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前狼后虎（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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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萧条的北宫，今日里却是格外的热闹。
秋夕堂前的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奴才婢女们围挤在门廊前，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低声讨论两句。
侧边的枯井前，几个奴才趴跪在地上，瑟瑟的不敢说话。
陈妃平躺在地上，黄粉色的宫装纱裙上点点泥泞，被挂烂处则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她的右臂僵硬的高举在半空中，脖颈处稍稍有一些扭曲，双眼横睁，秀唇大张，胸前一根长长的冰刺直穿过心脏，鲜血竟染红了大半根冰刺，然而，最令我发指的则是她身上已渐渐开始融化却仍旧若隐若现的冰棱……
我呆呆的看着她，十指紧攥在手心。
她是被冰刺刺死的……
她的尸体竟然被冻结了……
站在院中的璎珞，双手垂在身侧，萧瑟的风不断地灌入他的冠袍之内，宽大的袖子顺着风高扬在半空中，发出“呼呼”的响声，璎珞的背影，满满的只剩下了悲凉。
紧随我一起来到的勖看到这场景慌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陈妃的尸首旁，蹲在地上先在手心托起了一股温火，绕至陈妃全身，迅速融了她身上的冰，然后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回到了璎珞身边。
从始至终，勖都紧紧的皱着眉头，他的眼里并没有悲伤，取而代之的，仿佛是一种莫名的愤怒。
“陛下，陈妃娘娘大概是在昨夜寅时被害的。”
璎珞僵立在原地，默然的并没有说话，仿佛只是没有听见一般。
“姐姐……”身后的李妃在婢女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陈妃的尸首旁，拉起陈妃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潸然泪下。
突然间，她跪爬到璎珞脚边，拉着璎珞的衣角哭喊道，“陛下，你要为姐姐做主啊……”
璎珞皱着眉头，一把拉起了跪趴在地上的李妃，却不料李妃突然哭的厥了过去，璎珞慌忙转手，将李妃接在了怀中。
勖走上前去，看了看璎珞怀中的李妃，拿出一粒药丸放在了她的舌下，“陛下，娘娘向来体弱，还是先行回去休息比较妥当！”
璎珞回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李妃，点了点头便示意身旁的婢女们扶李妃回去休息。
“陛下，陈妃姐姐死的冤啊，瞧她那双眼睛，瞪得多大啊！这神情，和那天下午真是……”柳妃用手半遮着面，看到璎珞转过身来，慌忙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站在那里，心里莫名的开始不安起来，陈妃的这种死法，同当日我将她冻结在西宫的园子中一模一样，再加上众宫妃之中，她向来只与我不和，要让人相信我并不是杀害她的凶手，可能吗？
我轻咬住下唇，回过神正对上璎珞愤怒的眸子，他紧盯着我，仿佛就要这样子把我看穿一般。
我亦是抬起眼，昂着头，坚定的回视着他。
“陛下，”突然，勖的声音打破了周围持久的尴尬，“依臣之见，陈妃娘娘并不一定就是死于雪术。”
璎珞回过头，冷冷的看了勖一眼，“朕并没有怀疑任何人！”
勖闻言慌忙弯下了身子，不再吭声，璎珞走近勖，语气丝毫不客气的问道。“你想掩饰什么？还是想要暗示朕什么？”
我盯着璎珞，此刻的他正如一只愤怒的野兽，瞪着眼睛，只想要发泄他满腔的愤恨。
“勖多言了，请陛下恕罪。”勖弯下身子，向璎珞微微的做了一个揖。
尽管如此，璎珞的脸色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看着勖，淡淡的笑了笑，然而他的双眼里，却浑浊的没有一丝笑意，我看着他嘴角邪邪的笑颜，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慌忙说道，“没错，只有雪术可以如此置人死地！”
璎珞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我良久，忽然轻笑出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看了看与璎珞相对而立的勖，他微皱着眉头，上身还微微的向下弯着，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有震惊，有感动，却还隐忍着一丝愤怒。
“凝雪精通雪术，自然知道陈妃娘娘的这种死法，只有精习雪术之人才可做到。”我亦是淡淡的笑了笑，毫无畏惧般的回视着璎珞。
他淡淡笑着点了点头，踱步到我面前，问道，“这么说，你承认了？”
我莞尔一笑，抬头问道，“承认什么，陛下？”
瞬间，整个秋夕堂变得鸦雀无声，婢女奴才们看这局面，各个都大气不敢出一口，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帝王发泄的出气筒。
“这还用说吗，娘娘，咱们后宫里，精习雪术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吧？”柳妃站在我身后，慢吞吞的说着，她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在此刻的秋夕堂却是格外的惹人注意。
璎珞闻言，依旧是沉默不语的看着我，一旁的柳妃仿佛是得到了璎珞的支持般的一下子得意了起来，她迈步向前走了两步，在我身旁站定，微微笑着又开了口，“娘娘一定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我看着她那张满是脂粉的脸蛋，微微后退了一步，笑道，“凝雪进宫比姐姐要晚的多，自然什么事也不会有姐姐那么灵通的。”
她听后呆楞着看了我一瞬，又慌忙掩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么，你昨天夜里在哪里？”璎珞看着我，突然开口插进了我们之间。
我转过身正对着璎珞，努力保持着微笑，他削薄的唇优雅的吐出的这几个字，个个犹如针尖般扎进了我的心，怎么，连你也相信我是杀害陈月容的凶手吗？
你可还记得，曾经的你，对我是怎样的信任？
寒冬腊月的雪国，一如既往的飘着白毛般的雪花，狂风肆虐的吹着，湖面薄薄的结了一层冰，我驾着雪鹿，驰骋在一望无际的绵白中，雪花飘落在我的发梢，鼻尖，肩膀，裙裾上，早已冻得通红的双手紧紧的拉着的缰绳，我大声的呵着雪鹿，并没有一点想要停下来的迹象。
远远的，旋风的嘶声夹杂着风声传进了我的耳朵，璎珞一身暗红色水印长衫，一手高扬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浓黑的长发束在白玉冠之内，额前的散发顺着风向微扬着。
“凝！”璎珞在身后大声的叫着我。
我装作没有听见般的继续向前，加速驾着雪鹿。
“凝！”璎珞策马与我并肩驰骋在绵白色的小路上，“我相信！我相信你！”
“你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相信我什么！”我转过头怒视着他，并不领情的吼道。
“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我转过头看着璎珞，他的眉头微微蹙着，黝黑色的瞳孔点点微亮，看我转过头看他，嘴角撩起一抹真诚的笑意。
我勒住雪鹿，趴在雪鹿的背上，在那个雪花漫天的冬日，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一般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凝雪昨天晚上在眧凤殿，并未有过外出。”
“谁能为王后娘娘作证呢？”柳妃听了我的回答，挑眉笑了笑。
我看着柳妃得意的笑脸，心里虽然没了底气，面子上却还佯装镇定的笑着，“我身边的淑儿和芸儿都可以为我作证。”
“哈哈！”柳妃果然如我想的那样鄙夷的笑出了声，“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向着娘娘了。”
我哑然看着柳妃，虽然气愤，却着实说不上一句话来。
“陛下，静儿昨晚也是一个人在雅坊里，只有身边的婢女能够作证。”身后的静妃突然柔柔的接上了柳妃的话。
柳妃扭过身，怒视着一向柔弱的静妃，道，“静儿妹妹，你这是在提醒陛下，你也逃不了关系吗？”
静儿低着头，眨了眨她迷人的丹凤眼，低声问道，“那么姐姐呢？昨夜和谁在一起呢？”
“你……”柳妃看着静妃，咬着下唇再接不上一句话来。
“够了！”一旁的璎珞突然一声怒吼，所有人都慌忙跪到了地上，“还嫌事情不够多吗？整日里就知道争一时口舌之快，你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千兆宫妃李月容贤良淑德，深得朕心，身患固疾，不幸离世。以国礼葬之。”璎珞呆望了陈妃些许，缓缓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扭身离开了秋夕堂。
我愣愣的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亦是说不尽的落寞，倘若今日躺在那里的是我，你会不会也如此的悲痛？
“小贱蹄子！”身旁的柳妃瞪着低头不语的静妃，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静儿低着头，眼泪瞬间就铺满了整个眼球，扑朔迷离的两只丹凤眼眼泪汪汪的更显得她楚楚动人，我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想起她刚才为我出头时的勇敢，顿时感动无比。
“啪”的一声，我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到了柳妃的脸上，她捂着脸，怔怔的看着我，不敢反驳，就只有憋着眼泪看着我。
“这后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宫妃了？”我看着她瞪的通红的双眼，怒喝道，“你这是要反了吗？！”
她望着我，虽然气不过，却只能福下身子，抽泣道，“如烟不敢，请娘娘恕罪……”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半蹲在我面前的柳妃，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风微微吹过，就将其带落了下来。虽亦是楚楚动人，然而在我眼里，却是格外的惹人厌恶。
“静妃，我们走！”我头也不回的对站在侧身后的静妃说道，之后便率先迈步离开了秋夕堂。
“娘娘，谢谢您。”刚踏出秋夕堂，静妃便低声在身后嘟哝了一句。
我转过身，正对上她依旧水汪的的丹凤眼，此时的她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我随即微微冲她一笑，“谢什么，我应该谢你才对。”
她闻言勾起嘴角，羞涩的笑了笑。
我拉起她的手，微笑着冲她说道，“你且记得，你是这千兆国王的妃子，除了陛下之外，没有人可以指责你！在这个后宫，你可以不加入到那些女人无谓的争斗中去，但是你不可以懦弱，不然，你就会成为她们的牺牲品！”
她扑朔着漂亮的丹凤眼，愣愣的看了我良久之后，如牡丹花般的笑着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如流水般透彻的笑颜，亦是冲她嫣然一笑。
对于静妃，我从来不曾了解过，甚至也不曾去试着了解过，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着这个单纯的女子，却不曾想过，我的亲近，只是让她更早的陷入到了危险之中。
“娘娘。”勖的声音从秋夕堂门廊处飘来，我转过身，恰看见勖的俊颜如往日一如往昔般温暖的笑着。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前狼后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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