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29、第二十九章

　　邱霖书步伐稍顿，双目骤然滚烫，他一笑，开口时略有些哽咽：“做了什么好梦呀？梦到我了？”

　　“梦到你了。”罩铭揉了揉眼睛，念说：“宇宙孕育有星空，星空环抱着你我，当我打开双手......”

　　邱霖书在床边坐下，接着他道：“早已手捧星光。”

　　“时间很远，”罩铭声音慢慢的，还带着将醒的黏糊音，“时间很近......”

　　“我仰望星空，便与你相遇……”

　　邱霖书眸底水光轻晃，每和罩铭接起一句，心中沉重的包袱便落下一分。

　　这是罩家敏的诗，写在一个作文本上，被缺草稿本的罩铭无意翻见。

　　他终于愿意提及罩家敏，邱霖书欣慰地拂手别过他耳畔的发梢，仿佛窥见他的梦境——

　　高二分班后第一次全班出游在文化节前，十月金秋。

　　班会上大家讨论半天，一致决定前往市郊新辟的公园，具体项目包括踏青、烧烤、爬山。

　　爬山这项班主任双手赞成，他勒令全体同学都必须参加，算是班上的团建活动，锻炼新班级的凝聚力。

　　罩铭少年时捉襟见肘，班会上趴着桌子忽然耳尖一抖，听到不用上课当即接了一个当天上午的兼职，迅速和班主任请了假，说下午到。

　　班主任嘱咐他不要耽误下午爬山，便由着他去了。

　　邱霖书：“......”

　　好在他在开班会之前便说服班主任使用班费为这次班级活动买单，否则罩铭可能干脆连去也不会去。

　　那时晴空万里，市郊公园还未被秋意渗透，放眼而去仍是绿意甚多。

　　邱霖书背着一兜子食物和同学们烧烤、逛花园，拍了很多照片。他们穿过植物观赏区、动物园，邱霖书始终背着那个沉甸甸的背包，他们试爬第一座山的时候霍町就不断揶揄他这是负重爬山，他杵着路边捡到的树枝弯了弯眼睛，没多做解释。

　　待到几乎登顶，一行人都不行了，全摊地上喘气儿。

　　于是下午的目标大山登顶目标被改到了半山的那座庙里。

　　“你俩不是在半山腰那小卖部补给完毕了吗？”邱霖书护着自己的背包不让闭难平他们抢食儿。

　　“我靠！”

　　闭难平的剩余力气全用在和邱霖书争夺书包上，手被邱霖书一通狂扇也不放弃：“我就要个蛋糕！还是不是兄弟了？！要我还是要蛋糕！”

　　邱霖书给他俩摁地上了，宁死不降，“拔剑吧！”

　　霍町举着两只手阴恻恻地笑：“嘿嘿嘿......”

　　邱霖书看他要挠，笑着骂了声，实在分身乏术，识时务的举了白旗，“你俩赢了，蛋糕和牛奶给我留下！”

　　霍町和闭难平笑得贱兮兮的，双双抱着书包远离邱霖书，“得嘞！”

　　闭难平和霍町这两货得逞了，邱霖书得以安宁片刻，他闭上眼睛，双臂枕着后脑勺躺在台阶坪上休息。

　　他也有些喘，这山陡得很，不好爬。

　　时间还早，距罩铭和他们汇合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山顶上视野开阔，邱霖书冲着山底下喊了一声，心情十分畅爽，心胸似乎也如所见的天地一般开阔，一切都是明朗的。

　　其他同学听见他喊，哄笑过后一个接一个仿着吼起来。

　　霍町说：“老爹涨生活费！”

　　闭难平吃着薯片在旁边接茬：“爹这儿还有二千！不够再说啊好大儿！”

　　霍町大骂，追着闭难平打，整座山都回响着闭难平求饶的笑声。

　　邱霖书又看时间，他解锁手机，想拨个电话给罩铭，正巧来了个电话。

　　“霖书啊。”是他远在国外的奶奶，他坐起来，山上信号不太好，声音时大时小，只好边走边找信号，“奶奶好。”

　　奶奶在国外有时差，这会儿是晚上，看见自己孙子发了个漂漂亮亮的朋友圈，就打电话来，“乖孙在哪儿玩儿呢？出来走走也好，别跟你爸似的成天埋头学习，脑子都不灵光咯。”

　　邱霖书下到半山腰，信号忽然断了。

　　他回拨过去，恰好一抬眼，瞧见叼着一只烧饼的罩铭揣着校服口袋的兜打拐角出来。

　　他收起手机招呼他，“这儿！”

　　罩铭显然一愣，拿下烧饼，下意识就往他身边去了。

　　他安安静静的，咋咋呼呼的少年人顽劣在他身上半分也瞧不见。

　　“我们在这儿等着吧，他们一会儿也下来了，老班要带我们爬那座山。”邱霖书自看见他起嘴角就没下来过，明明也没什么可乐的，他咳了下，稍微收敛打不住的笑意，扶着仿古的木质护栏指了指对脸那座更高的山，“半山腰那儿有座庙，庙里......”

　　罩铭缓慢地调转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恢弘壮阔的天地间，那山高耸入云，邱霖书话说一半没了，罩铭疑惑地视线投向他。

　　“庙里不止一个和尚。”邱霖书接着把话说完。

　　罩铭：“……”

　　邱霖书笑吟吟的，拍拍在砌成月亮形状的石凳上一侧。

　　罩铭在那块坐下来。

　　“我们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到。”邱霖书拿手机给闭难平发信息，说罩铭到了，让他组织人下山。

　　“我在附近。”罩铭简短的答了，他饿得慌，吃得有点急，好几口嚼都没嚼就咽，表情不太好。

　　邱霖书抬手在他背上顺了顺，罩铭身体一僵，鼓着腮帮子愣愣看着邱霖书。

　　邱霖书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甜牛奶，声音轻轻柔柔：“喝点儿水，别着急，他们下来了也没事，我陪你吃完再下去。”

　　罩铭撇过脸，默不作声挪了挪屁股，和邱霖书拉开距离，“......谢谢。”

　　邱霖书收回手，很有眼力劲儿没跟着他移动，只是又把牛奶往他面前送了送。

　　牛奶耐心举了挺久的，罩铭垂着眼睛，朝邱霖书瞥了一眼。

　　邱霖书笑着晃了晃牛奶袋儿。

　　罩铭自个儿默了会儿，像是在做什么判断。

　　终是没有拒绝邱霖书，他小心捧住奶：“......谢谢。”

　　邱霖书托着腮，轻快地道：“不客气呀。”

　　罩铭抿唇，好像笑了一下，邱霖书还没看清楚他到底笑没笑，他就低头去给装牛奶开口子了。

　　没有管子，他挤着袋子嘬牛奶，山上短风一吹，垂下的眼睫毛便颤巍巍地抖，特别乖。

　　邱霖书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罩铭这次没有避开，他一心一意喝着奶，像是默许了。
　　·

　　闭难平背着邱霖书的零食包，喘着粗气领着一帮人来到山腰，“梳子！”

　　邱霖书和他招招手，大家陆续通过下梯口，闭难平道：“走了！”

　　罩铭将喝光的牛奶袋子扔进垃圾桶，和邱霖书一起站起来。

　　待到霍町他们汇合，闭难平和邱霖书使了个眼色，把霍町拖走了。

　　邱霖书和罩铭走在队伍最后面，老师过来让罩铭签了到，又挤到最前面带队。

　　山间楼梯修得挺窄的，刚好过两个人。

　　邱霖书本来和罩铭一前一后走着，罩铭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怎么，一晃神踩空了一阶楼梯，趔趄着崴了一下脚。

　　“哎！”邱霖书立马攥住他胳膊，罩铭让这道突如其来的力量抡了一道，整个身体画了个半圆，甩回邱霖书身前，邱霖书抵靠在山体壁上，紧紧抱住他。

　　下面走得快的同学们都拐了弯儿了，谁也没瞧见。

　　罩铭往前怼的时候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等被邱霖书牢牢固定了才睁开，手心溢出汗来。

　　“我魂儿都吓飞了。”邱霖书用力摁着罩铭的背，闭了闭眼。

　　“对不起。”罩铭站稳了，没有立刻推开他，坦白道：“我有点儿困，你怎么样？”

　　“我没事。”罩铭摔得太突然，邱霖书不太放心，确定了一下两人的位置没再次往下栽的风险后，他主动松开了手，他探了探罩铭的额头：“不舒服吗？”

　　“没有，”罩铭说，“就是有点困。”

　　是了。

　　邱霖书想起来平时这个点儿，罩铭在学校也是在补觉的，他上课趴桌子的原因......邱霖书大致能猜出一二。

　　沉思片刻，他觉着罩铭应该不会让自己背，便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咱俩牵手下去吧，安全一点，你看行吗？”

　　他说着，手背朝下举起来。

　　罩铭盯了那只手好一会儿，波光明净的眼睛眨了眨，默默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

　　他俩下山时牵着手，全班都惊了。

　　霍町傻乎乎张着个大嘴巴，用手肘戳了戳闭难平，“老邱搞什么啊？”

　　“反正不搞你。”闭难平一肘子给他呼一边儿去。

　　“罩铭不小心摔了个跤，我扶着他点儿。”邱霖书解释说。

　　罩铭平时也少言寡语的，邱霖书解释完就点了点头算过，摸不清他的底，大家不太敢开他玩笑，于是表情一致对邱霖书道：

　　“哦——！”

　　邱霖书：“......”

　　他干咳一下，拉着罩铭混进队伍，“不是要去爬山拜庙吗？天都黑了还不快走。”

　　是以大伙过了这茬，浩浩荡荡往庙山去。
　　.

　　上山没多久，罩铭就让老师抓着谈心，主题不外乎上课睡觉啊不积极参与班级活动之类。

　　邱霖书和奶奶的通话并不顺利，奶奶拨来的电话常常没几秒钟就会因为没信号而挂掉，邱霖书反之也是如此。

　　她老人家倔脾气上来，坚持不懈地拨，邱霖书只好几秒几秒的陪奶奶煲起了电话粥。

　　寺庙内则完全收不到信号，邱霖书便一直站在门口。

　　声势赫赫的学子们涌入庙堂，具新奇的握着香照着例子鞠躬叩拜。罩铭行完礼，小沙弥引他回头戴了个护身符，确认这玩意儿不要钱后，他合掌致谢，抬头时往门口看去。

　　一时间庙钟震颤，经幡轻扬，肃穆空灵的钟声浑厚悠长，邱霖书耳畔放着手机，隔着人群与焚火遥遥与罩铭对上视线。

　　那一望澄莹如泉，罩铭清秀内敛的气貌随着钟磬以震撼探入邱霖书心底深处，恍然间，他竟生出山海长存、隔世重逢般的叹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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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都看到这儿啦收个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