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馋鱼灯

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天蒙蒙亮，远处的渔船荡漾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火红的朝阳把一半海水映得红透，仿佛海底燃起了大火。

　　风拂开白纱帘，一双忧郁的眼眸从后方浮现。

　　身畔她躺过的地方放着一支沾满露水的白玫瑰，晶莹洁白，香气浓郁，驱散了昨夜放纵的情爱味道。

　　楼下，早早就起来的华艺拿着水壶浇花，长发飘飘，白裙荡漾，美丽的好像圣洁的仙女。
　　寒生在玫瑰花丛中撒欢儿，老管家则打开水龙头，用水管灌溉花园。
　　三人有说有笑，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不远处，国超和辛蓝肩并肩，保持着朋友间的距离，沿着绿草芳菲小路散步。

　　陆月桓的双臂撑在栏杆上，他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昨天和国超的对话。

　　“陆先生，小婷要过生日了。你想好送她什么礼物了吗？”

　　“那国先生又准备送她些什么呢？”

　　“一只猫。”

　　“猫？”

　　“是啊。我们以前小时候生活的福利院附近有许多流浪猫，无家可归，又瘦又小，叫声微弱，浑身脏兮兮的，很可怜，”

　　他顿了一下，露出苦涩的笑容。

　　“它们都和我们一样，被抛弃了。但是那时候没有能力帮助它们，因为我们自己都吃不饱。”

　　国超的话让陆月桓想起一个小女孩，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他那时候大概只有二十四五岁。
　　距离现在很遥远，遥远到令他怀疑那段记忆是否是真实的。

　　浓荫遮蔽的花园里，雪浪翻滚，浓郁的芬芳沁人心脾。

　　潮湿的风漫过高岗，画纸翘起一角，在画板上快递翕动，像一张不断开合的人嘴，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

　　拨开白玫瑰花丛，一个小女孩躲在里面偷偷哭泣，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大大的眼睛经泪水洗涤更加乌黑明亮。

　　“你怎么了？”

　　小女孩用手背抹抹眼泪，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心爱的小花猫死掉了。”

　　他动了恻隐之心，摸摸她的头：“别哭了，小动物都是有寿命的。”

　　小女孩红着眼大吼：“不，它是被人害死的！”

　　“我再给你买一只，好不好？”

　　他掏出手绢把她脸蛋上的眼泪擦掉，对她做出承诺。

　　“我们约好了，明天在这里相见。”

　　小女孩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下去，她摇摇头：“我不能要。”

　　“明明很喜欢，却要把它推开。”

　　“因为我没有能力保住它，”

　　小女孩揉揉眼睛，站起来，个头只到他的腰间，笑起来却初见惊鸿，尖尖的下巴，是个美人胚子，日后长大了定然不俗。

　　“谢谢你，漂亮哥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陆月桓。”

　　“月桓，我叫小婷，”

　　她拍拍身上的土，一边跑一边扭头对他喊。

　　“你要记得哦，很快我就不会用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家了。”她银铃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很多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孩子到后来都改了名字，因为不改名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一听这名就知道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所以改名换姓，是他们努力融入正常人范畴的最简单高效的途径。

　　有一次，他看到华艺的包里放着小鱼干和猫罐头，她带着那些东西就是为了时常喂喂流浪猫。

　　她常常感叹：“可惜我生活的地方变了，这里没有流浪的小猫小狗，只有奢华的豪宅和干净到没有一片果皮纸屑的街道。”

　　哪怕拥有冷血无情、浑身是刺的外壳，心底也保留着最柔软的一束光。

　　八月初，李子树上的李子已经成熟了，滚圆通红，红到发紫，又大又饱满，一看就特别甜，令人垂涎欲滴。

　　华艺没想到从辛蓝那收到的生日礼物会是一只猫——黑毛黄斑的猫。

　　一刹那，表里不一的华家真千金、浸淫着罪恶的双手、死状甚惨的猫尸……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啊！”她立刻发出尖叫，并把猫扔了出去。

　　挖开潮湿松软的我土壤，显露出死状骇人的幼小猫尸，狭长的猫眼几乎要暴瞪出来，充满怨恨，死死的望向湛蓝的天幕。

　　“咪.咪，华医生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哦。”

　　寒生抱起那只瑟瑟发抖的孱弱猫咪，跑去沙发那里坐下，蹭着小猫柔软的毛发，露出阴郁以外的情绪，连精神病也无法抵御小猫咪的可爱冲击，流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辛蓝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看着华艺。

　　华艺挑眉，双眼冒火：“你安的什么心？！”

　　“我、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我只是想让你接纳我。”辛蓝吞吞吐吐的说，“我是真心喜欢陆先生，也想跟他在一起。请你不要阻拦我们。”

　　“你？你是什么东西？”华艺温柔的笑。

　　辛蓝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光，不敢相信华艺会说出这种侮辱人的话。

　　“你也配？！”华艺那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盯着她。

　　“华小姐说话未免太伤人了。”

　　辛蓝眼眶一热，发现在场的人竟无一人站出来帮自己说话，不由得掩面而泣，哭着跑出去了。

　　这时，外婆从外面走进来，奇怪的问：“我刚才好像看见辛蓝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了，怎么回事？”

　　屋里几个人没有说话的，只有寒生怀里的猫不合时宜的叫了几声。

　　“喵～喵喵～～”

　　外婆看见那只猫，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高高在上的凌人模样。

　　陆月桓狐疑的目光看向国超，国超不动声色，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用手碰碰鼻子，轻轻眨了眨眼。

　　走出徐家大门，国超微笑着看向旁边的男人：“陆先生没上当呢。我以为今天送猫的人会是您。”

　　陆月桓仰起下巴，望了望澄碧的天空，语气平淡的说：“在她心里，她喜欢的那只猫已经被杀掉了。后面再有多少，都不是那只了。”

　　他长舒一口气，转头瞥了眼国超，目光中带着藐视。

　　“所以，国先生也永远代替不了我。”

　　国超笑了笑：“我从来没想过要代替您，陆先生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有敌意。”

　　“那你为何而来？”

　　“我来自有我的目的。”

　　陆月桓冷嗤：“借口。”

　　“陆先生与其担心我想代替您，不如担心一下自己是不是某人的替身。”国超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

　　陆月桓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他想起了华艺曾在欢爱中念到的那个名字，他的心脏抽了抽，揪痛到痉挛。

　　由于送猫事件，华艺的心情简直跌到了山谷里。

　　“寒生那家伙不是抽了什么羊角风，死活不肯送走那只猫。”华艺十分头痛。

　　窗外，寒生抱着小猫坐在李子树下。一会儿用脸贴贴小猫，一会儿跑进厨房给它弄点什么吃的。

　　“你不能指望精神病像正常人一样思考问题。”外婆语气仍然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她从来不隐藏对寒生的讨厌。

　　华艺望着那棵硕果累累的李子树，寒生正在摇晃树干，企图晃掉几个熟透的大红李子。

　　“外婆，我突然想起来，您似乎从来不吃那树上的李子。”

　　华艺转过身，唇线轻勾。

　　“为什么？”

　　“不喜欢吃而已。”外婆一派淡定从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记得，您的亲外孙女早先特别爱吃，可是自从那只猫死了之后，她就再也不吃树上的李子了。”

　　华艺眯起眼，微微一笑。

　　“我在想，您是一直不吃，还是像她那样，在发生了某件事之后才开始不吃的？”

　　“你什么意思？”外婆锐利的眼睛瞪着她。

　　“虐杀第一只猫后，您的亲外孙女就爱上了这种残忍的方式。”

　　华艺闭上眼，又慢慢睁开，像是在缅怀逝去的弱小生命。

　　“她在埋猫尸的时候，您猜她看到了什么？”

　　外婆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颤。华艺很满意她所看到的，大笑着离去。

　　秋天来了，庭院里的李子树向人类贡献出甜蜜的馈赠。望着树上又大又红的李子，脑子里不堪回首的往事反而更加清晰。

　　华家真正的千金被拐走后，她不肯乖乖听话，当时那些拐骗她的人贩子为了吓唬她，就把她和野猫装在一个麻袋里，然后用棒子打。
　　野猫受惊吃痛，会在麻袋里乱窜抓挠，因此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她开始害怕猫厌恶猫。

　　长期处于阴暗与压迫中的人，往往在获得绝对的权力后，会暴露出极其变态的一面，他们开始用欺负弱小的行为方式，来修补破碎的自尊心。

　　和华艺同岁的华家小千金就是这样。
　　她无法亲自把拐骗她的人贩子怎么样，就将对人贩子的恨意转嫁到猫的身上。
　　她一边虐杀它们，一边又担心它们的冤魂回来找她索命，所以终日惶惶不安，神经紧绷得像一根皮筋。

　　华艺永远也忘不掉躲在门后看到的那一幕，早晨，当小女孩从梦中醒来，看见枕头边死相凄惨恐怖的猫尸，脸上那种惊惧到极致表情，扭曲变形、狰狞可怖，一如和那只死猫照镜子。

　　那根绷紧的皮筋终究是断了，她瘦小的身体向后倒去，面如死灰，萦绕出一种新鲜死亡的气息。

　　——先天性心脏病，最怕受到惊吓。

　　生日宴上的不愉快发生后，辛蓝连续几天没有出现，就在华艺以为她要放弃之际，她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且这次不走迂回策略，而是走直接路线了。

　　辛蓝叩响双层葡萄牙风格的洋楼大门时，华艺也正和陆月桓谈到她，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其实呢，我并不讨厌她。”

　　书房里，华艺坐在陆月桓的腿上，晃着雪白的小脚丫。

　　“辛小姐是个贤惠的女人，就连我都有点佩服她的毅力。如果我是个男人，或许我会爱上她的。”

　　陆月桓揽着她的小细腰：“不讨厌你还给人难堪，让人下不来台。”

　　华艺抚摸他俊美的脸庞：“那不一样嘛，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你只能是我的。”

　　“我只能是你的？”陆月桓含笑望着她，眸中有狡黠的光彩，“何以见得？”

　　他难得这样诱惑她，和她开玩笑，华艺也被他勾起了好胜心，缓缓眯起狭长的双眼，扇子般的睫毛在粉嫩的脸颊上扫下一片阴影。

　　“亲爱的叔叔，我们玩点不一样的可好？”

　　“不一样的？”

　　华艺妖娆一笑，环在他颈项的两条胳膊松开，陆月桓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你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

　　华艺缓缓站起来，低头看着他，笑容魅惑，下一秒，她柔软轻盈的身子忽然从他眼前滑下，飘逸灵动若飞燕。

　　陆月桓惊讶了一瞬：“华艺，你要干什么？快上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她扬起吹弹即破的脸蛋，狐媚的大眼睛水波潋滟。

　　华艺的脸蛋儿和他贴的很近，这让他有些呼吸不稳，陆月桓往后坐了坐，他已然情动，害怕它不小心碰到她的红唇。

　　陆月桓大概猜出了她要干嘛，不禁面皮红透。

　　“上来。”

　　华艺摇头：“不。你会喜欢这种感觉的。听说男人会很舒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不要，”

　　陆月桓捞起她的胳膊，眼光深邃迷人，

　　“这对你是种亵渎。我不想要。”

　　“是我自愿的，”

　　华艺轻柔但坚定地推开他，细腻的肌肤蹭着他，陆月桓平坦结实的小腹一瞬间收紧。

　　“你很紧张。”

　　陆月桓听到她的笑声更紧张了，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沁出潮湿的汗水。

　　女子的指尖柔软纤巧，缓缓游走，让他恨不得把她提上来，狠狠逞凶一番。

　　“月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希望能让你愉快。”

　　“华艺，啊！”陆月桓惊叫出声。

　　话音未落，他只觉一凉，然后就被吸入一温软之地。

　　瞬间，头皮炸开。

　　“快放开！”

　　陆月桓抓紧了她的头发，他脸色红透，薄薄的皮下，涌流的血液仿佛都清晰可见。

　　他抬起手臂放在桌子上，抓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忍不住挪到女子纤瘦泛红的脊背上，再次抓住了她柔顺的头发。

　　蓬松的栗子色卷发披散在雪白的背上，漂亮极了，很有视觉冲击力。

　　陆月桓随着她的节奏，轻轻低喘，他拨开她脸颊旁边的秀发，仔细盯着那张漂亮却靡乱的脸蛋儿。

　　“辛小姐，先生现在不方便见您。”

　　“我找他有点事，很快的，说完我就走。”

　　“哎，辛小姐，您这样闯进去，我很难做啊。”

　　“抱歉，但我必须把我心里的话表达出来，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门外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辛蓝在前面走，老管家在后面追，毕竟上了年纪，腿脚不好，气也不够用，所以被辛蓝远远地落在了后头。

　　砰——
　　书房的门被推开。

　　陆月桓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门口的辛蓝。

　　“陆先生，我有话跟您说。”

　　辛蓝往前走两步，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陆先生特别热的样子，而且周围的空气有种奇怪的味道。

　　“陆先生，您怎么了？脸好红。”

　　辛蓝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竟然试图到他身边来关心他。

　　“别过来！”一开口嗓音沙哑浑厚，令人浑身发软。

　　陆月桓握紧桌角，用力之大险些掰坏。

　　发现有人来了，尤其这个人还是一直对他有所图的辛蓝，华艺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变着花样的弄他，逼他展现出更多的丑态。

　　陆月桓尽量保持面上的平和，却无法阻止额头上的冷汗，以及脑门上凸起的青筋。

　　“陆先生，我来是想告诉您，我不会放弃的。”辛蓝注视着他，“徐家妈妈说幸福要靠自己争取，请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给我们双方一个了解的机会。”

　　华艺很生气，在桌子底下小动作不断，她知道他的临界点在哪，但这男人不是凡品，太能忍，简直了，都到这种程度了，还能忍住。

　　她的两腮都累酸了。

　　陆月桓松了一口气，桌下捣乱作怪的小女人终于放过他了，辛蓝已经越走越近，他不得不伸出手阻止她。

　　“别再过来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出去吧。”

　　“您真的预备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了吗？”

　　辛蓝听了很开心，殊不知陆月桓根本没听清楚她刚才说了什么。

　　华艺蹙起秀美的柳眉，不满地嘟起嘴，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嘶～”

　　陆月桓嘴角抽搐，这嫉妒心旺盛的小女人，竟然对那么脆弱的地方动手。

　　“您怎么了？”

　　辛蓝不自觉的走上前，忽视掉陆月桓的警告。

　　“不舒服吗？”

　　“别再过来了！”

　　陆月桓嗓音嘶哑，提高一个度，夹杂着微微的动怒。

　　辛蓝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打量他的时候，忽然瞥见桌子底下露出来一块蕾丝布料。

　　她不禁瞪圆眼睛，捂住嘴巴：“那是……”

　　陆月桓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片裙裾，霎时面红耳赤，难堪极了。

　　“出去！！”他呼吸沉重，指着大门的方向。

　　辛蓝不是未经人事的女人，刚进门时闻到的那股奇怪味道，分明是男女欢$爱过后的气息，只是一开始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她怎么也想不到优雅绅士的陆先生，会在书房和女人做这种苟且之事。
　　还好巧不巧被她鲁莽撞破，以后该如何面对彼此，辛蓝失落、羞愤又尴尬，一气之下扭头跑掉了。

　　“你满意了？”

　　陆月桓敛睫看华艺，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别生气嘛，谁知道她会来，再说……”

　　她坐在地上望着他，媚眼如丝，樱唇娇艳欲滴。

　　“你的神态告诉我，你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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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