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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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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代缓缓转醒时,已是三日后的正午了。
被背回尸魂界后,阳太立刻赶到了四番队。她灵力几乎要耗尽,背上还有着大面积血肉模糊的烧伤。
在昏迷前,她用着最后的力气拽着宫小路阳太的衣角,告诉他此次任务情况务必上报大鬼道长和山本总队长,她身上的伤口还存有那只异能虚的灵压,希望十二番队能尽早介入调查。
交代完这些,她瘫倒在担架上被推进了急救室,卯之花队长在全力救治后给她注射了大剂量的崩点,她趴在床上这么一睡就是三天。
好在她这几年一直都勤于练习,身体素质好,伤口也恢复得很快。苏醒后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就能坐起身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阳太趴在她的床边,听到声音后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云千代才看见他眼下乌青的眼圈。
“你醒了??”阳太揉了揉眼睛,越过她按了床头铃,检查着吊瓶的情况。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云千代看到了他身后一叠厚厚的文件,不算整齐地摊在各个地方。
“你这几天……一直在这里?”云千代有些尴尬,不自然地发问。
“嗯。”阳太闷闷地应了一声,视线却未曾从她的吊瓶上移开,“这几天你反复高热不退,四番队也没有人一直盯着你的情况,我就索性呆在这了。”
原来她在战斗部队的人缘真的这么差吗……堂堂部队长负伤住院竟然没有一个队员愿意过来探视陪床……
“谢谢……又添麻烦了。”
云千代抿了抿嘴,阳太的神情有些无奈,说:“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的。”
“……”
见她不说话,阳太握了握拳:
“云千代……你……”
“宫小路部队长……”
两人同时开口,双方都怔了怔,阳太挠了挠头,说:“你先说。”
“噢……”云千代思忖着,“我就是想问,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那只异能虚的调查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进行中。”阳太回答道,“你别着急,技术开发局已经介入调查了,在你的伤口处顺利提取到了异常的灵子样本,应该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好……”
云千代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又开始思索起这一团乱的事件因果。
“云千代……”
“打扰了!”
阳太的脸有些黑了。
他沉吟了许久,正欲说些什么时,四番队的一个小队员大力敲了敲门,高喊了一声进屋。
阳太懊恼地揉了揉自己卷卷的脑袋,他想说的话三番五次被打断,也只得中途作罢,看着那小队员带着各项仪器窸窸窣窣地检查了好一会儿,确认她身体的指标均正常无碍后,才行礼离开了病房,去通知鬼道众的人她已经苏醒的事。
“宫小路部队长,你方才要说什么?”
“啊……我……”
没有想到云千代还记着刚刚的话题,这会又一次提起,阳太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打断数次后,他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就在云千代疑惑地盯着他看时,阳太有如壮士慷慨就义般心一横,大声说道:
“我就是想说,其实!”
他涨红了脸,声音立刻变小了:“其实…你可以试着…依赖一下别人。”
“比如…我……啊什么的。”
阳太头低低的,鼓起了勇气说完这句话以后咬了咬下唇,见她没有回音,好半天才又说了一句:
“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当年家姐一直开的玩笑,可以不仅仅…只是玩笑。”
云千代本在艰难地梳理着各个事件的脉络,冷不丁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题,一时间张着嘴愣住了。
不知是不是盛夏的缘故,在宫小路阳太说完这句话后,云千代感觉到一丝燥热。
这分燥热不是来自于荷尔蒙的律动,听到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她的内心不同于当年平子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时的悸动,而是没由来地感到了焦躁与不安。
比起害羞,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
槽啊!!惠子当年开的玩笑果然也和她亲弟弟说了吗!!!!!!!到底是多热衷拉郎配啊!!!!!!所以原来宫小路阳太一直也是听着这种话过来的!!!!!那这么些年也太尴尬了吧!!!!!
云千代的心里万马奔腾,表面上却一点端倪都看不出,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抱歉……宫小路部队长……”
“我……我不考虑这方面的事了……”
“我可以等你!”
没想到他对答如流,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说这番话一般,云千代慌忙摆摆手,又说:“真的不用了……这不是等不等的事,我的情况你也都知道,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接受另一个人了。”
阳太抬起头来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假意轻松地苦笑问道:“为什么啊,是因为我不是你的理想型吗?”
“呃……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吧……”云千代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呢?”阳太有些复杂地开口。
“我的理想型?”云千代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被这么突然一问,真的偏过头去好好地思考了起来。
她看着阳太在日光下的样子,恍惚间出了神。
他其实是个很俊朗的少年,头发微卷,但每日都有很好地打理,在瀞灵廷里的人气也是很高的。虽然人有点呆,但不可置否,他是个很靠谱的人。
年少时气盛,非要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云千代从惠子那听了不少他叛逆的事情。但自从惠子身故后,他便收敛起了这份脾气,踏踏实实地接手了结界部队,多年如一日地做着并不擅长的事,却也将结界部队打理得井井有条。
自从云千代上任后,也有很多大小事情也得仰仗他出面解决,作为朋友,他真的帮了云千代不少。
也许在少女时代,她的理想型应该是阳太这样的男孩子吧。热烈又稳重,隐约还残存着几分可爱。但作为平子的伴侣,他们之间的回忆太过深切,以至于让她无法再适应其他人占据这个位子了。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的理想型啊,应该是那种看着不太靠谱,但关键时候特别值得信赖的人。最好呢,要有很好的发质,牙齿也要整齐点……”
她说说着说着,口中的形容词慢慢具象为了一个完整又清晰的人影。
阳太轻轻笑了笑,打断她:“你说的,就是平子队长吧。”
他垂下眼眸,听完她的发言,一时之间有些失落。
“云千代,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虽然在统学院时关系没有很密切,但这么些年来我们无论时工作还是生活,配合得一直很默契不是吗,为什么你…对我总是很疏离,就算,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我们……不能试一试吗?”
他撇着眼,模样瞅着有些可怜,窗外的阳光逆着影投在他的后背上,将他的轮廓笼罩得有些虚幻。
“宫小路部队长,我……”
“你看,你甚至到现在还只肯称呼我为‘宫小路部队长’。”阳太听到这个称呼,自嘲地笑了笑。
云千代被噎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一热回了一句:“其实,你也可以只叫我‘草翦’的。”
“……”阳太愣住了。
云千代话音刚落自己就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让阳太只好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云千代的头更低了,恨不得咬舌自尽。
怎么回事啊……她情商怎么变得这么低了啊……
屋内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光影中的尘埃上下漂浮着,没有方向。
平子真子这个人,真是说不上来的邪性。
作为一个潜移默化的存在,像是鸩毒般侵占了她的所有。即便是在另一个人向她告白的时刻,她第一时间脑海中浮现的还是当年平子执拗地缠着她要她喊自己的名字的模样。
“云千代,事情已经这么多年了,不管你愿意与否,我只是希望你能选择一种轻松的方式生活,不要一直沉湎于过去,无法向前。”
云千代轻轻点了点头,怅然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懂。”
“只是习惯了活在仇恨里,很难、也不想再努力抽身了。”
“宫小路部队长,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得,是真的很感激。但是我也很清楚,这不是爱。我也没有办法尝试,这对你不公平。”
“承蒙厚爱,但恕我无法回应,真的很……抱歉……”
夏末的暑气被风送进了门,午后大家都歇下了,只有震耳的蝉鸣回荡满屋。
“嗯。我明白了。”
正当云千代咬着下唇尴尬地垂着头之时,听到了阳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我也只是想把我的内心想法传达给你,你不要有压力,我们正常交流,正常工作就好。”阳太朝她笑了笑,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拿起靠在一旁的斩魄刀系在身侧,“你好好休息,午休后,我让你的奈奈过来照顾你,就不多打扰了。”
云千代颔首,目送着阳太起身离开病房,他出门的那一刻,云千代高声喊了一句:“宫小路…君!”
阳太微讶回头,听见云千代郑重地道了一声:“谢谢你。”
看到她摆出一副似乎已经是做出最大让步的表情,他不由得苦笑起来,挥了挥手瞬步消失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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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两个小时后,奈奈就到了四番队。
她哭哭啼啼地推开了门,一边抽噎着一边跑到了云千代身边。
“部队长……部队长……”
云千代被她吵得头大,心里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阳太让奈奈过来照顾自己,便不自觉扶了扶额,说:“别嚎了,我还没死呢。”
“部队长…对不起……”奈奈扯了几张纸擦着眼泪,磕磕巴巴地说,“要不是为了保护我,您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云千代努了努嘴,示意她坐下,活动活动手臂,无奈地说:“行了行了,这个伤也不算很重,倒是你以后要记牢,像这种级别的战斗,目前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抗衡,没有接到命令不要参战。”
奈奈闻言,突然止住了哭声。
抖了抖唇,她仿佛视死如归般咬牙道:“部队长,其实……”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那里。我……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战场上了。”
云千代突然皱起了眉。
见她这副表情,奈奈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在胡说,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急切道:“部队长!我真的没有胡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但是我没有想添乱……”
“我真的没有……请您相信我!!!”
她言辞凿凿,确实不像空口胡诌的样子。毕竟当日若是没有云千代为她挡下那一击,她现在说不准是否还尚在人世,的确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必要。
回过神、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些词汇拼在一起,在云千代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她冷笑一声,不作解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奈奈呢?
云千代紧锁眉头思量此事,奈奈在一旁看得却是慌张。自己的一面之词,她不论与多少人说起都没有人相信,何况是亲临现场的部队长呢。
“我…我……”
“我相信你。”
云千代拍拍她的手,肯定道。
“欸??”
在任何解释都没有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本来急得不行欲再度落泪的奈奈却愣住了。
云千代看着她鼻涕和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一瞬间愣在自己面前,突然轻笑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奈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思虑再三,问出了一个她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的问题。
“部队长……您为什么,会相信我呢……”
“你不是解释了吗?我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云千代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莞尔道,“你说没有,我就相信。”
奈奈一时间哽住了,几番欲言又止,都化作了呜咽。半晌,她才像是斟酌了很久般嚅嗫道:“部队长您……”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突如其来的提拔,毫无保留的栽培,以及没有理由的信任。
她只是一个入队还不满十年的新人,靠着自己的努力进入瀞灵廷,成绩平平表现也平平,浑身上下都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究竟为什么会获得她的青睐,奈奈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云千代看着她不安地绞着衣摆,想必确实是思考了很久都无法得出答案才有此询问了。
她笑了笑,偏过头来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投在了天花板上。
“我记得,那日你对他们说,‘部队长很好,部队长人很亲和’,对吧?”
听到云千代语气突变,似乎是学着她当日愤恨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寺山奈奈一瞬间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