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泄天机剑拔弩张,急筹谋将挡土淹(1) ...

  •   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晌午,穆老爷穆崇山终于从城里赶到秦李庄。他离家多日,几个孩子都想念他。陈淑碧虽与他隔阂已久,但在孩子跟前总要装装样子,且那次与胡妈妈恳谈过后她也有所松动,所以接到消息后,一早吩咐准备穆崇山爱吃的菜式,又亲自带着孩子们到村口迎接丈夫。
      雪后初晴,寒凉更胜一层。济华穿上夹棉的长褂,灰鼠毛领密实的毛峰簇拥着他粉雕玉琢的小脸,格外洁白无瑕。陈妈妈担心他受冻,要抱他,他却扭开身子,“二姐姐说我是男子汉了,不能让人抱。”一旁的蕴华听了,笑说:“总算有长进。”
      不多时穆崇山的小汽车驶进村,济华冲到路边大喊爸爸。穆崇山率先下车,吩咐司机将车尽量靠边停放。乡下土路狭窄,如此庞然大物一进村,车上下来的人又俊朗高大,美姿仪、性阔达,通身有一种模糊岁月的儒雅,引得不少妇幼躲在墙角里偷看,窃窃私语。
      穆崇山抱起儿子,颠了下,“长沉了,”又比量女儿的身高,说:“你们俩也长高了。”因为蕴华遭遇流寇又平安归来,他悬挂多日的心在亲眼确认小女儿安然之后,才算彻底放心。
      他看妻子、外甥俱安,心下欢喜,招呼大家进屋再说。陈淑碧给他脱大褂,又亲自服侍他简单洗漱,穆崇山接过热毛巾,轻轻握住她指尖,“我不在家,辛苦你了。看你气色倒比刚入秋时好些。”
      “多亏了外甥和女儿。” 陈淑碧笑容清淡,只是很快从他掌中抽出手。
      若干年前的相濡以沫到近年来的隔阂猜疑,如同醇茶变淡、照片泛黄,均是无可奈何,两人竭力维持相敬如宾,许多事都已无需付诸语言。
      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吃饭,摆了十来道菜品,周姨娘和胡妈妈在一旁伺候,穆崇山看了眼装扮素雅、殷勤服侍的周姨娘,说起碱厂生产线即将投产的事。
      穆家在天津的碱厂和硝酸盐厂,也就十来年的历史。民国初期穆崇山到天津实地考察,发现塘沽一带有大片的盐碱荒地,离埠口近,水路运输发达,正是得天独厚的盐碱工业基地。彼时民族工业匮乏,穆崇山一腔热血,胸中意气抵万军,遂力排众议变卖了土地、绸缎庄、茶行、饭庄一干祖业,奔天津办起了永大精盐厂。彼时幸得军政各界鼎力相助,终于民国五年竣工投产,且于同年九月生产出第一批精盐销往京津,而后凭借铁路之便销往皖、赣、鄂、湘诸省,每年获利五、六十万银元,到如今,大半个华北和华东,都在吃永大的盐。其时世界制碱业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国人却依旧使用天然碱溶化成碱水而后凝成块的“口碱”作为食用,劣质且低产。当洋碱往国内倾销时,国人倾囊购买,又致使大量黄金、白银外流。
      穆崇山又起决心,以永大精盐厂为基础,凭其人力及多年盈利,变盐为碱,创办利达制碱公司。倾力邀请美国工程师和哥伦比亚大学化学工程系留学博士生侯培德先生出任总设计师和总基建师,能国内自制的机器设备在上海定制,再航运至塘沽,不能自制的赴国外采购。自家生产的盐作为原材料,再由唐山卑家店石矿和自家在门头沟的煤矿供给石灰石和煤粉。原定过了年首次出碱,若生产成功,则以“红星纯碱”为注册商标,参加次年在美国费城举办的万国博览会,一举扬名。故此穆崇山极为重视,时常跑去天津亲自监察。
      又说起城里的局势,“胡帅进驻入京,北京警备司令孙岳是冯氏亲信,但论担当国家元首的威望,两人都自知不够。且不论他二人中谁出面,另一人心中定然不服。。。。。。如今大总统曹锟下野,段祺瑞出天津,就任民国临时政府的临时执政。直奉停战的声明已经发出,冯氏将调任西北边防督办,京城实际控制在胡帅手中。听闻段氏提出重建共和国,广邀各界名流、军政要人前来北京开会。”
      陈淑碧听出端倪,“那么临时执政府对直系是高举轻放了?如今浙闽苏皖赣五省还在直系手中?”
      “不如此平衡,让奉系一家独大,临时执政又怎能安稳?”穆崇山喟然长叹,“民国十四年了,总统制、内阁制纷纷攘攘搞了十几年,总统、总理、总长、次长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列强割据仍在,国家依旧动荡分裂,民生艰难。山河一统、上下清明的局面不知吾等有生之年还能见否?”
      陈淑碧听他说得伤感,只好说:“好好的,孩子们也都在,怎说起这个?吃菜吧。”
      女儿与外甥都是朝气蓬勃的面孔,穆崇山再一看儿子,拿着勺子自己吃饭的模样比两个月前强了不少,心中不禁宽慰。有这些年轻人在,胸怀抱负、勤恳向上,民族风骨不灭,国家总还是有希望的。
      穆崇山又问薛希来和薛云来的学业。他远在天津,平日里通信不便,还不知道薛希来已经收到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录取书,只等过年后就远赴重洋。乍一听闻,情难自抑,“好哇!你爷爷晚年一直主张实业救国,伯骞兄也是在这条路上探索多年,如今你秉承家门训教,来日学成归来再创辉煌,也算是报效国家。”
      “是。”薛希来应道,心里却另作他想。实业救国嚷嚷了几十年,前有洋务运动,主张富国御侮,然而甲午一战,割地赔款,庚子国难,丧权辱国。可见实业救国不通。而后辛亥革命,洋洋洒洒振兴实业五要道,架不住袁氏窃国、张勋复辟,议会内阁几遭驱散,如今国家依旧动荡难安,实业还是无法救国。究其源,盖因体制是土而实业是花,无肥沃之土壤何来绚丽之鲜花?先花而后土,岂非本末倒置?
      饭后外甥俩告退离去,穆崇山又对女儿们说了下准备复课的事情,三个孩子也相继回屋。孩子、外甥一离开,陈淑碧仅存的一点暖意凝结在嘴角,挪到正堂的沙发中,喝着周姨娘亲手侍奉的香片,一言不发。胡妈妈见状悄悄退出去,掩紧房门。穆崇山看出来她这是有事要说,挥手打发走周姨娘,陈淑碧却说:“周姨娘留下,有些话,当着老爷的面说才叫明公正道。”
      周姨娘知道陈淑碧忍了许多天,明正典刑就在今日,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穆崇山脚下,泪水说来就来,“老爷、太太,我十岁来到穆家的时候,浑身上下连一件齐整衣裳都没有,是老太太可怜我收容我,后来、再后来,又承蒙老爷瞧得上,太太宽仁。。。。。。”
      陈淑碧实在厌恶她打这种感情牌,垂下眼帘冷冷道:“就不必从头说起了,东拉西扯也没意思。”周姨娘忙应答,“是、是。”她一脸哀容,见到穆崇山伸过来的手,看了眼陈淑碧,愈发惴惴不安,“我还是跪着说话吧,我犯了大错,辜负了老爷太太的托付,幸而太太仁慈,留我在家里,十冬腊月给我一席容身之地,否则我现在就是流浪街头也是罪有应得。我。。。。。。”
      几乎前世今生说到最后,所谓的大错一直不见踪影,人早已泣不成声。
      而穆崇山脸上已满是不忍。
      看不下去的陈淑碧只好自己动手取来一沓账簿和两份供词。穆崇山在疑惑不解之中接了过来,又在周姨娘的抽噎声中一边看一边飙升怒火,等他看清陈淑碧饱含嘲讽的神情,那份足以猝炼钢铁的怒火又如同遭遇倾盆大雨,瞬间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苗。
      他深深看了陈淑碧一眼,转而望向周姨娘,“你有什么要说的?”
      周姨娘做足了前戏,这时候不能半途而废,于是泪水由小雨变中雨,中雨急转大雨,“事情是我做的,我也不敢狡辩。当初不知怎么的起了一番糊涂心思,现在回想起来我惭愧至极。我。。。。。。老爷太太都清楚,我不似太太有个好出身,眼见年过三十更没有一儿半女将来可以依靠,前两年小产之后,每当夜深人静,心里总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穆崇山冷冷道:“你乱想什么?这家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要出去干这些路数下流的勾当?”
      周姨娘膝行几步,爬到他脚下缓缓诉说:“我怕自己将来有一天年老色衰,老爷厌弃了我,更怕太太厌恨我。真有那么一天,无儿无女的我找谁依靠去?不如多多积攒些家私,晚年也有指望。正好老爷让我管家,我看家里的现银与其白白放着不用,不如拿到地下钱庄放贷,周转一圈就是不小的一笔银子,这个月放出去,下个月就收回来,于家里也没什么妨碍。。。。。。”
      陈淑碧冷眼相看,不禁为周姨娘的缜密心思和善察人心喝彩。
      穆崇山也许不是好丈夫,但绝对是个重情义的好男人,更是个慈爱的好父亲。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孩子,所以周姨娘故意提起早产的那个孩子。一张牌时隔两年再打一次会有什么效果?陈淑碧看向穆崇山,而穆崇山心头一动,默声坐着。
      小一会儿,他才说:“一派胡言!说什么没有娘家没有儿女,这家里从我开始、到太太、再到那些积年的老人,有谁因为这些为难过你?而你居然以狭隘的心思揣测太太,简直妄作小人!”
      周姨娘泪眼婆娑顾不上擦拭,只忙于说:“老爷说得对。这些天来太太没有将我赶出家门,反而如常待我,我早已经悔不当初了。。。。。。”她上气不接下气,转头扑到陈淑碧脚下苦苦哀求,“求太太宽宥我,我情愿如同过去一般做个端茶烧水的丫头服侍太太,这些天私自攒下的一万多块大洋,我也愿意交出来,虽然知道太太瞧不上来路不正的银子,但任由太太处置,以示
      我心。”
      别说区区一万块,就是上百万过陈淑碧的手,她也不见得眉头一皱。她自然瞧不上这点钱,但不得不说周姨娘很擅长转移视线,小人之心的言语成功化经济问题为见识问题——她只是一个命运坎坷、惶恐忐忑的姨太太,爱财、贪财皆出于对晚景的提前担忧,这样一个糊涂的姨太太,怎好与她过多计较?况且她的可笑的担忧,有一半出自她没有儿女傍身,之所以没有儿女,因为两年前的小产,而那场小产的原因,早已经盖棺论定。
      至此,周姨娘已从被告隐约转为苦主。
      更何况这个苦主还楚楚可怜,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那种可怜。
      大约此时在穆崇山的心里,已经十分动容,否则不会挥挥手叫她先赶紧起来,“你这样怎么说话?”他说:“事到如今,你也不适合再管家了。太太的想法是?”
      陈淑碧说:“周姨娘自然不能再碰账,两个账房先生也都要换掉。家里的事情,不论用人还是账款,以后就都交给蕴华吧。”
      “蕴华?”穆崇山吃惊说:“她还是个孩子呢,纵然聪明,也管不了一大家子的事呀。”
      陈淑碧却说:“凡事还有我教导她呢,就这么定了。”家里的事,她有一锤定音的威严,当年她不想管就不管,现在她要重新执掌,且师出有名,穆崇山也只能由她。
      他看周姨娘还站在沙发一旁,因为哭得声嘶力竭双眼红肿,别有一番盈盈弱质,一时间心情复杂,就说:“你还不走,留在这里惹太太生气么?”而周姨娘放贷积攒的私房钱绝口不提,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事情翻篇的意思了。陈淑碧看在眼里,不禁冷哼一声。心说这大概就是胡妈妈说的事无大小,会哭就赢。假使当年自己受冤时,也能舍下脸面尊严这般做张做致,夫妻二人又何止隔阂至此。但,如果注定百口难辩,那就不要去辩;如果苦苦哀求甚至剖心明志才能换来信任,那就不叫信任,而叫心头刺。
      一腔纯质,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一身倔强,风雨身伤,不言别恨与心凉。
      只是眼前的两人实在叫她恶心。

      舅舅安然归来,薛希来兄弟心知卸任在即,就在第二日辞行。穆崇山极喜爱两个外甥,本想多留几日,但一想他们离家小一月也思念父母,不便再留,让司机开着小汽车送他们回薛家在门头沟的别院。
      而穆家人也开箱笼收拾行李,准备回城。
      就在他们回到石大人胡同的第二条下午,穆家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号称是胡帅手下某个师长的副官。穆崇山与这位副官密谈了半个多小时后亲自将其送走,一转身,当即叫门房关紧穆家大门,谁来都不见,然后叫石管家把一个月来所有进出过随园的听差、仆人都叫来,集中在影壁之下。
      出大事了。
      蕴华听说后当即赶往随园,眼见游廊的尽头垂花门外,周姨娘正对看门的尹婆子说话,蕴华便在廊下的套方灯笼窗框下停住脚步。看样子周姨娘也在赶往随园,蕴华虽还不清楚事态,但直觉告诉她此时谁先见到父亲谁便占尽先机,她远远地喊住周姨娘,两人不动声色地如常问好、一起前往随园。
      随园影壁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一排人,个个噤若寒蝉,气氛萧肃。屋内,石管家正向穆崇山汇报一个月来进出过雅晴轩的只有区区三个人:二小姐、表少爷、账房杨先生。这个调查结果让穆崇山愣住了,不禁反问:“确定?没有别人了?”
      石管家说:“向来只要您不在家,雅晴轩就上锁,钥匙只有您与太太有。月前胡帅进京的前一晚,因为要收拾东西,太太将钥匙交于二小姐,二小姐和表少爷照着您的《琳琅录》将您的古玩藏品收进密室,当时杨先生在一旁专司核对记录在档。密室当夜封存后,直到您回来亲自拆封,一直都保存完好。再后来,您回来了,照着您的规矩,除非您传唤,无人能随便进入雅晴轩。”
      穆崇山背着手走来走去,因为烦躁,还扯开了长褂领口最顶端的扣子,审视的目光依次扫过周姨娘、蕴华、杨账房和石管家,几人见此情状,都噤声不语。
      陈淑碧最后一个迈入雅晴轩,夫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触即分。
      绝不会是妻子,穆崇山心想。“四眼大齐”的事情,她早在十年前就知道,她若想泄露,不必等到现在。石管家。。。。。。也不可能,他一来没有钥匙出入雅晴轩、二来祖孙三代都在穆家工作,几十年间忠心耿耿。希来嘛,也不会是他,自己的外甥是鸿俦鹤侣的品貌,穆崇山自问不会看错。
      那就只剩三个人了。穆崇山神情复杂,陷入沉思的时候,陈淑碧率先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穆崇山怒气冲冲,“也不知道是哪个可恶的,将我收有‘大齐通宝’的事泄露出去,正巧胡帅手底下一个姓樊的师长也爱好古泉,听到消息派副官上门,表示愿以一万大洋收购我的‘四眼大齐’。”
      杨账房当场浑身一哆嗦,激动异常,“老爷说的大齐通宝,难道就是那枚赫赫有名的南唐早期铸就的大齐通宝?”他一拍大腿,脸色潮红,“哎呀!如此珍宝,就是十万、一百万也难以衡量其珍贵,那什么师长居然只说一万大洋,这与明抢有何区别?简直仗势欺人么!”
      周姨娘看了眼激动的杨账房、发怒的穆崇山、冷静的陈淑碧,视线最后扫过蕴华,甚至饶有意味轻轻一笑,才说:“我不明白了,一枚古币而已,杨先生居然说十万、一百万,是不是夸大其实了?”
      蕴华说:“一点儿也不为过。大齐通宝的珍贵在于它的神秘。该钱币的拓片最早见于道光年名士戴醇士的《古泉丛话》,后又被转载于同治时期李竹朋的《古泉汇》。但近代以来世人所见均为拓片,真品除了戴醇士谁也没有见过。因其叫大齐通宝,而‘大齐’正是唐末黄巢建立的农民政权,故此认定此钱是黄巢所铸。直到后来有古泉家严密推论,才证明‘大齐通宝’是南唐前期的铸钱。”
      “哎呦呦,”周姨娘一气儿笑个不停,“不愧是咱们家的二小姐,能干又博学呐。”
      “不敢当。”蕴华光明无尘的姿态,赞誉、毁谤均不为所动,很有几分陈淑碧的影子。她说:“这些都在爸爸的《琳琅录》中有详细记载,我照本宣科,谈不上博学。‘大齐通宝’累世记载只有两枚,自然物以稀为贵。戴醇士的那枚因残缺左角,世称‘缺角大齐’,被戴氏奉若珍宝,概不示人。可惜后来没能流传下来。有传说皆因太平军攻破杭州城,戴氏怀揣‘缺角大齐’投钱塘江而亡,至此‘缺角大齐’也消失于茫茫天地间。”
      陈淑碧早很多年前就知道丈夫收有枚稀世古币,但她不好此物,所以不问来历,到今天才知道里面的故事。她听女儿详细道来,便以眼神示意讲下去。
      “而另一枚‘大齐通宝’为爸爸所得,纯属机缘巧合。那年爸爸游历至江西鄱阳乡下,正遇上小姑娘踢毽子,闲来无事索性驻足观看。不巧那毽子飞到脚下,捡起不经意一看,那毽子的底座竟然是用一枚‘大齐通宝’制成的!爸爸花了一块银元将其买下,因其曾被拿去制成毽子,四周各钻了小洞,故取名‘四眼大齐’。‘缺角大齐’不复存在,这枚‘四眼大齐’便成了世间孤品,寥若星辰奉若拱璧,爸爸殷殷呵护,爱之铭心,长期秘不示人。”
      蕴华说:“爸爸收藏‘大齐通宝’并不为奇货可居,而是真心珍爱,什么十万、百万、军长、师长,都不能换走爸爸的宝物。”她的机锋看似针对杨账房,实则直指周姨娘。杨账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冷汗连连,周姨娘却好似一无所知,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既然走漏了消息让那什么师长知道,如果老爷不肯割爱,他们兵匪不分家,赶明儿上门硬抢怎么办?”
      陈淑碧说:“我们穆家在社会上也是有名誉地位的人家,光明正大的,量他也不敢。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惹恼了这些当兵的,他私底下做些小动作,尤其碱厂那边正值投产,咱们防不胜防。季鸾,宁得罪君子,勿招惹小人,须及早打算。”
      陈淑碧的话说到穆崇山的心坎上,相比之于揪出走漏消息的人,尽早拿出个永绝后患的办法才是当务之急。穆崇山仰面抽了口气,靠在沙发里挥挥手,“你们都先回去,让我想想。”咬着烟斗,陷入沉思。
      陈淑碧与蕴华走到影壁下,好言好语安抚了一番被集中起来的听差仆人,然后让大家都散了。胡妈妈这时过来说:“周姨娘又折回雅晴轩去了,太太当心她对着老爷乱进谗言。”
      自古防火防盗防不住谗言,陈淑碧的视线自雅晴轩那头收回来,神色一敛,默不作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