渐红了。

　　他有点屈辱，咬牙说，“其实、其实不用给钱的...如果是..恋爱的话...”

　　这个话程宇自己都很难启齿，不可否认，他应该是对白余很有好感的。

　　这种好感暧昧而微妙，假以时日，也许会延伸出牵扯不断的喜欢和爱情。

　　可这需要时间，再合适相配的两个人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直接结婚。

　　“不会恋爱，”白余终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眉间带着隐忍的不耐，“你长得跟一个人很像。”

　　几乎就没直接把“替身”两个字贴程宇脸上了。

　　程宇捏着那张纸，哑声问，“谁啊？”

　　白余皱着眉看他，脸上显露出我十分陌生的冷漠和憎恶，我觉得他不是在排斥程宇的问话，他像是在憎恶自己，同时也希望程宇憎恶他。

　　程宇则被他脸上的情绪刺痛了，撇开脸看向旁边的刘秘书，惴惴不安，还带着一丝奇怪的期盼，“是谁啊？”

　　刘秘书说，“这个您不用知道。”

　　程宇被刘秘书一句话噎住，还不肯放弃，“是谁啊？真的有这个人吗？”

　　白余轻声说，“是我的爱人。”

　　他把手机屏幕摁亮，上面是我很久之前设置的动态屏保。

　　几乎和程宇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那个人撑着下巴，对着镜头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明明一脸“爷居然会屈尊降贵给你录视频”的傲娇，但眼里流露出的温柔和甜蜜浓得化不开。

　　那时候很流行给对象录屏保，我第一次捣鼓着录了好半天，录完了才发现没把声音录进去，第二次重新录时才发现脸已经红透了，又羞又恼怒，干脆就让白余一直用上了无声版。

　　手机在程宇面前一晃而过，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看到了他僵住的肩膀。

　　白余说完那句话就不再出声了，也不在意程宇的反应，只是手机屏幕暗下去了就摁亮，再暗下去了就再次摁亮。

　　他看了很久，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明明灭灭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依旧漂亮，但上面覆着层冰，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和残忍。

　　“那..为什么还要..？”程宇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眼睫毛迅速地眨掉一串泪。

　　“他离开我了，”白余像说得不是自己一样，客观地给出答案，“可是我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