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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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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铭给肖骆伟和小刘倒茶,“你们来干嘛?”
肖骆伟立马道:“什么话,当然是来看你的,我们这回没空手,呐——”
他指着放地上两大西瓜,“众筹慰问你的。”
罩铭:“......”
他面向小刘,道:“仓库出事了?”
小刘双手捧着因为茶杯不够临时客串茶杯的大碗,正吸溜着,回说:“没有没有,你好好休息。”
罩铭没话说了,垂着眼睛研究杯子里的清亮的茶色。
肖骆伟注意到罩铭手中翠柏色的裂纹杯子,拿起配套的壶道:“这茶具真不错哎,邱经理带的?”
罩铭:“嗯。”
邱霖书从厨房出来,把凉粉一人分一碗给他们,顺手拾起罩铭手边吃空的碗。
罩铭跟他一起站起来,“我来。”
肖骆伟狼吞虎咽着摁住他俩交叠在一块儿的手,含着稀里哗啦的最后一口凉粉说:“我来我来。”
小刘死死掐了把他腰上的肉。
肖骆伟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刘。
罩铭:“......”
邱霖书:“......噗。”
小刘淡定地放下茶碗,擦了擦嘴角,扬起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不打扰罩哥休息了,我们该回去了。”
肖骆伟完全懵逼,“哈?我啥时候说要回——嗷!!”
肖骆伟抱着脚叫喳喳,小刘若无其事地收回脚,对嘴角抽搐的罩铭和邱霖书说:“谢谢邱经理、罩哥招待,希望罩哥早日康复。”
他说着便拿上了三轮车钥匙,拖着肖骆伟离开。
罩铭:“......”
邱霖书:“......”
罩铭一脸懵懂:“......他们今天是哪里出了问题?”
邱霖书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单觉着好笑,关上门,说:“不清楚。”
罩铭想了一下就不想了,弯腰收拾桌子。
邱霖书拿了垃圾桶,扒拉剩下来的残羹,想起来问:“哎?猫呢?”
罩铭拎着抹布四处看了看,娇弱的猫叫在窗外面响起,邱霖书走到窗边,对矮墙上舔毛的三花猫吹了声口哨。
罩铭也走过来,看到矮墙下小刘面无表情地开着三轮车,肖骆伟坐在旁边,像只炸毛的暴躁非洲雄狮,听到口哨声,两人抬起头来。
罩铭一抹布砸下去:“看路——!!”
肖骆伟大呼小叫薅住小刘头发,小刘被迫转头,紧急扭了一把车头,加速中灵活地一个转向通过了电线杆。
“罩哥保重!”他在风中道。
肖骆伟也崩溃地在风中道:“你多保重我吧!!”
罩铭:“......”
邱霖书快笑疯了,罩铭提出他手里的垃圾桶袋子,扎上口子,说:“我去丢垃圾。”
邱霖书咳了咳,止住笑,和他下去。
三花猫在矮墙上躺下了,看见他们抬头眨了眨眼。
邱霖书勾着它下巴挠了挠,罩铭蹲下来捡抹布,甩甩灰,寻思洗洗接着用。
三花猫顺势抱着邱霖书的手臂下来,邱霖书把它放在地上,它心满意足,摇着猫步离开。
“小罩啊,”对面平房大院儿里的阿婆精神矍铄,跟他们招手,“来来。”
罩铭看向邱霖书,“我去一下。”
邱霖书负手道:“一起?”
罩铭点头,邱霖书跟着去了。
阿婆满头银发,但身子骨硬朗,平时有事没事爱和孙大爷斗嘴,和罩铭很熟了,罩铭时不时给她帮个忙。
见他们过来,阿婆率先进到院子里,罩铭领着邱霖书到里头去。
院里靠墙挨着好几个大斗筛和扫帚,地上一片没退壳的谷子,最右侧用粗木头加粗绳搭了个简易门栏,小单间里隔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和一头棕黑色水牛,很和谐地各吃各的草。
邱霖书一直在城市里生活,在镇上看什么都挺新鲜,罩铭熟门熟路搬起一捆草,准备喂马。
没人催问阿婆叫他们来干什么,夏日艳阳下,罩铭分了半捆草给邱霖书。邱霖书用胳膊夹在腰间,揪出一小把送到牛面前,它噘着嘴就凑过来了,用力一仰头,邱霖书完全没想到,被拉得一趔趄,眼看就要摔牛栏里。
“唉!”
罩铭拽住他的皮带,“小心。”
邱霖书站稳了身子,不计前嫌地摸摸水牛的头,笑道:“劲儿真大。”
水牛噗呲噗呲嚼着草,眼睛又大又亮,牛脸沉稳,看着邱霖书。
罩铭也摸摸它,它享受一样闭了闭眼睛,“它很乖,可以随便摸,但是摸完要洗手。”
水牛对此没有异议,扬起脖子,蹭了蹭马。
马从草料里抬起头,眼神无辜,把脸递向前。
邱霖书求助罩铭:“什么意思?”
“摸它。”罩铭示范了一遍,“摸脖子。”
邱霖书的手和罩铭落在同一个位置,马舒快地打了个响亮的喷鼻。
罩铭眼睛弯了弯,小虎牙露出来,酒窝浅浅的,笑得有些腼腆,却是能在阳光下也耀眼的率真。
邱霖书瞧着心里软乎乎的,觉得时间也不过如此,不会改变的,它永远无法吞噬。
“小罩啊!”阿婆的从房间出来,拖着根绳儿,另一头牵着一个竹筐,在地上“刺啦刺啦”。
罩铭拍拍手上的草屑,“阿婆。”
邱霖书:“阿婆好。”
阿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邱霖书,“小罩朋友啊?长得真俊!你也好啊!”
邱霖书笑盈盈地道:“谢谢阿婆。”
阿婆抽了裤脚蹲下来,罩铭和邱霖书也蹲下来。
竹筐里是刚拔出来的芋头和莲藕,上头泥还是湿的。
“早晨拔的,”阿婆用手指拨弄成型的土块,灰峻峻的芋头现出本来面貌,“我前两天看差不多了,你们带回去蒸蒸。”
邱霖书拿起一个,罩铭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把自己手上已经弄得比较干净的这块和他交换。
“莲藕还没熟,”罩铭和阿婆说,“不要再拔了。”
“是吗?”阿婆换了个莲藕,举起来远远地瞧,“个儿是小,色儿挺深啊,我以为好了呢。”
“快了,还等一两个月。”罩铭把莲藕放到竹筐一侧,芋头留在中间,“芋头我蒸好了拿给您。”
阿婆有些不信邪,扣了一小块放嘴里尝了尝,“呸呸,吃不得。”
她把为数不多的藕都分出来,堆在地上,“我拿回去喂猪。”
还有猪?这院子一览无余,邱霖书又看了一遍,没找到猪,目光询问。
罩铭告诉他:“猪在阿婆家里,阿婆住在前边的村子,这里是她专门晒粮食的地方,晚上就回去了。”
阿婆笑眯眯地点头,变魔术一样给他们递糖果,“是啦是啦。”
“谢谢阿婆。”邱霖书拿了一块,阿婆抖抖手,均给他好几块奶糖,邱霖书又说:“谢谢阿婆。”
“吃吧吃吧。”阿婆推推他的手,“嘿哟”一声站起来,“我看看辣椒去,孙老头菜园里大白菜长得可好呢。”
罩铭挎着竹筐,和邱霖书也站起来,阿婆带上把弯弯的镰刀别在腰上,戴着大草帽,“锁门,啊。”
罩铭说好,阿婆趿拉着鞋走了。
邱霖书嘴里含了一颗糖,罩铭一转头,嘴里也被喂了一颗。
“甜吗?”
罩铭用舌尖顶着糖在嘴里转了一圈,醇醇的香蕉牛奶味儿甜得直冲脑门,“甜的。”
邱霖书微微低头和他对视,刮掉他鼻尖上冒出的汗珠。
罩铭想起来说:“错过赶集了。”
邱霖书随意道:“没事儿,等下一次。”
罩铭想想也是,“那我们先回去蒸芋头。”
邱霖书摘了一片院儿旁边延伸出来的树叶,“哔哔哔”吹破几个音后,《外婆桥》的调子逐渐清晰。
罩铭停下步子,邱霖书在一个低缓的音上把谱子换成《He's a pirate》。
小鸟飞来,停歇在绿枝上,挂满爬山虎的墙头夏意盎然,有着属于这个季节特别的宁静。
罩铭喉口滑动,邱霖书仿佛听到他的心声,一个高亢的音准过后,《梦中的婚礼》最高潮的篇章倾泻而出。
罩铭的手指不自觉跟着节拍动了动,抬动的节奏精准地踩在黑白琴键的音阶上。
刚来小镇时,罩铭住在宿舍里,经常梦见高二那年校文化节。
那次文化节有市领导来视察,校领导用屁股决定上次月考的年级前十统统要上台表演节目,以彰显学校奋学之子的多姿多彩。罩铭正好第十,但才艺完全没有一展之力。邱霖书了解后主动和班主任打申请,把他提溜到自己的节目里一起弹钢琴。
曲目选的是《梦中的婚礼》,他俩同坐着琴凳,罩铭坦然告诉他说:“我不会弹钢琴的。”
邱霖书握住他两只手放在琴键上,靠得有点近,一呼一吸几乎贴着罩铭耳朵,他特别理所当然,一点不怕罩铭学不会,说:“我教你。”
罩铭心跳得快到怕周围的人听见,邱霖书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
音乐教室洒落婆娑树荫,他们的手放在同一台钢琴上,手指交错落下,乐章恢宏紧凑,指节在音符里相碰,光阴为此慢了下来。
邱霖书吹完最后一个小节,折起树叶,问:“还记得谱子吗?”
“......记得。”罩铭说着,吹了段口哨。
邱霖书哼起副旋律,做出弹钢琴的动作,神情投入,仿佛面前真的有一架钢琴。
默契地合了一小段,结束时,邱霖书看着罩铭没说话。
罩铭犹豫了一下,和文化节上表演落幕时一样朝他伸出手,手指稍微下垂。
邱霖书唇角勾起,也如落幕时一般右手接握住罩铭的指掌,同时左手背在身后,一条腿撤开一点,垂着眸,姿态虔诚地弯下腰,在他手背轻轻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梦中的婚礼》出自法国作曲家及音乐制作人保罗·塞内维尔和奥立佛·图森,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