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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十月里的深秋,已经步入太阳提早沉落的季节,教学楼区开始闪亮属于夜晚的灯光,昏黄与明暗之间,挑起一种想早早跪安的昏睡感。

      薛不凡讨厌白天的短暂,对教室里的白炽灯光有种无名的烦闷,他拨弄着签字笔在指尖乱转,眼睛看向讲台侧墙上的电子挂钟,淡长的睫毛被灯光照出翕动的浅影,投在柔然而细白的皮肤上,像晕开的香墨,不小心滴落在玉白的纸面上,留下一抹散漫的氤氲。

      秒针走到六点的最后一刻,下课,老师离开后,教室门口渐渐拥堵起来,几个女生的惊咋声穿插其中。

      本就女生占绝大比例的班级里,只要有一个女生发现了类似英俊得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就会像蜜蜂召唤同伴那样,引来一阵骚动。

      女生A:“哇,那是最近刚评选的新晋校草韩江。”

      女生B:“他来找谁?我们班哪位千金获得校草青睐了?天呐,好想知道!”

      女生C一脸夸张的表情:“OMG,这不是禁忌的姐弟恋吗?韩江是大一的。”

      女生B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前段时间工商系的系花王晴雪就追过他,她还是大三的呢,姐弟恋又不犯法。”

      看见门口外站着的高而宽的身影,及那盯着猎物一样的锐利目光,薛不凡打了个冷颤,这位女生眼中的XX王子,在他眼里跟一尊瘟神没什么区别。

      只怪流年不利。

      天老阁那票不干人事的,写个破法典,规定引导师与学生的正式关系必须过四十八小时才能切断,所谓的正式关系居然是孵化后算起,这特么是天要亡我的架势?

      “师哥,我来接你下课。”

      韩江朝想要往后门跑的薛不凡招手,俊朗无瑕的面容扬起人畜无害的微笑,像阳光掺着金露散发着可使百花尽放的魔力,引得那一大群女生目眩神迷后,集体回头。

      “师哥?!?”那几乎是十几个女生同时发出的灵魂疑问,随着大脑的缓冲,或惊讶,或平静,或一两道奇奇怪怪的腐坏眼神。

      排山倒海的视线,几乎要把薛不凡穿透了,尤其那几声几不可闻的揣度着莫大误会的怪笑,那氛围,好像姐弟恋一下飙升到重口味的兄弟恋!

      “呵呵……前几天‘练拳’认识的学弟罢了。”薛不凡尬笑地解释,故作落落大方,但练拳两个字说得自己一身肉痛。

      即使文学系的男生是稀有动物,但把薛不凡拉出去,也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隽秀俊生,他三庭五眼生的极好,皮肤很细,干干净净,站在那里不说话,那股英秀气,像夏日深山里的清泉与春雾。

      这样高颜值的男生,跟另一个具有凌厉侵略性的大帅哥站在一起,还说着“我来接你”之类的话,想让天生就浪漫主义的文学系女生们不产生一点联想,那太压抑他们的天性了。

      一个女生扯起坏笑道:“学弟接学长下课,你们很有爱嘛!!!”

      女生B跟着起哄:“我男朋友都没接过我下课,你们这……啧啧……”

      女生C故意嘘了声:“你们这些狼人,好看男生都被你们想成鄂君绣被的关系,你们还想不想寻良人以栖佳木了?”

      “哈哈哈……”女生们笑成一堆麻团。

      鄂君绣被!这什么论调?太TM诡异了,一脸惊恐的薛不凡,想立刻消失在这群女生的视线里,他裂着嘴,快速走出去。

      头一次见识文学系的气氛,韩江显得相当的镇静,紧跟着薛不凡离开。

      在过道上,薛不凡暴躁地磨牙道:“咱能不能别装了?”

      “怎么?”韩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说和平相处的不是师哥你吗?这么快要跟我撕毁合约了?我记得昨天还被师哥踹了一脚,那我是不是可以找补回来?”

      提到暴力执法,薛不凡一下软语相待:“师哥跟你闹着玩的,哪能认真呢。”

      “是吗?”韩江很欣赏他这副秒怂的样子,浮着一脸假笑,像模像样的,每个细胞都在向他宣告——我很怕疼,请别揍我。

      夹着课本,薛不凡一点点往楼道缩,露着六颗牙齿:“那是自然,师哥是个讲究人。”

      韩江一把捏住他:“既然师哥这么讲究,那就给点补偿吧,毕竟我是挨了你一脚,我再揍回来好像不合适,但闷声不坑,我又心理不平衡,你说呢?”

      “补偿,一定补偿。”薛不凡咬着牙槽,发出被抢劫般的沉痛声:“我先请你吃个饭,然后带你去禁制表行换表好不好?”

      “嗯……”韩江做思考状,狭长的眼睛弯起邪魅而勾人的弧度,缓慢地应了声:“好。”

      我去,这混蛋居然在跟他放电!!!
      薛不凡眨了下眼睛,自我镇定了一番,这要是王晴雪,估计要当场献身。

      “走吧。”他喊了声,想走在前面,但又被韩江夹在手下,揽着肩膀并行。

      薛不凡直抽眉毛,小爷也是一米八的人,怎么像矮这混蛋八寸的小萝卜,他是梧桐树转世吗。

      哎,我高贵的自由,我骄傲的自尊,都被这该死的死鱼脸践踏完了。

      这就像食物链里的天敌相克,为了不受皮肉苦,只能选择委曲求全。

      走到大门口,薛不凡掏出手机,给一直没理会的陆角回了条消息:八点,东都大学学校门口见。

      刚从超市回来的罗杰,站在校门口的马路对面,彰显满面惊恐的表情:韩江吃错了什么药?怎么搂着那小子谈笑风生,样子还挺和谐,这是闹哪一出?

      他想上去叫韩江,红灯亮了,只能止步原地,看见韩江揽着薛不凡坐上一个山崩子走了。

      山崩子……罗杰看着那造型古怪的类似拖拉机的玩意儿,一脸的忍俊不禁,认识韩江这么久,头一回知道他这么能将就!好比高傲得只坐御撵的凤凰,突然搂着一只睡不醒的猫头鹰钻进了鸡棚,真是辣眼睛。

      实际上,韩江对这交通工具也是相当迷茫,深锁着眉头,乌云密布地盯着身边的人:“我可以付打车费。”

      你咋不上天呢,逼着我去吃什么鬼西餐,还想坐好车,我又不是棒槌,会如你愿?

      装作不知道,薛不凡露出无辜的表情:“你不早说?早说咱们就打车嘛。”

      “现在也可以。”韩江说。

      “别啊。”薛不凡拉住他,将山崩子一边的遮阳布掀起,一股秋寒的风灌进来:“拐个弯就到了,打什么车嘛,说了是我请客,你怎么能破费呢,将就一下,你看这街景多迷人。”

      说东是你,说西也是你,韩江双手抱胸,有些冷感的眸子,像猎豹捕食前的平静,沉寂片刻后发起致命攻击,他伸手将山崩子的所有遮挡都掀了起来。

      这季节的风,吹起来像打霜似的,更何况是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烈风,薛不凡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整张脸像在被利线拉扯,滋味太酸爽。

      他忙起身去拉遮阳布,却被韩江制止:“不是要看街景吗,师哥?”

      那张玉白的脸被风吹得发麻,薛不凡真切的领会到什么是身心一体的风中凌乱,这混蛋绝对故意的……

      握了握拳头,他把羽绒服的领子拧起来,围着脖子以上的半张脸,但眼睛还是受不了,侧脸避开风头,看见韩江像坐雕像一样,在这么大风的席卷下,愣是面不改色,还颇有将军出征的味道。

      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种环境下还能耍酷,薛不凡真是在心里给他写了个服字,就着他刚刚的疑问,好奇道:“大哥,你不觉得冷吗?看风景掀开一个窗口就可以了,非要这样360°无死角?”

      听罢,韩江浮现诡异的笑,把双手举到薛不凡面前搓了搓,貌似请求的口吻说:“当然冷,师哥把衣服借我御寒吧!”

      “什么?”薛不凡张大嘴惊呼,被猛风一贯入肚,全身都凉穿了,反射性地护住衣服:“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师哥是个讲究人,这么冷的情况下,不借衣服我,是不是不合逻辑?”说罢,韩江就着双手去脱他的始祖鸟羽绒服,动作强硬且霸道。

      “和你妹的逻辑啊,你把帘子放下了不就好了啊,你丫的还真动手啊……住手……啊……我不脱……”

      薛不凡反抗加说理,都没能改衣服被三两下拔下来的惨状,他浑身抖擞着,双手紧抱胸口,整个人都缩在藏青色毛衣里,满眼的愤怒值已爆表,再也忍不了地骂道:“韩江,你TM不是人,你XXX……”

      顶着强风,薛不凡把力所能及的脏话都骂了一遍,韩江无动于衷,像装了自动屏蔽器,把战利品披在胸前,双手穿进羽绒服的两只衣袖,一副坦然享受的神情,目光落到外面的楼林与街道,好像真的在看风景。

      骂得嘴唇发紫,薛不凡终于扛不住了,毛衣是漏风的,刺骨感一阵阵的往皮肉钻,他缩在车棚的一角,来回挪动地找避风港,发现韩江的宽大身躯居然可以挡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钻到韩江背后,半个身子贴在他背上。

      “走开。”韩江冷道。

      薛不凡一把抱住他,把他腰间的衣服拽得死死的,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衣服还我。”

      “师哥,这就不讲究了。”韩江抿着胜利者的睥睨微笑:“我下车就会还你,何必这么小气。”

      “我小气?”薛不凡的声音提高了七个八度:“你强拔我衣服还有理了?我不会放,有本事把我扔下车,把我摔成八段,咱们法院见!”

      “呵……”韩江轻笑了声:“那我只能请师哥放了。”

      他从衣袖里抽出一只手,转过身去拧薛不凡的毛衣领子,力气虽然大得惊人,但薛不凡的毅力也不容小嘘,在寒风刺人的极度环境下,韩江的背带着热量好比一个活体大熔炉,求暖意识强过一切求生欲,每一根手指都像八爪鱼的吸盘一样紧紧抱住那坚硬紧实的腰部,脸也吸在那张背上。

      没有掰开身上的人,韩江皱了皱眉,将衣服压在身侧,腾出另一只手,抓住薛不凡的背,把他的毛衣连带里面的秋衣从下往上提,白如瓷玉的腰线一下暴露在寒风中,薛不凡冷得脸色巨变,跳了起来,怒不可揭地跟韩江撕打在一起。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原来师哥是Hello Kitty。”

      “欺人太甚……老子跟你卯上了。”

      听见后面的动静,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两个年轻小伙子,抱做一团扭来打去,唉,司机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血气方刚,这么一会儿都能闹起来。拉一单生意不容易,只要没有大打出手,到目的地前还是不管的好,于是司机重踩油门,跑得更快了些。

      突然加快的疾风,吹得两人同时闭了下眼,薛不凡牙齿和舌头都冷的分不清了,伸手抓到韩江的衣领,退下阵来说:“把衣服拿来,我分你一半行不行,真的会冻死我的啊。”

      那双幽暗眼睛盯着薛不凡看了会儿,原本红润的嘴唇哆嗦着,脸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白一阵紫一阵的,这副惨状令他相当满意,今天就耍到这里吧,韩江回头拿衣服。

      三蹦子最大的特色就是波动强烈,再平的路都能颠成四级地震,更何况司机为了赶路,无视前面水果摊撒了一地的苹果,车轮撵过苹果的时候,摇摇欲坠的棚子车跟起飞了一样,蹦上三寸高又重重落下,一连三飞,像蚂蚱似的在一条小街上跳过。

      这一顿颠勺似的蹦哒,毫无预兆地将车里的两人从座椅颠到车板上。

      “我靠……”薛不凡被韩江的大身板压住,胃酸都要吐出来了,痛得飙眼泪,像雾水一样挂在眼角。

      泪水在干净的瞳孔间莹润,车子路过一间偌大的蛋糕房,橱窗里的金黄暖光撒进那双眼睛里,蒙上琥珀色的潺潺光泽,仿佛禁忌的记忆空间无意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时间刹那恍然,某个深处的涅槃思念在这双眼睛里窜出,撞起酣然的牵挂。

      韩江愣住了,大脑像被一针扎破了记忆皮层,曾经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梦泄出一丝残影,与眼前的情景重合,血液里沉睡的某种感情被激荡而起,涌在一起拼命汇聚,那瞬间,韩江凌厉的眸光被那丝残影拉得浓情而缱绻,染着绝美的眷恋,小心翼翼地抚上对方明堂清隽的额头,指尖捻开沾在额前的几缕发丝,别样的珍惜与温柔。

      薛不凡傻眼了,不是傻眼对方的奇怪行为,而是傻眼自己有一刹那看见他的目光,像某种痴妄的深渊,不知道为什么有转瞬的魂牵梦绕,莫名其妙的想说一句“好久不见……”

      疯了吗?

      薛不凡猛眨了几下眼睛,胸口起伏得厉害,韩江立刻爬了起来,回魂了似的,坐回椅子一言不发。

      徐徐地,伴随漫长的机动车熄火声……轰轰烈烈的山崩子终于停了下来,司机热情地喊道:“查理西餐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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