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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断肠楼篇 第八回 消暑庆典(壹) ...

  •   隽升不敢相信薛吟会判错案子。
      然而人并非神仙,皆有出错时候,但薛吟此事定有蹊跷。
      从前,他暗中调查薛吟的时候,从未听说薛吟有过错漏。若真是有过错判,大概先前便已有人闹起来,怎会这样悄无声息?
      想必是薛吟已调查到了那个组织的身上,对方或因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犹豫过,但未曾想他会因一个小小的断肠楼陪酒郎调查得如此深入。
      或许薛吟碍于自己缺乏背景人手,无力再梳理整件案子,便无法下手,导致了对方最终决定动手除掉他的这种场面。
      隽升想到薛吟扑倒在地拽着他的衣角求他的场面,不免嘴角微动。当日薛吟的举动将他吓了一跳,尽管屋里没有甚么人,但大理寺少卿跪下求他这事,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薛吟讲,只要隽升能帮他对外瞒住敕书已死这件事,他便能为敕书报仇雪恨。
      他还说,百年之后若是可以,他要与敕书葬在一处。生前是他对不起敕书,自己身为判官竟未能保他一世安康。
      而敕书生前说要保他安康,却也早早地撒手走了。
      隽升当时将敕书存在断肠里的银子都交给了他,薛吟流泪道,这是他用命换来的钱,他这一生福薄命短。
      他从小衣食丰足,却从未珍惜过敕书。

      二日之后,隽升打发了小厮将敕书的骨灰送至少卿府,这是薛吟的愿望,隽升送他骨灰,助他完成这个愿望。
      后来,隽升听说敕书与薛吟二人被薛吟的家人,一同埋去了南方的薛吟老家。那是个他从未听过的地方。
      隽升想,大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们相见了。
      只是,一代名臣薛判官,最后竟因一陪酒郎落至如此场面,亦为世间仅有之事。
      隽升扯起嘴角,苦笑起来。

      眨眼,便迎来大暑天气,尽管有宫廷老冰供应不断,众人依旧觉得炎热到受不住,隽升决意关门谢客一个月。
      此前,他把如此想法讲给飞沉听的时候,飞沉很是惊诧。因他知道尽管众人多有疲惫,包括他,然断肠的死规矩便是:冶荡万状,昼夜不息。哪怕是,奔命殆疲。
      他们以为他们的陈老板太爱银子,之所以定下死规矩,是因想赚更多的银子。
      隽升拎起桌上玉壶,汩汩液体流进琥珀金杯,已有人暗地同他讲,断肠内有的人有意见。
      断肠楼已营业半年之久,纵有膳食补药频频端去各人房间,但日日都要损耗如此精力,长期积攒下去,任谁都经受不住。
      但他没有告诉飞沉这些,飞沉从来都觉得他是个无情之人。天底下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无情人,那么,他便在飞沉面前继续做个无情人罢。
      于是便同飞沉讲,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怠慢了客人,他可得不偿失。
      更况,楼内多处景观被人看厌,亦该花大价钱重新修整打理一遍,如此才能更好吸引新客,留住老客。
      待过了这个夏季,初秋便接着开张,既有藉口吊足了客人胃口,亦不浪费太多时日,如此甚好。
      飞沉点头。心道隽升处处算计,真真是精明得紧。
      但他竟从隽升的话里,听出一些商量的口气。
      隽升只是觉得自己太难熬了。
      再不停一下,他自己本身可能就会出现甚么问题。

      于是便如此定下,断肠将于六月十五日那晚举行一场盛大的消暑庆典,之后,便正式关门谢客一整月。隽升派人散布消息出去。
      客人主顾们听此消息,纷纷惶恐不安,尤其是断肠的这些常客,听了消息后更是神魂不定,坐立不安。
      每隔两三日便来一次的他们,已完全离不开断肠了,这消息简直就如同要他们的命一般。
      于是从这日便更加投金掷银,要求买下某位少年的某个夜晚。连隽升都未料会出现如此盛况。
      每月十五日的月圆之夜,于断肠来说,皆是个重要日子。因去年断肠开门迎客的日子是九月十五。因此隽升才会选择六月十五。
      他亦喜爱月圆。说不上是真的喜欢圆满,还是因自己生辰。
      正式贴出布告,是六月初八的时候。这剩下的七日内,断肠价位更是价格飙飞,一发不可收。
      隽升在夜里对着账本,乐开了花,一旁看书识字的飞沉,忍不住撇着嘴抬头瞧他,隽升余光瞥见飞沉偷看他,头也不抬道,小孩子,瞧甚么瞧!好好看你的书。
      飞沉忍不住嘟囔道,财迷……真是个大财迷!
      隽升本就是笑着的,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咧开了嘴。他抬头瞧着飞沉道,你不懂,有了这些银子,我才有安全感,才能保证你我在这世上过得下去。
      飞沉反问道,然后呢?
      隽升愣住,然后?
      飞沉说,是啊,以后怎么过呢?你总不会是打算开一辈子的断肠楼罢?
      隽升舔了右手食指指尖,飞速沾了一页账本翻过去,他的手指太白了,又长又细又白,因此这一幕也太好看了。
      他全然未料到,飞沉竟能想到那么远去,看来他长大了。大概近来书读的多了罢。
      烛光之下,他渐渐地拧起了眉,左手扶着账本,右手的几根长指开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眉头拧得似乎要深入到无尽的烛光里头去。
      飞沉瞧他忙起来,便也不再讲话,然而他却不知,隽升本是连算盘都不必使用的人。

      这日转瞬便来至六月初十五的庆典之夜,隽升此前便遣人将楼内用上好的羊毫湖笔细细刷了一遍,之后布彩结金,香气满堂,到处一派雾团团的景象,如梦似幻,只身在梦中。
      大堂内的三十六张圆桌,有三张是顶好的沉香木,剩下的三十三张便是南临国极好的小叶紫檀制成,散发着高贵明快的气息。
      前三张沉香木为固定包桌,不论客人几个,只要出了包桌的银钱,便可包下整张桌子,旁人不可再坐。剩下的桌子,可包桌、可卖座。
      二层楼上亦有三面十六间的观看演出的专用小隔间,面积不大,仅能容一张金丝楠木小方桌与三把椅子,面前有金丝透明幕帘。不再欲瞧演出时,亦可拉上沉香木做的推拉门,商榷机密要是。

      此次庆典太过盛大,别说来了不少的身份高贵的官员望族,更来了许多女客。
      这些女客多是官员贵族的亲眷,她们平日喜好玩乐,消息皆是一顶一的,身着今夏时兴的薄金流沙衣,手抓冰丝团扇,携女伴丫鬟们袅袅涌入断肠楼内。
      小厮头领带人在门外,仔细检阅客人手中鉴牌。话说隽升创造了一种特殊方法制作此牌,无人知晓其中奥秘。
      因此小厮们检验出太多造假的牌子,不与对方争执,只扑通一声,丢进身后金水河内。对方亦知自己牌子来路不正,生怕遇见熟人,便脸红脖子粗地退离而去。
      断肠楼内玉阶下,有些三尺见方的小轿舆与舆夫在此守候,毕竟有些客人锦衣玉食,膘肥体硕,爬楼都嫌累。
      只见一顶轿舆来至二层的一间茶室前,小厮上前掀开帘子,他便直接进入茶室之中。方才他亦是从后门进来,一路无人瞧见他。
      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国子监祭酒蔡老,蔡知鹤。
      他是隽升的师父。

      当年隽升进京赶考,被同乡硬拉去了蔡知鹤的府上做客,一众人等在席上对酒赋诗,彼此劝酬,隽升念自己身为后辈,这一晚便不多说话,然之后的千杯不醉,气定如神又让蔡老注意到他。
      蔡知鹤年纪大了,如今酒已喝的不多,但年轻人都喝了不少。蔡知鹤有意考他,便问了几个问题,在座的年轻人多已头脑不清,答非所问,隽升却思路清晰,有理有据,谈吐非凡。他的一番治国方论令在座满众哗然。

      后来,隽升果然举人高中,蔡知鹤收了他为徒弟。后来,蔡在隽升未考状元之前便对皇帝推荐过他,说他机巧玲珑,才智双绝,是一治国好手;若得重用,某国颓靡之风可堪一换。
      不过,蔡老对外表容貌不甚在意,当时未与皇帝形容隽升容貌,皇帝便也未放心上,敷衍过去,直至后来殿上,突然见到辉光夺目,灿若明珠的隽升。
      当时皇帝未为发作,只按规矩考取了策问题目,一日过去,皇帝匿名批阅策文,后令人揭开名字,一瞧状元果为陈隽升。

      这刻,他忽然十分懊悔当初没早听蔡知鹤的话,又越过程序,差人去告知隽升已是状元,请他入宫,隽升当时又惊又喜,赶忙入宫,却没想,当自己跪在皇帝的面前,皇帝却提出要豢养他于后宫,一字一言,清晰入耳,来不及疑因有他。
      一时间他满目惊诧,愤恨交加,浑身颤抖,根本不堪于此。却捱不过他是君,自己是民,如此,隽升别无他选。
      太后听闻宫中传遍,赶来斥责皇帝一顿,要他放隽升回乡,永不录用。说来,是太后救了他一命,却又立即给予了更大打击。
      他今日来宫之前,还未曾料到自己如此命薄,皇帝一句话,他便不过转瞬凋零。
      时至如今,隽升依旧忘不了那日浑身颤抖的自己,竟毫无反抗之力。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最近几天,自己本来还觉得状态非常不错,比大一到现在的任何时候都不错,看来人果然不能太过高兴,结果颈椎病就开始严重了-_-
    说来这篇小说是17年年初写的了,这之间写的断断续续,经历太多事情,到现在终于能把它继续写下去。
    生活嘛。
    总是要有经历才是好的(此话似乎不太适合送给陈隽升先生)。
    可怜的隽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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