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耀致敬》于珊

1、第1章 新的男人

　　张全自从１０岁看过《西游记》以后，完全接受了自己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事实。但他比悟空大师兄好一点的地方就是他有一位非常爱他的母亲。
　　但现在的张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全快步走在街上，冷冽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张全紧了紧衣服领子，刀子似的的寒风还是钻了进去，一股冰冷贴着胸口往下窜。
　　天气阴沉沉的，远处的天呈现出一种灰黑色，怕是要下雪了。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大家都低着头，缩着脖子，快步地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北京的一月份实在是太冷了，让一个从小在南方生活的人虽然已经在北京生活了四年，但一到冬天，依然十分讨厌这北方的天气。
　　被冷风吹着的张全依然很茫然。因为今天他接到母亲的电话，才知道母亲已经到了北京。母亲在电话里告诉他，让他今天中午去建国饭店，要给他介绍一个人。张全想不通，在深圳黄旗集团做办公室主任的母亲，会有什么公务需要母亲到北京这个地方出差？而且还约在建国饭店这样高级的地方。
　　他与母亲一向都节俭惯了，自从母亲张笑做了黄旗集团的办公室主任以后，家里的条件其实已经好了许多，母亲甚至还买了一辆10万左右的汽车做为代步的工具，连带着张全上次暑假的时候也学会了开车。张全领到驾驶证的那一天，与母亲在深圳的小饭馆庆祝了一次。
　　当张全走进饭店的包厢时候，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母亲的身旁，细细的在母亲的耳朵边说着什么。张全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他瞬间明白这个男人是谁。张全的脸更白了，他有转身跑出这个包厢的冲动。他突然觉得很诡异，他知道，只有血缘能让两个从没见过面的人会如此相象。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是如此相象到这个程度。不用别人告诉他，他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张笑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她站起来，走过去，关切地扶住儿子：“全全，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张全已经不能说出话来。
　　那个男人看到张全也楞了一下，但他马上走了起来，笑着说：“全全大概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倒了，说实话，我在深圳看到全全相片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张笑早就知道自己儿子长得是多么象他的父亲，所以当时在集团碰上的时候，他一眼就把那个男人给认了出来。
　　“全全，这是你的父亲。”
　　张全什么都没说，他瞟了那男人一眼，反而扶过母亲：“妈，你为什么到北京不事先告诉我？我可以去机场接你呀。”张全已经镇定了下来，多年和母亲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得张全早跟母亲一样，练就了一身荣辱不惊的好本事。
　　那个男人率先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来，笑笑，全全，我们坐下说话吧。”
　　张笑笑着握着儿子的手，走了过来。
　　张全看见母亲脸上有他不曾见过的光辉，张全心里当然明白这些年母亲都是怎么过来的。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坐下了。
　　那个男人看到张全坐了下来，和张笑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个男人看着张全的眼睛说：“全全，我是你的父亲，我叫谈荣富。”
　　张全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菜。
　　谈荣富知道张全是用这个表情来掩盖他内心的波澜，他笑着说：“全全，我和你的母亲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如果不是我这次去深圳，我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知道你对我这个突然冒出的父亲一时间还不知道应该怎样接受，但不要紧，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想不到我谈荣富也有儿子了。”
　　张全用眼睛的余光细细打量着谈荣富，这男人看起来不超过４０岁的样子，跟自己一样，不，应该说自己和他一样，有着容白的脸，高挺的鼻子，浓眉大眼，嘴唇都一样，有点微微上翘。这男人的身材比自己单薄的身体好了很多，两人的个子都很高。要说两人最大的差别也就是身材的不一样了。这男人是自己父亲？是哥俩还差不多。
　　谈荣富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张全的身上穿着普通的体恤，牛仔裤。虽然衣服和裤子都已经被洗得有点发白了，但穿在张全的身上却很整洁，干净，体恤的领子很平整。外面的毛衣是黑色的，都已经起了线球了。谈荣富在看看挂在架子上的张全的羽绒衣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式样，但也很干净。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件羽绒衣张全也许已经穿了４年了。
　　谈荣富看着张笑和张全，他的眼睛红了，谈荣富把手捂在张笑的手上，红着眼睛说：“笑笑，这些年你受苦了．．．．．．”还没说完，谈荣富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张全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张笑笑着说：“都过去了，而且我知道这根本不关你的事。再说现在我们过得很好。笑笑也马上大学毕业了，我们在深圳有房子，有汽车，生活已经很好了，你实在是没有必要内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笑笑．．．．．．”
　　张笑对着张全说：“全全，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认你的父亲，他都是你的父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跟你父亲的故事很长，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改天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能和你父亲再次相遇，也许这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接受他。全全，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张全点点头。母亲从小就教育张全，无论生活给予我们的是什么，当我们无力改变时，那我们就努力接受它，使之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张全瞟了一眼谈荣富，没出声。
　　谈荣富看着张全的样子，也没有太大的失落。张全的反应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张全轻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双眼依然没有焦距地盯着满桌子漂亮得令人不敢下筷的精美菜肴。
　　张全看着谈荣富那故做镇定的样子，脸上一阵抽搐。
　　谈荣富兴奋地拉过张全的手说：“全全，你爷爷知道你的存在高兴坏了，他叫我一定要把你们母子带回谈家。”
　　张全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这事情，要听妈妈的，妈妈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去做。”
　　张笑摸了摸张全的头发，两母子相视一笑。
　　谈荣富对张笑说：“笑笑，感谢你把全全教育得这么好，这么懂事。”
　　张笑嫣然一笑说：“你不用感谢我，我也不接受你的感谢。我不是为你，更不是为了谈家，才把我儿子教育好的。”
　　谈荣富尴尬地摸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对，对。我说错了。你说得对，在全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的发言权，谈家更没有。”
　　张全好不容易才把这顿饭给咽完，原来再好的佳肴也要配合心情。他看着谈荣富看着母亲的样子，而母亲一副害羞的表情，心里很是失落，他站起来，识趣地说：“叔叔，妈妈，我先回学校了。今天下午我还有课。”
　　谈荣富笑着说：“好的，全全，车子在下面，他们会送你回学校的。晚上，我们回家去吃饭，爷爷要见见你。”
　　张全明白这个男人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肯定是家里没有任何问题的，他有点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没有妻子，张全随即释然了，答案今晚就会知道了。张全又瞟了一眼这个男人，恶毒地想，这个男人不是死了老婆吧？
　　张全看着自己的母亲，张笑点点头。张全遂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了。晚上你们再过来接我吧。”
　　张笑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她的脸变得很潮红，她不敢看自己儿子的眼睛，她眼神飘忽地对张全说：“全全，那你回去小心点，我们晚上再去接你。”
　　张全看着自己坚韧的母亲露出张全从没见过的样子，惆怅地穿着外衣走了出去。
　　冷冽地寒风灌进张全的脖子，他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他想，妈妈已经不会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扶着地铁的扶手，张全感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他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从小到大，只要他一紧张，手心就会出汗。
　　但张全也为母亲能和他这个生理上的父亲重逢而为母亲感到高兴。这么多年来，年轻的母亲带着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生活的和他生活到了现在。他在心底心疼母亲，他了解母亲所有的心酸和难处。才３９岁的母亲是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张全知道母亲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再找另外的人不是因为这个生理上的父亲，而是因为母亲害怕别人会委屈自己的儿子，所以宁可守着儿子过，也不愿意让人有机会伤害自己的儿子。所以张全在听到这个男人要把母亲带回谈家，他很为母亲高兴。母亲终于不用孤单一个人了。
　　在下午地课堂上，这个还差３个月才满２０岁的年轻人第一次在课堂上走神，他看着讲课教授的嘴一张一合的，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变化，他甚至对于自己以后要如何跟这个男人相处而感到一片茫然……
　　看母亲这个样子，张全知道，母亲肯定是愿意跟这个男人一起生活的。母亲这么多年没找，就是怕别人委屈自己的儿子。现在原装老爸出现了，而且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原装老爸当得有多高兴。
　　张全徒然地趴在课桌上，心里空洞洞的，很是失落。在张全２０年的人生里，最失落的怕就是今天了。他觉得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５岁的时候，张全就明白家里为什么没有爸爸。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母亲，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都有爸爸，而他没有。但他从没感到没有父亲的缺失是遗憾的。再长大一些以后，他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没有父亲，因为这样妈妈完全只属于他一个人，只给他一人全部的爱。所以张全在不知不觉中也慢慢养成了事事以母亲为先的习惯。至今张全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诶，你怎么了？”睡在张全上铺的好兄弟钱斌用手肘捅捅张全：“喂，你怎么了？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你有什么事情呀？还是说，你也象女人那样，大姨妈来了，所以才会这样？”钱斌□□地对张全小声说。
　　张全忍不住笑道：“去你妈的，你才大姨妈呢！”
　　“那你这是干嘛？总是一副便密的样子。你平时上课不是最认真听课的吗？”
　　“妈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的，以后跟你说。”
　　张全和钱斌下到楼底，钱斌看到楼底停着一辆甲Ａ的黑色奥迪，他惊奇地对张全说：“这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车，接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