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山颂

17、第 17 章

　　蒋春舟接到电话的时候，只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要知道，方秋水上一次主动去见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已经是在五六年前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于群，那家伙的表情颇有些古怪：“嫂子主动要见我？”

　　蒋春舟刻意忽略掉了他眼中的疑虑，也直接扫除了自己心中的一丝嘀咕，强行开心道：“是啊，我早说了，他真的在慢慢康复了。”

　　虽然一些不妙的预感总在他心头打转，但蒋春舟并不愿再多想。

　　他只要知道，方秋水在变好就对了。

　　一路上，于群始终保持着一丝戒心，连蒋春舟说的话都没听进几句。

　　终于，在蒋春舟相当不自信地展望了约五分钟之久的未来之后，于群终于忍着烦躁半开玩笑道：

　　“不会是什么鸿门宴吧？我有点儿害怕啊。”

　　蒋春舟本就听不得不吉利的话，于群这一番更是让他警铃大作——要不是他平时性子温和惯了，再加上方秋水好不容易主动提一次邀请，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于群下车，不要跟自己回家了。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道：“你不要把秋水妖魔化，他本身是个很好的人。”

　　于群当是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话术了，只轻笑一声不理睬，两人沉默许久之后，于群才认真问道：

　　“蒋春舟，你当真觉得嫂子好了吗？”

　　似乎是感觉到这一次他的语调格外认真，蒋春舟在回应前，经历了相当久的谨慎的沉默。

　　他说：“会好的。”

　　“所以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于群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刚刚和桨桨待了一会儿我就感觉，它不可能是个主动咬人的狗。”

　　于群说：“我甚至试着去弄疼它，揪了它的耳朵，它也只是叫了一声，并没有对我产生任何的攻击行为。”

　　蒋春舟的眉头又开始拧紧，显然，他又开始反感于群的话题了。

　　“它对你可能是怕生，胆子小些。”蒋春舟道，“再退一万步，秋水是个病人，气场可能本身就不太讨小动物喜欢。”

　　一听这苗头，于群“啧”了一声，又不再想说话了。

　　于群和蒋春舟是大学室友，刚认识的时候还不知道蒋春舟还有个金屋藏娇的男朋友，只知道这人性格温顺得很，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儿脾气。

　　两人从室友变成球友，到最后差不多无话不谈，一来二去于群也想邀请人回家里做作，却发现这人作息规律得像小学生，每逢周末一大早就急着回家，更是完全没有夜生活可言。

　　“你妈不会这么大了还在查你寝吧？”于群问他。

　　“怎么可能。”那时候，蒋春舟装作好笑道，“我熬不了夜，扛不住。”

　　天知道这人在学校的时候，半夜打游戏都能熬到两点，于群没太在意这个谎言，只当是年轻人一些抹不开面子的秘密。

　　直到有一天，正在上课的蒋春舟接了个电话便冲出教室，一连三天没回学校，于群找了个机会请人吃了顿饭，才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这人有个得抑郁症的对象，是瞒着家里谈的，请假那几天是对象喝了药自杀，给直接抬进医院抢救去了。

　　那时候，于群还帮着方秋水说话，说：“你们谈了五六年了，居然还不跟家里公开？我跟你这么铁也不知道你谈恋爱了，你这样搞，她肯定没有安全感啊。”

　　话说到这一步，蒋春舟才接着酒劲承认道：“公开什么？我对象是个男的，我们是同性恋。”

　　直到听到这句话，于群才震撼地愣在原地。

　　“我们是不会被这个社会认可的。”蒋春舟说，“家人、同学、朋友，有几个能接受同性恋？在这个环境下，出柜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后来，蒋春舟不止一次跟他说，如果让大家知道他是同性恋的话，所有的人都会离开他。

　　这个结果倒是被他猜对了——现在的他已经几乎没有了朋友，他的时间被压榨得只有家和公司，方秋水甚至在没有出柜的前提下，就撬走了他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吸附在他身上的藤蔓，一点点地将他的一切抽干。

　　于群想，自己跟他的友谊估计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