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异闻录》藕盒

16、断肠楼篇 第十六回 京都之行（贰）

　　皇帝将隽升藏于勤政殿的暖阁内，这几日便都在勤政殿待着，除去上朝与向太后请安，几乎哪儿都不去，白日里，在殿内忙累了，便过来与隽升一耍，隽升亦乐得配合，到了夜里，皇帝便与隽升钻入同一被窝，二人拥衾而眠。
　　隽升亦只是趁着皇帝上朝与请安的间隙，跑去探查宫内路径的。
　　这一日，皇帝又累了，便叫来隽升，令隽升替自己批阅奏折，隽升只道不敢，皇帝笑曰无妨，隽升便胡乱批阅一通，皇帝见了，只说好。
　　到了第五日夜里，隽升思量自己已彻底摸透宫内地形，正想着向皇帝道别时，皇帝的近身太监匆忙进来禀报，说是翠华宫里的那位妃子恐怕是快要生了，请皇帝过去，皇帝此刻正打算与隽升亲热一番，不觉叱骂太监多事，道让她自个儿生便好，何故来报，跟吃了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经过皇帝的一番呵斥，太监面上也有些烧灼，心道自己难道真的做错，惊扰了皇帝政事。
　　隽升进宫后，还未与章诠成功相见，如今终于瞅准机会，便提醒皇帝妃嫔生子，诞下龙胎，是极为重要之事，劝皇帝去翠华宫看看。
　　皇帝被太监打扰后，已没了兴致，又听隽升说此话，有那么一番道理，正在此时，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娘娘难产，皇帝再不去，恐有性命之忧，皇帝思虑一番，便令太监准备龙辇，往翠华宫去。

　　于是，第五日的夜里，隽升终于趁乱得见章诠，他抬眼瞧着隽升惨白的脸色，不免痛心疾首，问他又何必来趟这一趟浑水，而隽升只是笑笑。
　　多一些，少一些，又有甚么分明？他已是十分的不在乎了。
　　隽升将自己所调查出的哥哥的事，和发现皇帝派禁查府杀害了敕书，以及更是杀害了当朝命官薛吟这事，一并告诉了章诠，他听闻薛吟被害一事是皇帝亲手做的，十分震惊。
　　隽升懊悔道，若早知敕书便是被拐儿童的亲属，说不定就会知晓究竟是何人所为，也能提前救下薛吟性命。
　　章诠道，皇帝直接管理禁察府，禁察府的全部任务，皆为皇帝一人直接召见下达，是连书面文字都没有的，做一件事只有一个核心高层参与，做完事后，他会将跟随自己做此事的手下全部杀掉，他们的家人便因此得到一大笔钱财，从此衣食无忧。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而禁察府有三十六个核心高层，里面我们的人还很少，为了安全与长久，都是一些打杂的，我们连那个高层是谁都不晓得，更况，禁察府已极度接近皇帝，我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因此，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你不要慌。
　　隽升道，我们还要两个月才能触碰到核心高层，正因如此，我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甚么，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要知道，但我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知道，因此我才来到皇宫，来见那个人。
　　隽升又道，尽管你们给了我最清晰的皇宫地图，我却想自己细细走上一遍；有些事，我想提前就将它做好。
　　时间快尽了。
　　章诠赶忙道，陈兄，你此去一别，我们兄弟二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会竭尽所能地做好宫内照应。
　　隽升感动道，弟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对了，还有一事，章诠道：皇帝很久不育，翠华宫里的这位怀的是头胎，先前便听说皇帝丧失能力，之后我会去找寻此胎非龙子的证据。
　　隽升听了，停顿一下，抿了抿唇，才道，他是不太有。
　　章诠忽然有些欲泪不止的样子，只这样瞧着隽升。
　　隽升又笑笑，摆摆手，道，抓紧走罢，别被太后宫里人发现了。

　　隽升刚回宫里，便听见宫中四处传送报喜的声音：翠华宫娘娘生了，诞下龙子！娘娘生了，母子皆安。
　　竟真是个男孩。如今皇后已逝，这便是嫡长子，日后便是太子了。
　　到了深夜，皇帝居然从翠华宫回来，隽升祝贺他喜得嫡长龙子，却见他眉头紧皱，十分忧虑，并无多么惊喜，隽升便伺候他睡下，第二日，隽升同皇帝道别后，离开了皇宫。
　　回至断肠，便只剩几日闭店时候，隽升休息了一日，便召来断肠的各个主事小厮，教他们做好准备工作，重新开张迎客。

　　这日深夜，烛火荧荧之下，春赐独自一人在屋内，正欲洗脸，面前却出现一黑衣人，告知春赐他家的灭门凶犯正是他身边的九王爷，接着，他又将种种证据一一摆在春赐的眼前，春赐便沉默了。
　　那些个证据他都是知晓的，只苦于千丝万线没有头绪，黑衣人虽不知来历，却所言种种皆为真实，环环相扣，不能有假，就连十四年前香案下的那抹香灰都说得清楚。
　　春赐问黑衣人为何要将真正的灭门凶犯告知于他，黑衣人笑笑，说自然是想让你前去复仇。
　　春赐大骇，问他们既能查出十六年前的灭门惨案，想必能力惊人，何不也去解决了九王爷，为何要用他之手，黑衣人只是不语，留下一把匕首便消失不见。

　　从春赐的房间回来，黑衣人同隽升道，估摸着不出几日，春赐枭夏便会出手刺杀九王爷，行报仇之事。隽升正坐在镜前，听完此话，满意点头，却手里绞着手帕，眉头紧蹙。
　　灭门惨案一事能够查清，还是当时与薛吟换来的结果。此事虽复杂，却条理清晰，证据分明，隽升当初便怀疑九王爷一党，只苦于不知内情，当时答应薛吟对外隐瞒敕书之死一事，也从薛吟那里获得了此事的内情，原来，此案之所以在皇帝的亲自关怀下都始终未破，还因之后新上任的某地州长周长夫是九王爷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案子也由九王爷交给周长夫主审，自然多年不破。

　　黑衣人走后，春赐连忙去了枭夏房间，将黑衣人所述种种告知枭夏，又痛哭流涕道自己竟与仇人交好数年而不知。
　　枭夏听毕，不免悲从中来，对春赐道，哥哥，不关你的事，你亦是为了报仇雪恨才接近爱听戏的九王爷的，不过，我们过去与九王几番会面，却不知对面是仇人，于父母实在有愧，我们此仇不报，更待何时？哥哥，我从小练武，为的就是这一日！枭夏拿起春赐放在桌上的匕首，道，这把匕首属实不错，是行刺的上佳武器，待我这几日好好练练，便去九王府取他的项上人头！
　　春赐急忙道，不可，弟弟莫要鲁莽行事！如今我们已知仇人姓名，便要好好考虑复仇计划，不可因一时的冲动，错过最好时机，而坏了复仇大事。
　　枭夏放下匕首，重重地叹了口气，复又坐下来，却如坐针毡，抬首望着天花板，沉默地任凭眼泪往下流。
　　春赐道，你不知道，九王爷很是怕死，防范意识极强，九王府中有太多武功高强的侍卫，我们就连府内都是去不了的，黑衣人该很了解他，因此给了我们一把最合适的匕首，让我们好近身行刺。再者，九王爷从不让我去九王府，在他眼里，我还没有那么重要，他来断肠的时候，也携着众多随从，其中一名叫“乌哲”的，身手功夫，据说是这天下数一数二。
　　更况他从不在断肠过夜，每回同我饮茶喝酒毕便走，在外十分警惕，在断肠内恐更不好下手，除非……
　　枭夏道，除非甚么？
　　春赐接着说，除非他允许我去了九王府，趁他高兴趁他意乱情迷之时，痛下一击，取他性命。
　　枭夏着实思量一番，才道，兄你此法听来甚好，只如何令他相信你，准你进九王府，又要耗费一番功夫。
　　春赐道，你只管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
　　枭夏深深地锁了眉，搭在右边扶手上右手的拇指、食指与中指互相搓着，便瞧见春赐从自己房内走暗道行去了。

　　于是春赐便等到下次九王再至时，对九王行使媚术，又对他百般阿谀奉承，此次他本就故意打扮明艳，把九王的心九魂勾了七魄去，再加上媚术奉承，九王竟对他讲出许多先前完全未曾流露的话。
　　他竟说，蔡知鹤一向爱戴子民，克己奉公，虽对当下时政略有不满，却因做过帝师，是支持皇帝的，若他知晓了他爱徒来此开断肠的缘故，他会如何想？
　　春赐这才得知隽升当年因被皇帝看上，而被太后取消了状元一事，他对此深为震撼，右手握着葡萄酒杯，讶异得说不出话。
　　九王的脸上布满了嘲弄的神情，冷哼一声，道，若被太后撵出宫的当日前来求我，尚有一线生机，可他偏偏不来求我，也不去找任何人，就这么一个人滚回了这儿。
　　春赐听着，尤其是那个“滚”字，令他感到十分刺耳。
　　但他也总觉奇怪，隽升当初为了开这么一楼，可没少耗费心力，亦没少求人，若他当时去求蔡知鹤，以蔡的名望地位，都有挽回余地，哪怕去偏远之地做官呢。但他没有。
　　或许他当年已干脆破罐子破摔。
　　但他究竟是为甚么呢？
　　九王不知内情的全部，春赐亦不得全部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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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终于又更新了！！
话说文没在榜上，这个新收藏是咋来的呢？不太懂。
这些天对《临风》有些失去感觉（可能是做其他的事太忙了），只能几天写几百字这样，请大家见谅，因为不能逼着自己没有感觉的时候也要写，那样写出来的有点不太合适（所以都删了），就像上一章见老王爷那一节，我就觉得有些不合适，打算修改一下。
（更新：字数有点少，又加更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