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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雄兵三月烟硝漫,难觅芳魂无处安(1) ...

  •   论理,孟秋申月的月末,三伏已过,多少该有些秋爽的盼头。但对于奔波数日的迦南,那一点点微末盼头并不足以抵挡骄阳的酷虐。他从位于四川路33号的上海工厂联合迁移委员会出来,大街上,因为88师两个全副武装的炮兵团急行军进入真如、大场阵地,围观喝彩的市民众多,将马路两边挤得水泄不通。大军穿梭进城的情形几日来屡见不鲜,迦南也只好站在太阳底下等待交通恢复秩序,不过片刻,整个人就已经化作湿漉漉的一滩影子。
      回到家中,换过清爽的长褂,先往香堂给姑父、姑母和两位兄长上香,这才退出来找到婉华。姐弟二人来到花厅的一角,说起药厂和糖厂西迁的进展。
      上海工厂联合迁移委员会成立之初,旨在协助沿海机器工业迁移内地,以蓄国家实力,与敌长久周旋,避免沦为敌资。最初申请到财政部补助迁移费56万元,凡国民投资之工厂一律均可迁移,政府在装箱费、运输费、职工旅费和新厂建筑费用方面给予相当津贴,资格认定以及津贴数目由联合迁移委员会统筹。因为资助条件优厚,报名申请搬迁的工厂由十几个迅速增至上百个,原定的56万迁移费顿时捉襟见肘。
      不得已之下,迁移委员会很快重订《迁移细则须知》,规定迁移的工厂、矿厂分军需厂矿及普通厂矿。兵工厂所需之机械、化工和冶炼、动力燃料、交通器械以及粮食、被服和医药品属于军需厂矿,可享受补助迁移费、免除落地捐税、拨给建厂地亩、低息贷款和奖励金。而普通厂矿,凡自愿迁移者,得予免除落地捐税、拨给建厂地亩、享受低息贷款,惟不补助迁移费。
      当这些消息在上海工商界口口相传的时候,蕴华姐弟还在南口的岩石峭壁中挣命,等安然回到上海,呕心沥血已久的蕴华当即病倒,彼时如何殚精竭虑筹谋一家人逃出生天,此时同样如何不折不挠对抗顽疾——日复一日的咳嗽、寒颤以及持续不退的高烧。
      吃了药睡,醒过来昏昏沉沉,又继续灌药,难得清醒的片刻,按住胸前的剧痛,蕴华看着眼前忙于伺候她的茯苓、芡实等人,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口老座钟。据说是从老太爷时期就传下来的西洋座钟,年头长了齿轮松懈、如果用螺丝刀紧一紧,再滴几滴机油,也许还能再撑个三五年。如果眼下她就是那口即将报废的旧钟,显而易见,主动承当薛公馆家事的婉华和处事日渐老辣的迦南就是新鲜滴入的机油。
      申请迁移补助金的事,迦南得知晚,上报申请的材料也交得比别家晚些。纵然如此,按时间算,审核批准的文件也该下来了,迦南这几日天天蹲守四川路33号,无奈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复:再等等。
      因此婉华说:“兴许申请迁移的厂矿太多,他们一时忙不过来?”
      迦南说:“前几日我也是这么想,可今日从四川路33号出来我特意去了趟码头,见这几日装箱启航的厂矿不下上百。几家同行的药厂,与我们前后脚申请补助津贴,人家的批复拨款早早就下来了,却不知道京年的问题卡在哪里?”
      婉华沉吟半晌,才道:“父亲一过世,高层的许多关系便淡了。她若撑得下去,由她出面,商场上也能给她几分面子。可是她现在这样子……实在不行,在法租界找厂房,将药厂和糖厂转入租界,既可避免为日军轰炸或掠夺,西迁耗损的大笔款子,此刻也不用着为难犯愁了。”
      北平的产业如同蕴华的半条臂膀;宁夏的工厂投产之初,仅在勉强收支平衡;又加上前一阵子药厂和银行的风波大伤元气,这一年下来,已经折去半副身家。迦南苦笑了笑,“在商言商,大姐说的全在理。前几日二姐有半日的清醒,我将账目说与她,她……”
      婉华摆手表示不必说了,“她呀,商人的嘴脸,怀揣的却是义气心肠。将她的热血赤诚放在日本人的飞机大炮下,薛穆两家几代经营的产业,多少才够?”
      迦南以为婉华故态复萌,吃了一惊,“大姐你?”
      “你多虑了,”婉华说:“补助金还要继续申请,西迁才是正途。可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咱也不能白白看着工厂被炸毁或者侵吞,有租界的临时厂房,那些机器和流水线才有个栖身之所。”
      两人因此商议初定,迦南继续跟踪补助款,婉华负责寻找租界的厂房。然而计划总没有变化快,当天夜里88师的先头部队与日本海军陆战队的第3大队在宝山路与八字桥一带狭路相逢,两部率先开火。清晨时分,笕桥航校的3架轰炸机扑向日本人在虹口和汇山码头的阵地,另有8架轰炸机直扑黄浦江的日舰。云中健儿以烟火般璀璨的命运拉开战争的幕布,很快两方军队在杨树浦、公大纱厂一带正面对决,87师和88师的逐步向北四川路的日军司令部、海军俱乐部、日本海军操场以及虹口公园一带推进。
      日军依托其司令部的钢筋水泥掩体外加沙包街垒固守待援,88师只能依靠手榴弹和轻武器逐步推进,硝烟烈焰终日不散,尸骸堆积、断瓦残垣,满目皆是。饶是如此,几日之内,仍然进展缓慢,白白消耗有生力量与时机。
      工厂联合迁移委员会坐落的地方因紧邻日侨区北四川路,开战之初为免遭荼毒,几度搬迁,最后定在法租界内。迦南锲而不舍,又几次盛情邀请几位干事晚宴,终于打听到原来药厂和糖厂的审核早已完成,结果是不予通过。他百思不得其解,再追问缘由,对方着实说不上来了。迦南无法,只能从糖厂拨出一笔款子,用于拆卸和装箱机器、打包所有的成品和半成品以及原材料,并抢在战火祸及之前运进已经租好的租界仓库。
      两个厂子各有其厂长、经理主持大局,但许多不敢决断的事情,一日二、三十件,总需要迦南处理,连日来忙得脚不沾地。
      蕴华的肺水肿和支气管炎略有好转,神思清醒的时候,披了斗篷来到花园呼吸新鲜空气。清茶一杯天过午,秋风带血的上海,日薄花稀云沉沉。身在租界,一隅繁华的背后,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只是末日孤岛的畸形平安。
      也记不清是哪天听无线电,日军第3师团已从张华浜、吴淞铁路码头登陆,同时第11师团也在川沙口、狮子林一线上岸,旨在扑向罗店、进取嘉定,切断申、苏一半的交通线并完成对我军左翼军队的包抄。
      战局每日一变,区区3平方公里的战场集齐双方七、八万人马,罗店与月浦几失几复,敌我两军的尸首层层叠叠,你中有我,惨烈异常。
      蕴华放下茶杯叫茯苓,“上次听说日本人仍在增兵,从东京搬来第9、13和101师团,已经打过罗店了吗?”
      茯苓说:“这几天新闻倒不怎么报道罗店了,倒是听说蕴藻浜那边打得厉害。”她摸不着头脑,“是不是罗店就算守住了?”
      蕴华透了几口气出来,蹙眉捂住口鼻,片刻之后不能忍耐,连连咳喘,重重倒回躺椅。茯苓俯身替她顺气,又唯恐战局再引她忧怀,抱住她的手臂低声劝说:“照我说很快就太平了——听闻中央军的增兵也未间断,上海周边的铁路全是军队专列。”
      对罗店侧翼包围失效,日本人转而攻打蕴藻浜,若此法凑效,等于在中央军的防线中央撕开口子,并把中路军的后路一举堵死,如此,太平还是遥远的事。
      蕴华涔涔冷汗布满脊背,摇了摇头克制寒颤,努力从咬紧的牙关迸出疑问,“迦南这几日都忙什么?怎么都见不到他?”
      幸而大少奶奶问的是卫少爷,若提起小少爷济华,还不好作答了。茯苓说:“应当与三少奶奶一道儿,在仓库看那些机器搬运入库呢。不管忙什么,总归卫少爷行事您放心就是。时间到了,您先吃药?”
      蕴华说不忙,这几日的报纸先拿给我看一看吧。
      茯苓很快拿来几份娱乐报纸,笑说:“许是这几天外边乱哄哄的,租界以外的地方都叫炸弹炸成稀烂。大家都看时势报,送报员忙不过来吧,就只有这些了,您全当消遣䁖一䁖?”
      这时节的娱乐报,梵音与靡靡之音交杂,一面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的自欺避世,另一面则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放浪纵情,蕴华看了两眼便困意上涌,任由茯苓半掺半扶送回房间。
      掩闭房门的一瞬间,茯苓在脸上小心翼翼堆砌的堡垒一点点瓦解。她脚步匆忙下了楼,穿过偏厅到达厨房,正在焚烧报纸和电报的芡实听到脚步声,转头过来,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茯苓问:“都处理了?”
      芡实脸上的忧郁丝毫没有随着点头得到缓解,“报纸、电报,所有的消息都掐死了。三少奶奶说李先生的丧仪有她代表大少奶奶出面,那头也算暂时堵住,只是小小姐的事,瞒不了多久……”
      茯苓说:“大少奶奶现在的情形,瞒不了也得瞒。好在今晨刚一接到消息卫少爷当即拿主意,让阿炳、阿水两个北上滕县接应小樱,先将璟岳少爷接回来,一个已经出事了,另一个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薛家可不绝……”芡实虽心有同感,却也听不下“绝后”两字,忙说:“嘘,吉人自有天相。周先生不是说不把人找回来,这辈子誓不回上海了么。有这么个能人为小小姐奔走,注定逢凶化吉的。”
      “会的。”话虽如此,两人被火光照得发亮的脸上,分明还是忧心忡忡的神情。

      这天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三十。同一时间,火盆跟前焚烧东西的人还有身处同一城市的秀珍。
      没有遗骸的棺木,几束鲜花和几碟饼饵之后,李文白的黑白遗像静静安放,透过火光看着为他烧纸守灵的秀珍。她的眼睛红肿,神情憔悴,脊背却绷得笔直。
      自从三天前,消失了几个月音讯全无的张翼飞忽然手持李文白的遗书出现在石库门,秀珍的脊背就没有放松过。
      “秀珍吾妻,原谅我死时不告而别。我亡于国事,此生无憾,愧对者,汝及两个孩子。望你细心培育,使其将来成材。我一生人情淡泊,恐死后无人照应你等,如有难处,可找蕴华。她与我有数年师生之谊,对你及孩子的困境不至于坐视不理。国难近在眼前,我之丧礼一应从简,清香一柱,素酒三杯即可。旁人吊唁可有可无,唯独蕴华,务必请至灵前,容我师徒二人最后诀别。”
      他最后一次出门执行任务在六月,此后便是长达4个月音讯全无,这样的结局秀珍早有所料。他说死得其所当无憾,她便苦抑悲恸,操办后事——按照他的心愿,从简,只在正堂的四个角落以及家门口挂出白色的绸花,并将他生前一副照片放大冲洗作为遗像,悬挂在灵堂正当中。本就没有大操大办,兼之张翼飞带了两个生面孔的年轻人住进家里帮忙,很快置办出一个像样的灵堂。
      张翼飞的意思是正值战乱,讣闻能免则免,以谢绝杂人上门吊唁。秀珍深思过后表示,虽然当初皖中李家不支持敬亭与她的婚姻,因此多少年断绝联系,但现在敬亭故去,希望李家看到讣闻后派人上门,如此,两个孩子还能认祖归宗,将来也能依附宗族读书成长。虽有些节外生枝,但张翼飞深知不可在小事上违背秀珍,便也同意登报发讣闻。
      就在讣闻发出的第二天下午,便有人登门吊唁。来人中等个子、身着长衫,面容文气,年纪也与李文白相仿,秀珍一眼便认出来,正是当日徐园的门房徐叔。他人还在门外便抢先自我介绍,“免贵姓叶,是莱茵书店的老板。”今晨看到讣闻大吃一惊,因早年得到过李文白的支助才得以在上海安家,“大恩大德永生不忘,哪怕外边炮弹横飞,也得登门吊唁。”
      支助落难的读书人像李文白的手笔,但张翼飞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身白孝的秀珍在张翼飞疑惑警惕的眼神中坦然上前道谢,“老叶你客气了。”将徐叔领至灵前,待他敬香鞠躬之后,鞠躬还礼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张翼飞探究不止的目光。
      因为一楼的厅堂被临时充当灵堂,秀珍比手请“叶老板”上二楼喝茶,并对张翼飞说:“翼飞,文白生前还有一些未来得及还给叶老板的书,我去收拾出来。灵堂这里,劳烦你替我照看一会儿。”
      “师母放心。”
      张翼飞请秀珍放心,叶老板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迈进二楼便一把将秀珍拽进起手第一间屋子。那是间存放杂物的小库房,没有电灯,幽暗狭长,他身手敏捷反手锁死房门,然后与秀珍避过那些闲置的桌椅板凳的棱角,来到窗框一侧俯视。楼下院子当中,张翼飞的两个手下走走停停,看似随意张望,实则一副看守状态。
      与李文白夫妻多年的秀珍,受其潜移默化,温良的主妇外表下警觉、慎微不亚于蓝衣社任何一个干将。如果说在替徐叔打掩护隐瞒身份的那一刻徐叔还拿不定主意,那么家属还礼的场合,秀珍镇定无澜的眼神与他对上时,他确定秀珍早已明白自己和她的孩子们处于什么境况。
      那么眼下也就长话短说。
      “这个张翼飞很有问题。”
      秀珍说:“我知道,昨夜我就看出来了。”文白的遗书,处处透着蹊跷,以她对文白的了解,不可能出自文白的意思,看起来更像借她的手将蕴华引出法租界,进入他们早已设好的圈套。
      “李先生的死更没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因为叛徒张翼飞的出卖。”徐叔说到这里本打算暂停,以便给秀珍一点接受的时间,却发现她除了一瞬间咬紧牙关将眼泪生生忍回去,再没有过多失态,于是继续争分夺秒,“这个人狡猾得很,我暗中调查了很久也没有抓到实证,他也未再来打扰师母生活,我于是计划一切水落石出才通知师母,不意他昨夜忽然出现在先生的旧居,并控制住师母和孩子,我大意了。”
      秀珍摇摇头,更在意的的是,“他为什么出卖文白?”
      “他投靠了汉奸薛凤来,且为时已久。只是藏得深,所有人都被他骗了。直到近日薛凤来忽然来到上海,我发觉他二人居然秘密见面,顺藤摸瓜之下才查清楚他居然是日本人安插在蓝衣社的奸细。”
      秀珍眼中的滔天恨意很快淹没了所有的悲伤,“大汉奸来到上海,你们不去为国锄奸,为文白报仇,反倒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她陡然声色俱厉,徐叔却只能苦笑以对,“……晚了。”
      “薛凤来举报潜藏在南京的女特务头子南田云子,借此向南京投诚,再经张翼飞暗中牵线搭桥,蓝衣社非但既往不咎,还给了他一个行动处中校科长的职位,不久前已经上任。他在北平被薛家大少奶奶设计,吃了大亏,日本人那边实在混不下去了。刚来上海就借口薛少奶奶曾出任北平商贸促进会副会长将其定为日特,又想利用您将人引出租界秘密抓捕。”若非情况危急、时间有限,对此等只讲利益、不论操行的世道,徐叔可以无止境的愤慨下去,然而当下也只能来龙去脉点到为止,“所以往后,锄奸队再不能动其分毫。眼下您和孩子的安危要紧,我另有三个极信得过的弟兄在外面接应您离开,只是不知道屋中的情况,就由我先进来打前站。”
      一刻钟之后,这位书店老板手提一口皮箱,由秀珍送到门口,宾主再次相互致意、道别。他前头离开,张翼飞手下一人后脚紧跟出门。秀珍将一切看在眼中,只当视而不见,默默擦拭李文白的遗像。
      灵堂中充满了诡异的寂静,让老妈子背负大少爷李博瀚下楼的“噔噔”声响瞬间放大。李博瀚也有六岁了,六岁的男孩子压在身上,老妈子难免气喘不匀,“太太……大少爷不太好,一直说肚子疼,还嚷嚷要吐。别是痢疾吧?要不要送医院?”
      孩子脸色惨白不似作伪,张翼飞抢先一步叫来守在门外的邓家明,“叫辆车,赶紧送孩子上医院。”
      邓家明说:“最近蕴藻浜战线吃紧,日本人的飞机动不动飞过江湾、大场往医院、民区扔炸弹,这时候出门?”
      张翼飞也知他说的情况,只是听到孩子□□,秀珍也忍不住啼哭,他残存的良心纠结片刻,一咬牙,“乱归乱,孩子有病也不能不治。到了医院你和梁妈一定看好孩子,不论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打电话叫师母知道,孩子没事了再给我安安稳稳接回来。”他当着秀珍的面调度得当,如此,只有博瀚一人能先行离开,秀珍还将继续受困,直至他们把蕴华引来。
      幸而刚才把小儿子博文藏进箱子由徐叔带走。徐叔在外边的人制服一个邓家明夺回博瀚应该不成问题吧?秀珍脸上的寒风愁云看来理所应当,死了丈夫的新寡妇,自来如此。她提出上楼休息,张翼飞也没有阻拦,说:“师母休息吧,灵堂有我。”
      蕴藻浜、闸北,经江湾、大场北至浏河口一带战事胶着,炮火和浓烟不分昼夜宣泄在半空,即便身处庭深不知几许的弄堂深处,爆烈的声浪依旧冲击耳膜。秀珍倚在窗边,傍晚时分,天脚下的火烧云与红毛茸茸的火光牵连一线,已近三个月的大战没有收歇的征兆,双方都在较量耐心和实力。张翼飞还呆在她的房门外时刻监视,再不通知二小姐就来不及了,秀珍的耐心几乎耗尽。
      细微的脚步声,一下下消失在楼梯口。秀珍呼出一口气,苍白的手指强忍颤抖,拨通了薛公馆的电话。那头一听说是秀珍,便说大少奶奶出门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人到哪里。三少奶奶倒是吩咐过如果有急事,可以往仓库打电话。秀珍很快联系上婉华,“大小姐听我说,千万别让二小姐走出租界,更不要来我这里,薛凤来投诚了蓝衣社,已经布置好天罗地网……”
      “你在干什么?”
      与浓云的阴影压城一般覆盖过来的,是一个声音,让秀珍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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