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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第四十八章

      “华医生,我们要走了吗?我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寒生抱着猫过来,他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巴巴引人心疼的姿态。

      “那我可不可以把咪.咪带着?”

      “你想带就带吧,”

      华艺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她转过头,看了眼寒生和他怀里的猫,沉吟片刻。

      “不过回去之后,你可能没有办法继续养它。”

      寒生立刻炸毛:“那怎么办?”

      “你可以把它交给宋依依,”

      华艺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索性和寒生摊牌。

      “宋依依一直在等你,她知道你不愿意见她,所以始终没来找你,但是她每天都会问我你的情况。”

      “我才不要,我不想再见她了,”

      寒生的态度异常坚决,他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用一根手指蹭着猫耳朵,突然,他抬起脸,冲华艺露出大大的笑容。

      “不如放在你那儿吧,华医生帮我养。”

      “想得美,我讨厌猫!”

      华艺拒绝得极为干脆,她把衣服和化妆品都扔进行李箱里,泄愤似的,扔得非常狠。

      看着猫奴一样的寒生,华艺突然想起了陆白溪,他们刚刚结婚那会儿,陆白溪也曾提出过要养一只小猫,但是因为她极力反对,所以最终没有养成。

      不过每次出去,只要看见小猫,陆白溪都会露出一副很想要的样子,可是看见华艺充满了憎恨厌恶的目光,他就会牵着她迅速离开。

      陆白溪也曾问过华艺:“既然你这么不喜欢猫,为什么包里还要带一些猫食,喂给路上见到的流浪猫?”

      华艺陷入冥想,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对,她告诉他:“我只喜欢流浪猫。”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乱,导致寒生继承了陆白溪的一部分性格。
      华艺还记得,在基地的时候,寒生是不喜欢猫的,因为他每次吸进鼻子里猫毛,他就会忍不住打喷嚏。
      那时的寒生绝对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他居然能把一只猫抱在怀里,猛吸猛rua。

      “辛小姐来啦!”

      寒生兴奋地跑过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华医生,辛小姐来啦!!”

      华艺无语,她在他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她来了,关你什么事?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她给了我一只猫啊,”

      寒生回答的理所当然,她把猫咪举起来,凑到华艺眼前,给华艺展示。

      “华医生,你瞧,这么可爱的咪.咪,就是辛小姐给我的,所以她也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吧。”

      这已经是华艺第二次,从别人那里听到“辛蓝可爱”的话了,上次是国超。

      华艺的瞳孔遽然收缩了一下,她微微漾开了笑颜:“能让你喜欢,她还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女人呵。”

      寒生很少喜欢一个人,自从他患上了这种特殊的精神疾病,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仇视心理,包括他的女朋友宋依依。

      他不愿与人接触,他很自闭,他疯狂,他嗜血,他残忍,他暴躁。
      就连华艺,也是花了不少的时间,才让寒生对她放下了戒备心和敌意。
      他就从来没说过,除了华艺以外,其他人的好话,辛蓝还是第一个。

      两个女人再见面,双方都没什么话,华艺倒是没感觉到不自在,但是辛蓝表现得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

      看着她紧张不安的表情,华艺就清楚了,辛蓝上次在书房,的确是认出了和陆月桓在一起的女人就是她。

      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辛蓝就一直没露过面,她天天躲在家里,大概缓了好几日才缓过来。

      确切的说,也不算缓过来,辛蓝最近一直有去教堂做弥撒,向神父祷告,去忏悔室忏悔。

      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那么阴暗,因为喜欢的东西得不到,就要去毁掉。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辛蓝吞吞吐吐的说,她心虚地低头搓手指。

      华艺静静的看着辛蓝,她淡淡一笑:“辛小姐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妙啊。”

      “你不要胡说!”

      辛蓝瞪大了眼睛,她猛抬起头,表情惊惶又忐忑。

      “那些话……不是我传出去的。”

      “是谁都无所谓了,我根本不在乎,”

      华艺摇着一柄细纨团扇,这几日秋老虎的气焰格外嚣张,她抬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眯着眼睛看辛蓝。

      “你现在开心吗?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表情?你得逞了,剧情按照你的想法进行下去了,你为什么还一脸的苦大仇深呢?”

      辛蓝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她攥紧拳头,仍然死咬着自己没说出去,她也不知怎的,就传遍了整个小镇。

      “我当然知道,那些话是我亲爱的外婆说出去的,”

      华艺此言一出,辛蓝不禁松了口气,但她没想到华艺又接着说。

      “可是没有你悲情的眼泪作为催化剂,老太太又怎么会如此这般为你抱不平?你以为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傻子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辛蓝的眼神慌慌张张地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直视华艺的眼睛。

      “既然你想装傻,那就装吧,”

      华艺戏谑地转身走进客厅,她一边走,一边对辛蓝说。

      “反正我也要离开这里了,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你要走?”

      辛蓝猛扬起头,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走了,徐家妈妈怎么办?!”

      华艺浅浅淡淡地勾起嘴角,嫣然一笑:“我不走,她才死的快呢。”

      辛蓝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没什么,”

      华艺摇摇头,大发慈悲的给她释疑解惑。

      “她的女儿——我的母亲——华太太,会回来照顾她。”

      “你母亲要来?!!”

      辛蓝很惊讶,在她的印象中,华太太自从嫁了人之后,就几乎没回过家,她孩提时,曾经和华太太见过几面,那个时候华太太还是个美貌青涩的花季少女。

      “是呀,老太太这么多年,基本上没生过什么大病,做儿女的也没办法尽孝心,”

      华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望着窗外已经半绿半黄的李子树,它岁岁枯荣,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寒暑更迭。

      “这不正好吗?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的母亲来到床前,给她尽尽孝道。”

      “不,不要让她回来。”

      在里间的徐老太太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用虚弱的声音喊道。

      “不,我不用她,我自己可以。”

      华艺没有发表意见,辛蓝绕过她的身边,走进了外婆所在的里间,她去探望徐家妈妈。

      “徐家妈妈,您就别逞强了,您生病了,必须得有个贴己的亲人在身边照应着,佣人们哪有自己的亲闺女细心。华小姐工作繁忙,她要回城里去了,替换她的人让华太太来,是最好的办法。”

      老太太不愿意,她在床上挣扎着,反反覆覆的说:“不要让她来。”

      可是她的话,这个时候已经不顶用了,所有的人都在劝她少说些话,省点力气。

      望着外婆满面苍白的病容,还要嘶哑着嗓子,去费力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华艺就想笑,她这么想着,她也真的笑了。

      辛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怪物。

      华太太重游这个阔别了许久的故地,并没有见到华艺,因为华艺在她来的时候,已经乘坐另一趟与之相反的列车,告别了这个地方。

      她们正好擦肩而过,这两辆车交汇的瞬间,有过刹那的重逢,稍纵即逝。

      当躺在病床上,瘦到严重脱了形的老太太,听见高跟鞋上楼发出的“笃笃”声,那一刻,她惊恐地瞪大了浑浊的双眼。

      那双红色的纯手工头层小牛皮鞋,是她在女儿出嫁时,亲手赠予她的,是老上海著名的鞋匠制作的,当时可谓千金难求。

      老太太听着那声音,她仿佛听到了魔鬼撒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似乎看见了死神收割灵魂的黑色镰刀,她也闻到了死亡接近的味道……

      骄矜孤傲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一切都在按照华艺的设定,慢慢地运转。

      命运的轮.盘,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启动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它被时光给锈住了。
      直到现在,它才重新上了油,又恢复了运转。

      欠下的,迟早都要还。

      所有的表里不一,都该受到惩罚。
      只有老太太自己才知道,她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优雅,她的优雅,有90%是装出来的,是装给别人看的。

      早在很久以前,早在她拿起那把菜刀,像剁排骨一样,挥舞数下。
      当殷红的浓稠鲜血水柱一样喷射出来,喷得她满脸都是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复优雅了。
      那一瞬,她像个无比丑陋的女罗刹,没有优雅可言。

      后来的日子,她没了爸爸,没了妈妈,没了丈夫,就一个人,带着女儿,像曾经的妈妈那样,相依为命的活下去。

      但现在,同样的事情,又要轮到她女儿了,她女儿也会重复她的人生,没了爸爸,没了丈夫,没了,妈妈……

      当看见厨房里那把磨得锋利的菜刀时,华太太的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芒,她拿起它,就像拿起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她握着它,陶醉的痴痴的望了许久。

      华太太想起了她和华艺的交谈,那是她们母女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没有争吵,没有神经质,也没有叛逆。

      她们就像一对真正的母女,不,比真正的母女,还要像母女。

      “我看见一具成年男性的遗骸,已经腐烂的面目全非,应该是您的爸爸吧,他下面那具骨骼稍小一些的中年女性,又是谁呢?”

      “您说,已经驾鹤西去的华先生,会不会见到我的外公?我的外公也许会问他,女婿啊,你是怎么来到这的?华先生说完,您猜外公会说些什么?他会说‘原来我们同病相怜啊’。”

      “母亲,您还记得您的爸爸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吗?外婆怎么跟您说的?她是不是说,您的爸爸在外面有别的阿姨了,他不要你们母女了?”

      .........

      徐老太太的眼中倒映着闪着银光的菜刀,华太太坐在床边,她手中的菜刀“咔嚓咔嚓”地砍着一个大西瓜。

      鲜红的西瓜汁,顺着刀刃流得满床满地都是,连带着华太太臃肿肥胖的身上,也被西瓜汁染成了鲜红色,仿佛淋漓的鲜血。

      华太太就像是一个猪倌,身上就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全是血。

      徐老太太坚强勇敢了一生,她什么都不怕,可是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无坚不摧的,她也有怕的时候。

      说来可笑,她竟然怕她的女儿,怕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女儿。

      华太太是她亲生的,大概就是因为血脉相连吧,她才更怕她,她仿佛在华太太的身上,看见了自己。
      对,她不是怕华太太,她是怕她自己。

      一个连自己都怕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呢?

      华艺那个小寡妇,也是她养大的。
      当年华太太痛失亲女,她没有办法抚养华艺,因为一看见华艺,她就会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女儿。
      华太太为了逃避,一直将华艺寄养在她这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一直养到十三四岁,华艺考上城里的中学了,她才不得已把华艺接到身边住了几天,不过只是几天而已,之后华艺就开始上寄宿制的学校。

      每逢周末,华太太也不让华艺回家,只有寒暑假,华艺才会回家住几天。
      其实不见得华艺就愿意回去住,因为华太太的神经质,达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华太太终日郁郁寡欢、疑神疑鬼、满嘴胡话,她怀疑自己的养女和自己丈夫有私情,她逼疯了自己的丈夫,她冷淡残酷的对待养女。

      这些年,华太太一直活得很自私,和她的母亲一样,自私自利。

      “妈妈,我才发现,我活得实在是太养尊处优了,没有佣人,我连个西瓜都不会切,是您把我养的太好了,感谢您让我过上了这种优雅高贵的生活。”

      “妈妈,您说,当初外婆去了地下,如果见到了死去多时的外公,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您说外公下去了这么久,他的身边会不会一直有那个女人陪着,也就是您说过的,那个他养在外面的阿姨。”

      “到时候,这两个女人在地下又开始争夺他,您说谁会赢?外婆还能赢吗?鬼对付鬼,鬼能杀死鬼吗?鬼死了,又会变成什么?”

      “还有您,等您下去见到爸爸的时候,请替我转告他,我很想念他,我给他报仇了……”

      “妈妈,这些年,我们都过得太压抑了,您让我解脱吧,我也让您解脱,好不好?”

      当锋利的菜刀落下来的那一刻,老太太那双历经沧桑千帆过尽的瞳孔,扩散到了最大。
      这一生所有的爱恨情仇,走马观花般的,在她眼前跳跃着闪动,浮光掠影,一个化作了泡沫,另一个又冉冉升起,不断地幻化成彩色的泡沫。

      深秋的黄昏夕照下,窗外的李子树已经完全光秃秃了,但老太太仿佛又看见了,盛夏时分,它生机勃勃的样子。
      绿油油的叶子,白色的花蕾,紫红色的果子,那些果子就像一颗颗膨胀到极点的眼睛,怒视着她。

      老太太.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天华艺对她的耳语。

      “不,我亲爱的外婆,我会让你活着,你会被你的女儿……亲手杀死,就像你亲手杀死太.祖婆一样,就像太.祖婆杀死太.祖公一样。”

      浑浊的虹膜内倒映出雾蒙蒙的画卷,万物流动,瞬息万变,虚幻的如同镜花水月,似黄粱一梦,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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