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9、第九章

　　罩建盅在牢里八个年头了，他在外头没人，故意伤害进来的，又有家暴的传闻，进来没几天还敢偷东西，谁都瞧不起他。

　　“罩建盅！”

　　1037的大哥膀大腰圆，一脚踢翻罩建盅的洗衣桶，“你他妈装哪门子糊涂？老子昨天的衣服为什么他妈不洗？！”

　　“哥，对不起哥。”罩建盅从铺上滚起来，“我昨儿身子不舒服去医务室了，下午去水房我一定洗，您饶了我这一次。”

　　“瞧你贱的，”大哥一巴掌抡圆了作势要呼上去，“落一天没打就他妈去医务室，老子给你松松筋骨。”

　　罩建盅骨子里是个怂货，窝里横，只敢跟老婆孩子凶，在外面碰着个体型稍大点儿的，屁都不敢蹦。他赶忙连滚带爬跟狱警申请去水房。

　　狱警开了门，押送他出去，其他监里的嘻嘻哈哈看他笑话。

　　“老罩头又去洗衣服啰！”

　　“这回又是谁？是虎XX还是稠XX？哎呀瞧我这记性，换人了，是览X呢！哈哈哈哈！”

　　“瘪三东西玩意儿。”

　　罩建盅一声不敢吭，到了水房，门口守着个狱警，送他来这位一会儿还要负责带他回去，守门的狱警和他唠起嗑，话里话外都绕着牢里新分来的那经济犯，罩建盅留了一耳朵。

　　“那哥们不得了，假释名额妥了。”

　　“上头有人保，经济犯有几个简单的？”

　　罩建盅偷偷呸一声，口水吐在览X的衣服领上，最后才把那口口水随便冲了冲。

　　第二次再去洗衣服，他想了想，把经济犯的也带上了。
　　.

　　孙大爷起床正好赶上吃饭，罩铭给他盛了汤，他吃着饭，惦记起他那二两白酒，当场回屋拿了来，一人分了一小杯。

　　罩铭这些年让孙大爷投喂惯了，一口干了，面不改色。

　　邱霖书浅酌一口，紧着罩铭做的菜吃。

　　孙大爷嘬了两口，浑身都舒畅了。

　　“你两个几点睡？”

　　邱霖书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估摸了一下罩铭的上班时间，答说：“九点、十点差不多了。”

　　罩铭点头：“嗯。”

　　孙大爷没问题了，自个儿找了遥控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没什么想看的，又转了几个台，停在一档综艺节目上。

　　电视里几个明星在扒玉米，有老的有小的，打扮得光鲜亮丽，一点也不像干活的人。孙大爷说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三十年前风靡大江南北，问罩铭和邱霖书认不认识。

　　三人目光都转到电视上。

　　罩铭都不认识，别说老的了，就是小的他也不认识。

　　邱霖书看着几个人，年轻一辈能认个脸熟，年纪大点的几个只叫得出拿过影帝的那位。

　　“老头子我再年轻个二三十年，可没这帮小孩什么事儿了。”孙大爷得意道，“没准儿也能在电视里剥剥玉米啥的。”

　　邱霖书笑着说：“那是。”

　　罩铭：“......”

　　孙大爷来劲儿了，“我勉为其难带带你俩，一块儿上电视里头剥玉米，挣大钱。”

　　邱霖书大笑，“多谢孙大爷了。”

　　罩铭：“......”

　　一般这种话罩铭都不接茬，要只有他和孙大爷两人看电视，便是孙大爷自说自话模式，罩铭难得回一两句，现在有人捧场，他是越说越嗨。

　　罩铭吃饱的时候孙大爷的明星梦还没醒，不止是在电视里剥了玉米，还种了辣椒、甘蔗、金桔。

　　邱霖书竟然讨论得也很认真，“您楼顶的鸡怎么办？”

　　“放菜地里吃虫子，”孙大爷大手一挥，“和我一块儿上电视。”

　　邱霖书乐得靠沙发背上起不来。孙大爷在现实和幻想中切换得毫无障碍，拿筷子把桌上吃剩的骨头刮进饭碗，伸着懒腰往厨房走，“吃饱咯，你慢慢吃啊。——罩儿啊！”

　　罩铭在房间里点蚊香，听着孙大爷叫他，探出半个头，“这儿！”

　　孙大爷“哎”一声转回头，蹲到罩铭跟前，对暗号似的，“明儿帮我掏蛋呗。”

　　邱霖书笑声登时一噎，又听罩铭问：“满了？”

　　孙大爷点头，“昨儿就满了。”

　　“那现在去吧。”罩铭站起来，对邱霖书说：“我马上回来。”

　　孙大爷放下碗筷，和他一块儿往外走。

　　邱霖书坐了一会儿，没坐住，搁下碗跟着上了楼顶。

　　楼顶黑乎乎的，抬头是浩瀚无边的天然星幕。

　　孙大爷听着脚步声，头戴式矿工电筒往楼道一扫，硬邦邦的光源照得邱霖书差点一趔趄。

　　“哎哟哟，你可站住喽。”孙大爷跑两步拉了把邱霖书。

　　邱霖书稳住身形，罩铭叼着手电筒从鸡窝里转过头，他抱了一堆鸡蛋，眼睛看着邱霖书。

　　“来得正好，”孙大爷在地上搓了几下脚底，“这些鸡真够能拉的。来来，甭站着，搭把手。”

　　“啊？”

　　“磨磨蹭蹭。”孙大爷把罩铭手上的鸡蛋一股脑搬运到邱霖书手里，“去，这些放你们屋。”

　　“噢噢，好。”邱霖书一脸懵地上了楼，又一脸懵地下了楼，直到把鸡蛋都放篮子里安置好，他才回过神来孙大爷叫罩铭掏的蛋是鸡蛋。

　　邱霖书让自己离谱的脑洞弄得哭笑不得。

　　“干嘛呢楼下的！”孙大爷叫叫嚷嚷，“叔叔！再拿个盆上来！”

　　罩铭叼嘴里的手电筒闪了两下灭了，他吐出来，总算能说话了，“人家叫邱霖书。”

　　“一下没想起来嘛不是。”孙大爷凑近鸡笼子，强光一个角落都不放过，“那儿还有两个呢，一个流黄了。”

　　罩铭瞥了一眼，说：“看不清。”

　　“你这眼神不如我的老花眼呢。”孙大爷指给他，“呐，大黄鸡屁股后面。”

　　罩铭眯了眯眼睛，锁定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颗蛋出来。

　　大黄鸡毫无察觉，倒是它旁边的小花鸡警惕地看了眼罩铭。

　　罩铭拿到的是那颗流黄的蛋，被鸡们自己踩了个缺口，糊了满手蛋液：“......”

　　孙大爷恨不能拍大腿笑，“你啥眼神啊恁准哈哈哈哈！都说白天来了哈哈哈！”

　　罩铭扔掉那颗蛋，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说：“白天也没差。”

　　邱霖书找盆费了点时间，上来正好听到罩铭说的话。

　　“我来了。”他知道罩铭近视，提议说：“要不我来吧，我试试。”

　　孙大爷和邱霖书帮着罩铭挨个把鸡蛋码在盆里，罩铭摇摇头，“不行。”

　　邱霖书还想说什么，孙大爷已经迫不及待了：“换人换人。”

　　他赶着罩铭上一边和邱霖书待着。

　　罩铭正要继承孙大爷的矿工电筒，瞧见邱霖书要捧鸡蛋盆下楼，拉住他道：“你来照明，我拿下去。”

　　“我拿，怪沉的。”邱霖书把电筒还给他。

　　“你俩推啥呢？”孙大爷预备半天了，鸡笼前味儿可重，他拧着脸，“我还能有几个蛋啊？又不是开的鸡场，一会儿你俩一起下去不行吗？”

　　“......是哦。”罩铭反应过来，往头上扣电筒，怕光太强射到邱霖书眼睛，用手挡了才面对他道：“你等等我，我一会儿给你照明。”

　　孙大爷：“我光呢？！”

　　罩铭赶紧把头扭过去。
　　.

　　“笑点忒低了。”孙大爷吐槽邱霖书，“跟让人点了笑穴一样。”

　　邱霖书正站在边儿上冷静，刚整个楼顶都回荡着他停不下来的笑声。

　　罩铭给他戴矿工电筒，“人家就是爱笑。”

　　“嘿，”孙大爷瞪着眼睛，“这人说不得是吧？”

　　罩铭点头，“他很好。”

　　孙大爷拿起那盆满当当的鸡蛋，下楼之前故意告诉罩铭：“他踩着屎了。”

　　罩铭：“......”

　　罩铭欲走去邱霖书身边，欲言又止。

　　邱霖书面朝后山站着，月色微醺，萤火虫翘着尾巴到处乱飞。

　　他勾着唇角，下巴抬了抬，“你看。”

　　罩铭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起伏的山巅镀了一层银白月光，生长在山顶的树冠轮廓婉约，玉盘一样的圆月浮在上空，磅礴、秀美，像一副经大师之手精心描绘的画。

　　邱霖书看向罩铭，月色下，他眸中仿佛氤氲着一层水光。

　　罩铭：“......”

　　邱霖书：“这里很美。”

　　罩铭：“......嗯。”

　　邱霖书露出向往的目光，“不知道在那里看日出怎么样。”

　　罩铭：“......还不错。”

　　“阿铭去过？”邱霖书兴致勃勃，“什么时候去的？”

　　罩铭想了想，他刚来第一年去的，也是个夏天。

　　那晚上他第一次喝孙大爷给的白酒，醉醺醺跑去在竹林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看见日出了。

　　白白的，边儿有点黄，像个大煎蛋。

　　“就一次吗？”邱霖书继续问。

　　“嗯。”罩铭说，“蚊子太多了，待不住。”

　　“那我们冬天去。”邱霖书想好解决方案，“冬天没有蚊子。”

　　“可以的。”罩铭想，邱霖书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他会......他会一直等。

　　邱霖书的手机连续震动，他没管，看着罩铭，缓缓道：“那我可不可以......和你待到看日出那天？”

　　罩铭猛地抬起头，嚅了嚅嘴唇，“你、你的工作怎么办？”

　　邱霖书无所谓道：“辞了。”

　　“......你等我一下。”罩铭说着便往楼下跑。

　　罩铭让邱霖书等着，邱霖书就好好等在原地。

　　没等多久，他看见罩铭拿了双拖鞋跑上来。

　　“怎么了？”邱霖书搀住他，“跑那么急？”

　　“没、没事了。”罩铭有点喘，把拖鞋给邱霖书，“你的鞋脏了。”

　　邱霖书想低头看看鞋，罩铭说：“别动。”

　　他不明所以，止住动作，罩铭单膝半蹲下来，要亲自帮他脱鞋。

　　邱霖书惊了一惊，“唉，我自己来！”

　　罩铭却不理他，固执地换下他的鞋。

　　通常都被嫌弃得直接了当的孙大爷和肖骆伟看到这场面简直要痛哭流涕。

　　邱霖书感觉到罩铭的执意，便没有再挣，主动去配合罩铭的动作。

　　“你下楼去，就为了拿鞋？”邱霖书轻轻扶住罩铭瘦削的肩。

　　“不是。”罩铭如实说，“我还回去数钱了。”

　　“嗯？”邱霖书又没绷住，带着笑意，“数钱？”

　　罩铭给邱霖书穿上拖鞋，站起来，自己也笑了，小酒窝惹人怜爱。

　　“嗯，够我们看好多个日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