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烬》朝花旧意夕拾晚

19、第十九章

　　宴后，楚席偷偷摸摸地跑出了敬天殿。
　　实际上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毕竟座上的二老巴不得他赶紧回东宫呆着去。
　　楚席估摸着沫朗可能又跑到御花园去了，召来宫女一问，果然。
　　……
　　宫里稀奇的东西多，就比如这西边进贡的月季，冬天还开的这么艳。
　　此时一位头戴缠花步摇的女子正站在花边赏花。
　　正是王雨缘。
　　雨缘不时地向远处张望着，像是在等人。
　　“诶？姑母说哥哥会来的啊，怎么还没来？哎呀！好无聊啊……”
　　王雨缘看花儿开得艳，想伸手掐一朵，却又想到这是在宫里，姑母教过自己不要随意去动宫里的东西，便放了手。
　　突然，不知道哪里伸过来一只小爪子，“啪”的一下，花便被折了下来。
　　“诶嘿。”那人拿着花，笑的开心。
　　王雨缘道：“你是哪个宫的小宫女，怎敢胡乱折花？”
　　那人笑道：“我可不是哪个宫里的宫女，我是跟着我爹进宫赴宴的，我爹是御史大夫，可厉害了。”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了王雨缘，道：“初次见面，我叫杨兰霜，糖给你吃。”
　　王雨缘接过糖，杨兰霜道：“我好像是见过你的，就在今天早上，我去舟宜书院的时候看到你了。”
　　王雨缘道：“你没上私塾，在书院读书？读了几年？”
　　杨兰霜嘿嘿一笑，道：“我不在书院上学，我在家里请先生教。”
　　王雨缘点点头，道：“那你读了些什么书？读了几年？”
　　杨兰霜自负不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却也被先生逼得勉强懂了些东西。
　　杨兰霜眼睛滴溜一转，道：“我……嗯……我算算，有三四年了，只读了些四书五经，九章算术，你读的什么书啊？”
　　“只是些女戒女德，有时先生还要教些女红。”
　　谁知杨兰霜一听这些女德女戒女红什么的立马捂了耳朵，道：“你可快别提了，这些东西打死我也不学！”
　　“为何？”
　　杨兰霜拉着王雨缘的手，道：“女红还好，但女德女戒是真的害人！谁规定的女子不能提枪上马，不能抛头露面？谁规定的女子必须未嫁从父，嫁后从夫，夫死从子？让我从父，那还好说，那是孝道，但不能愚孝。从夫？我又不是嫁过去给人家当奴才的，凭什么样样听人家的？从子？笑死！让儿子爬到自己头上还得了？”
　　“这……”
　　“我跟你说，我以前读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女子，出嫁之后勤勤恳恳的，但她的婆婆眼瞎不识明珠，非要她儿子把媳妇休了后再娶一个美娇娘。媳妇儿被赶回娘家，和丈夫约好了再相聚，可她兄弟居然逼她改嫁，做娘的居然因为夫死从子这么个烂规矩大气都不敢喘！活该把她闺女逼得跳河！”
　　“啊……怎么这么……”
　　杨兰霜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不该学的咱就别学。”
　　王雨缘低头道：“可其他的我也不会啊……”
　　杨兰霜道：“不会那没事，你是长住京里吗？明日来我府上玩呗！诶，你住哪啊，我去接你。”
　　王雨缘道：“我现在住在相府，与我姑姑住一处。”
　　“相府？姑姑？你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的妹妹？”
　　“谁？”
　　“还能是谁，你表哥苏清朗啊。”
　　王雨缘惊诧道：“你怎得如此叫他，他好歹是丞相啊。”
　　杨兰霜笑了，道：“你表哥不管这些，不止我，我们京中的小姐基本上都怎么叫他，我跟你说哈……”
　　……
　　“沫朗呢？哪去了？”
　　楚席在御花园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凉亭见着了沫朗。
　　这厮果然又在喝闷酒。
　　楚席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夺了他的酒壶。
　　“酒给我。”
　　“我不！”
　　“给我！”
　　“我不！”
　　沫朗见抢不到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起了闷气。
　　楚席把酒放在桌子上，道：“诶，我的丞相大人，你咋那么喜欢中途离席呢？又咋了？”
　　“殿里闷……”
　　“哪里闷了？门窗都开着呢，今个儿又不下雨。”
　　沫朗低着头，脸红红的，啥也不说。
　　楚席拍拍他的肩膀，把沫朗的衣服理好。
　　他与沫朗同朝……也勉强算是为官了吧。
　　两人相处了好些年了，其实他知道，这种场合沫朗在不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也只是挂了个丞相的虚名罢了，当年在与北戎的谈判上老尚书立了功，可谁承想还未等到皇帝赏赐，老尚书就走了。
　　沫朗承了父位，皇帝本想赏些金银珠宝便罢了，可又谁承想北戎又来挑事了。
　　他们这回是来求和的，甚至提出了要和大凌联姻。
　　打了一年多的仗，元和帝求之不得。
　　但北戎向来很会气人。
　　须是大凌嫁一位和亲公主过去。
　　朝廷上犯了难，毕竟谁家都不想把女儿送出去。
　　虽然后来也送了几个过去……
　　使者说要么送公主去和亲，要么开战，公主在大凌的地位还不能低。
　　明白的都知道，这哪是和亲，他们是想找个人质来约束大凌！
　　仔细想想，高官的女儿，穆老先生的女儿刚嫁，尚书府的女儿还小，御史家的也没到年龄。
　　能嫁的只有国公府的三姑娘。
　　国公府的大姑娘嫁给了清水的知府，二姑娘便是皇后，最后剩下的就是这个和皇后娘娘差了十二岁的三姑娘。
　　三姑娘虽说还有一年及笄，但是她却是国公府最疼的小明珠！
　　若是她去和亲了，大凌与北戎交涉多多少少会有些什么顾忌，但是北戎可不一样了。
　　北戎可是拿到了好大的一张牌呢！
　　只要三姑娘在手，别说是皇后娘娘，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沫朗当时就站了出来，对着北戎使者一通骂。
　　北戎特使被气着了，后来饭也吃不好，觉也没睡好，再加上水土不服给病倒了。
　　大凌便趁机把人家给送回去了。
　　元和帝一高兴，就把老尚书的赏一并加在了沫朗身上，就当场给封了相。
　　王氏也得了一品诰命。
　　升迁这么快，朝廷上怎么可能会没有人不服气？
　　沫朗这一下便成了众之矢之的那一个。
　　沫朗升迁这么快，元和帝反应过来了也觉得不放心，便只让人家挂了个虚名。
　　至于行政事务，便暂由国公府代理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沫朗也曾拐弯抹角地想从元和帝那儿把权要回来，可国公府却百般推辞。
　　况且碍于皇后娘娘的面子，朝廷上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沫朗的处境，楚席是知道的。
　　空为朝堂一品官，实际上却连一个侍郎都不如。
　　他又有什么办法，别看他是太子，父皇母后宠他，但在这种情况下谁都说不了什么。
　　除非能把他舅舅掰下去。
　　每次的文书都是直接送去了国公府。相府？那牌匾跟别人避暑山庄的也差不多了。
　　不过该是他的，终究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就算不还回来又如何？早晚帮他拿回来。
　　好吧，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早……
　　楚席见着夜深了，便召了个太监过来。
　　“你去找些人，把丞相送回去。”
　　小太监为难道：“殿下，此时宫里已经落锁了，况且……相爷的两架车马都已经走了。”
　　楚席微微惊讶，道：“走了？”
　　“是，诰命夫人先行离开了。”
　　“那王氏也用不着两辆车啊！”
　　小太监唯唯诺诺道：“殿下，奴婢也不知道……”
　　楚席想了一会儿，硬是想不出为什么，便道：“那宫里可还有空房？”
　　“只剩下了宫人住的下等房，今日留宿的女眷多了些……”
　　“算了，我东宫偏殿还是空的，找些人把他扶去我偏殿歇着吧。”
　　“是。”
　　……
　　另一边。
　　王雨缘惊叹道：“哥哥真的把别的姑娘送的东西给转送出去过？”
　　杨兰霜道：“可不是嘛！还有呢！诶？你不是在找你表哥吗？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我带你去。”
　　王雨缘点点头，任杨兰霜拉着去找沫朗。
　　“你哥喝酒了，待会说话悠着点，醉酒的人话最多！我爹每次都要拉着我讲到三更半夜！”
　　还未走近，杨兰霜便听见了楚席说话的声音。
　　“你出来喝闷酒不会是因为气我占了你便宜吧？”楚席看着醉熏熏的沫朗道。
　　“我不就那天亲了你几下吗？都是男人，我又不能对你干什么，长的好看还不让亲了吗？况且是你先动手的。”
　　杨兰霜：“？！！！”
　　王雨缘看着杨兰霜不停上翘的嘴角很是疑惑，这是怎么了？
　　杨兰霜一把拽住王雨缘，道：“时候不早了，你表哥也醉了，现在找他怕是说不了什么事情，我带你去我宫里歇息吧！”
　　“我还要回……”
　　“哎呀！宫门都落锁了！明天才开呢！”
　　“那姑姑……”
　　“没事，我找人跟老夫人说一声就好了！”
　　“那好吧……”
　　回到寝宫，杨兰霜把王雨缘拉到一个角落，偷偷道：“雨缘，你知道朝华吗？”
　　王雨缘惊讶道：“你也看她的书？！！！”
　　杨兰霜点点头，道：“她可会写了，我觉得不久之后她又要出新书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杨兰霜眼睛一转，道：“我家里还有好多她的书，你要看的话明日去我府上，我们一起看！”
　　王雨缘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东宫。
　　沫朗被宫女收拾的干干净净地躺着床上睡得正熟。
　　楚席看着沫朗这样子，叹了口气，道：“真难为你一路颠着也没醒。”
　　楚席弯腰，想替沫朗提提被子。
　　依旧是眼尾那颗痣，淡淡的。
　　配了一双凤眼。
　　眉间缺了一点朱砂，楚席想。
　　几乎是瞬间，楚席转过了身，揉了揉脸。
　　占人家便宜本就不对！
　　可……看一下好像不算吧？
　　他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了？
　　长着一张脸可不就是让人看的嘛！
　　随即，楚席又转过身，打量起沫朗的那张脸。
　　灯火幽暗，照的是伊人。
　　沫朗的嘴唇不是很薄，也不厚。
　　长的恰到好处。
　　脸或许是因为饮多了酒吧，有些许嫣红。
　　好想亲一下……
　　不行！看一下就行了，怎么还占人家便宜！
　　不行不行！
　　可是……又不是第一次了……
　　就亲一下，偷偷的。
　　他喝酒了，不会知道的。
　　楚席往门外看了一眼，觉得不放心，又转身去锁了门窗。
　　楚席轻轻地趴在床边，偷偷却又快速地亲了一下沫朗的脸。
　　真好看……
　　楚席想，反正亲都亲了，亲一下那……
　　不行！
　　母后说过只有真心喜欢想一起过一辈子才能亲那的……
　　不行不行……
　　楚席赶紧起身回了主殿，临走前帮沫朗盖好了被子。
　　回到殿内，楚席一拍脑袋。
　　“完了！书忘在敬天殿了！”
　　完咯，回头考不过穆老头子又要发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巴阿巴阿巴……
本章有小彩蛋，读到后面你就懂了~~~~
我撕卷子的眉刀老是找不到……
所以……
我要写刀子！
欢迎读者给我寄刀片~~~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