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记事簿》曲奇碎可可

24、禁果（下）

　　人类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

　　如果不局限于同性，神奈音无是知道的。可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而他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掌控都依然趋于生疏——桑寄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时，他还在思考着这种问题。

　　“桑寄……”他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我该做什么？”

　　“没关系。”

　　白发青年语气轻快：“小音无全部交给我就好。”

　　蛇在引诱人类。

　　神奈音无注视着那双绿眸，直到桑寄修长的手指遮住了他的眼睛。失去视野的黑暗让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但紧接着就是送到唇边的温热。

　　就像是一层甜美朦胧的雾气，虚虚实实地拢上来、黏滞住，和敷于眼上的温热掌心粘在一起，拦住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喜欢桑寄，也喜欢和桑寄接吻。

　　所以再做其他的任何事也可以。

　　神奈音无想起人类虚构出的创世神话。

　　如若伊甸园里最狡猾的生物要那般费尽心机，循循善诱——

　　那禁果的滋味就该是甜美的。

　　桑寄总是缠着他要拥抱和亲吻，像是要用这补足前半生命中的所有空缺。神奈音无知道这个有点像通常所说的“肌肤饥渴症”，也乐于去满足祂的人类，他偶尔也会从过度的深吻中感知到潜藏的欲望，但似乎只有今天尤为别样。

　　他明白了人类为何总是耽于欢乐，神奈音无注视着祂属意的那个人类。

　　他允许对方品尝自己，也允许对方逐步占有自己。

　　这是世上独一份的偏爱，足以让高高在上、不识欲望的神明被拽落人间，被涂抹上本不该有的色彩。

　　然后那枝条就得寸进尺地缠得愈来愈紧，直至无法呼吸。

　　“桑寄，桑寄……”他求道，“不要这么……”

　　对方却不答应：“小音无得适应才行。”

　　“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做这样的事，”桑寄的眼睛在暗处反射出一抹光亮，“对吧？”

　　床铺之上成了藤蔓的天地，被槲寄生束缚住手脚的神明已不再是白纸一片，原本纯净的碧绿眼瞳中沾染上了水雾，最后一切都成了迷乱的幻象。

　　桑寄是他的，他也是桑寄的，这个等式在他们之间完全成立。疲乏感在几番激烈后涌了上来，神奈音无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软，眼皮还是止不住地坠下。

　　桑寄亲亲他的额头，“小音无累了？”

　　“嗯……”

　　神奈音无低低地应了一声，总感觉这样窝在桑寄怀里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

　　“那交给我就好。”桑寄笑道。

　　同样的话，之前让他感到的是紧张和期待，现在再听到时却是放松。他从对方肩上嗅到安心的气息味道，也就昏昏沉沉地在桑寄短暂的去而复返后配合着被横抱起来。

　　温热水流清洗过身体，神奈音无努力抬头和抱着他的桑寄交换了一个吻。

　　他最后的记忆也就是这样了，本来支撑不久的意识在被搂着躺进被窝后彻底消弭进黑甜梦乡。

　　他们从以人类身份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习惯了如此相拥入眠，于是绝大多数时候神奈音无都不会再梦到那片广袤无垠的宇宙，所有除了神祇以外的存在都在寰宇中变得渺小——无论是他守望的人类还是作为其中之一的桑寄，又或者是如今这些小小的确幸。

　　他入睡时呼吸着熟悉的气息，在梦里也只见到桑寄。结果等到意识从飘忽中逐渐回笼，神奈音无感觉到脸边些微的痒意，也并不意外地在睁眼后看到那是对方的长长发丝。

　　他还被桑寄牢牢地抱在怀里，刚刚动了一下就引得了后者的注意。桑寄才从清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就把他的脑袋往回按，嘴上抱怨似的道：“小音无起那么早干嘛？”

　　……早吗？

　　神奈音无看不到床头柜那边的闹钟，桑寄高大的身躯挡掉了视野，只能根据对面厚重的窗帘布料后透过的些许阳光判断出现在应该至少不是清晨的六七点。

　　“该起床了。”他不算太有信心地说。

　　“再睡一会儿嘛，小音无。”前人造神明蛮横地撒着娇，边说边蹭他的脸和肩膀，手脚并用地完完全全将少年拽进怀中抱紧，“睡个回笼觉。”

　　好在朝九晚五的高中生决心本来也没有多坚定，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面前又是世界上他最信任也最信任他的人，没过多久就感到了重新涌上来的昏昏欲睡，就这么被重新扯进了人类原罪的怠惰。

　　再醒过来不知道到了几点，神奈音无艰难转动的思维意识到这已经是回笼觉了，他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有了坐起身的势头，又被桑寄一把拖了回去。

　　神奈音无：“……”

　　这次对方更加直白，“不想起床。”

　　桑寄蹭着他的脸颊，以两个人的身高对比，他简直像个被搂在怀里软乎乎的抱枕，“小音无也一起躺嘛，反正是周末。”

　　虽然不算很清楚对方平时的工作会接什么样的委托……

　　……但人类会欢迎这么偷懒的乙方吗？

　　获得合法身份后，为了融入社会，他们需要像“同龄人”一样拥有在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作为高中生的神奈音无就是学习，而桑寄虽然外表上只比他大了几岁，却衷心觉得去学校定点打卡报道是件无法忍受的麻烦事，选择自己在家专精计算机——然后成为了一名黑客。

　　原因也很简单，用不着出门，时间也很自由，每天只用接触他最喜欢的小音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简称“家里蹲”。

　　两个普世定义上的“怪物”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地模仿着人类会有的所作所为当起了社群里的冒牌货，不可思议的是至今还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或许人类对不关己事的存在本就如此淡薄和迟钝，只要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也不会发现什么奇怪的端倪。

　　“我要做作业，”前邪神冷静地说，“昨天还有一半没有写完。”

　　交不上被老师盘问乃至叫家长的话会很麻烦。

　　桑寄当然明白他的逻辑，这么说了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终于哼哼唧唧又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充足的睡眠好歹为被折腾到仍然酸软的身体补充了不少气力，甚至够神奈音无拉着还是有些不死心地想抓他继续赖床的黑客一起去了卫生间。高级公寓的一切都很宽敞，洗面台能让他俩并排洗漱都还绰绰有余。

　　不过在这途中，桑寄看看面前的镜子，又看看不远处对面的浴缸，眼睛一亮，很明显地是在计划什么。

　　神奈音无：“？”

　　但黑客似乎不准备现在解答他的疑惑，神奈音无自己的思绪也很快转到了别的地方，他还惦记着剩下的五页理科题——注视着人类发展历程的天外来客果然还是更擅长文科。

　　家政预留在冰箱里的早饭热过就可以吃，用餐过后手脚还是有点使不上劲，神奈音无支使着桑寄帮自己拿来书包。他从里面翻找着等下要用的教材和作业本准备拿去书房，不想刚刚抽出教科书，夹在纸页里的一张米白色硬卡片就倏忽飘然而下。

　　飘啊，飘啊，轻轻地飘到了他们面前的地板上。

　　上面写着的很显然是个男人的名字，下方还缀了几行小字，标注了联络方式和地址。

　　神奈音无：“……啊。”

　　桑寄：“……”

　　他大惊失色。

　　还不等神奈音无想起这张名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客就愤然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猫了！”

　　神奈音无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知道猫这种动物，爱懒懒地赖在家里还喜欢避开陌生人的习性也当真和桑寄有几分相近，但……他还是不太理解对方这个争宠的语气。

　　“不，”神奈音无终于想起是怎么回事，“是我之前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有点奇怪的男人拦住了。”

　　“他说他是星探，我的外貌条件很适合出道。”他的记忆力是极佳的，有些犹豫地复述着对方当时的话，“他们公司正好有一个什么企划，问我有没有意向……？”

　　不得不说……

　　他其实有点心动。

　　他知道人类是有一种——叫作粉丝的群体，四舍五入和信徒应该也差不了多少，而这对于曾经因为没有信仰者而被排挤的奏者而言……确实有不小的吸引力。

　　只是他的同伴对此持鲜明的反对意见。

　　“一定是骗子！”桑寄坚定地说。

　　“可是看上去很靠谱。”神奈音无回忆着星探的样貌。

　　“现在的骗子骗术很多！”天知道在混迹于网络的黑客究竟看到了多少阴暗面的东西，此刻听了就言之凿凿道，“不要小瞧人类骗子啊！”

　　“我听他的说法还是挺专业的，”前邪神凭着自己对人类常识的那一丁点了解纠结地皱着眉，“会社的地址也查得到……”

　　“……直觉。”神奈音无小声总结道，“而且我很好奇。”

　　桑寄还是听了就连连摇头。

　　“会被骗去挖肾挖肝的！骗子最喜欢你这种健康的少年了！”

　　神奈音无的思绪很不合时宜地飘向了“奈亚拉托提普提供的人类身体是否可以被其他人类评判为健康”……这样的问题。

　　说到底，他心动了，但也不完全心动，不然不会在接过名片后随手塞进书包里就将其抛到脑后，直到现在它从落进的书缝里掉出来才想起来有这码事，到现在也正处在迟疑的边缘。

　　如果桑寄这么旗帜鲜明地反对——

　　“那桑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最后问了一句。

　　不说则已，桑寄一听这话还当真要撸起袖子，好好一个家里蹲居然大有气势汹汹冲出去护犊子的架势。

　　答案很明显。

　　——去？为什么不去！就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在外面勾引他家小音无！

　　神奈音无看着他恨不得当场找那薛定谔的骗子算账的模样，忽地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极少会产生这样纯粹的感情，于是当它真的发生时就感觉自己向着人类更近一步，而迄今为止——让他有如此感受的无一例外是因为桑寄。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

　　一种……今后的生活会变得很精彩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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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一年我终于写完了，跪
在WB发了人设！后面还会继续更新其他稿图（约了很多.jpg），好奇的可以去看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