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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闹别扭虚虚实实,初交锋首战告憾(2) ...

  •   花厅的牌局还在继续,因为馨来牌瘾上来,非要再打两圈。那就两圈吧,蕴华砌牌,低声说她,“何必呢。”
      馨来知她说的是梅思思,自己要骂的也正是梅思思,什么玉娘什么夏菊,她还不稀罕骂。
      忽然蔡妈妈就进来说,“不好了,大少爷回家了。”
      “大哥回家是好事啊,怎么说不好呢?”馨来问。
      “大少爷冲天的火气,差点把老太太的屋顶都掀翻,非说卢姑娘哪儿来的哪儿去,立时就走,否则大少爷马上登报声明,说老太太逼着他停妻再娶,抛弃妻子违背誓言,实在不能从命,只有带着大少奶奶脱离薛家。大太太说那就请律师吧,大房的财产都交割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带走,家里对不住他们,兹当补偿了。”
      老太太最怕财产都交割给大哥带走,怕什么来什么,打蛇打七寸,大哥真行。馨来不能明笑出来,而二太太十分惧怕薛希来,当着蕴华也不敢抱怨,学乖的夏菊只等暗地里瞧热闹,蕴华则心说回来得真是时候,这下老太太又白折腾了。四个人四副心思,丢下麻将纷纷起身一同往老太太房中而去。
      刚到院子外头,就见尹婆子领着个肤色红润、身量结实的女孩子出来,只是吓坏了的样子,一路不敢抬头。屋里边老太太撕心裂肺地干嚎,大太太在劝,“这个孽子,老太太别生气了,等他父亲回家亲自教训他。”
      老太太自认得了理,捶胸顿足哭得更凶,“这个家呆不下去了,要一个小辈这么当众逼勒羞辱我!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我回昌平老家,我睡茅屋,我睡祠堂,好过在这里碍眼!”
      二太太一听,“哎呦,我可怜的老太太——”刚拔高的声音被忽然拐出院子满脸肃杀的薛希来吓得活活憋回去。
      “大哥回来了。”馨来笑说。
      薛希来还在盛怒当中,见是妹妹,扯开军装的风纪扣,整整腰间的配枪,抬头已是和言善语的模样,夷然而道:“嗯。你这一阵还好?改日得空了我再去看小外甥和明空。”
      二太太双腿哆嗦,被馨来和夏菊一左一右掺进屋内,与老太太抱头痛哭去了。
      暖风吹来里边的哭天喊地,像唱戏的踩着鼓点,全套的认真。蕴华心里想笑,阳光点洒下来,她转过头偏了偏,就见他眉眼里藏着日光的金色,深得有种可怖。
      不是解决了么,还有什么事?她刹住笑意柔声相问,“刚到家累不累?”
      “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也没什么,卢姑娘不是被送回去了么,他放下狠话,姨太太的局就算破了。至于那件大事,可不是这里人来人往能说的,须得回屋,关窗闭门,详细道来。
      “没……原以为你明天才回来,也没什么,东西都备好了,今晚给你弄些你爱吃的。”
      薛希来失望之极,在原地来回踱步,“真的没了?你好好想想。”
      蕴华认真想了,“没了……哦对,我买有电影票,有空的话咱们明天一起看电影好么?”
      薛希来紧紧盯着她,有些事像苦胆高悬,让他时刻不是滋味。一桶水浇进细沙里,还有半分痕迹呢,她倒好,没事儿人一般念着吃念着玩儿,她是心宽似海,还是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他没再说话,风驰电掣拐出西路穿堂门,再一路穿过前院,蕴华紧跑跟随,“后天也行,我是说电影。”
      “你上哪儿?回屋换身衣服再去?”
      “告诉父母亲了吗?”
      均未见回声。
      蕴华也来了气。那语气,那脸色,干什么这是,一回家就跟审犯人似的,难倒欠你十万八万了你甩脸子?人人都背地里笑话她生不出儿子,她还没诉委屈,因为顶着压力不肯接纳姨太太,母亲也不好过,他几个月不回一回家就撒邪火,撇下老母亲跑出去话都不交代一句,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想要孩子呢,就不怕上行下效?
      猛然打个激灵……好吧,不可呈一时口舌,就让天爷神明保佑他一夜之间长十根皱纹。
      还是越想越气。
      中午饭也没吃好,几样菜式都是浅尝则止,放下碗筷继续整理她西行的头绪。带什么人、什么行李、路线行程、出发时间……依她看最好中秋过后就出发,察哈尔、内蒙、宁夏、甘肃,再迂回陕西、山西,这一趟没有上万公里下不来,早一天出发就能多争取一日时间。要是此刻他在家就好了,也能有个商量的人,谁知道他到底跑哪儿去了?除非他一辈子不回家,否则,要他好看。
      她是谁,穆家顶顶骄矜的二小姐,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脾性,大度雍容的气象。没事儿对她乱撒脾气,她想忍就忍,不想忍就不忍了。
      她托着腮帮子缩在角落里,千头万绪的心思,千头万绪的视线,一时落到檀香木的五蝠捧云落地罩上,一时飘过牡丹水晶大吊灯,掠过雕花立柜、书架墙、博古架,落地钟、青花大花瓶,最后又重新回到那副五蝠捧云。
      好吧,她承认她输了。等他回家,她愿意放下身段面子好好哄哄他,究竟气什么?小时候的大哥也不是这样的啊,有事说事嘛,阴阳怪气真不是好习惯。
      进屋收拾碗筷的白芍见此情形,捡两样蕴华略略翻动的菜式重新加热,劝她再吃些,还搬出穆青梵这座大山,“今天这事儿要我说,还是二小姐冒进些。是谁一直说大少爷在外练兵辛苦,好容易回家一趟须得好汤好水伺候着,可为什么把人给气走了呢?”
      “是我气的么?是我么?我连他闹哪门子我都搞不清。”
      “是、是,夫妻没有隔夜仇,等见了面,聊开就好了。可不吃饭又为什么,太太那边已经来人打听了。”
      “你就说秋老虎,我胃口不好。”
      “得了,秋老虎早过了。瞧着吧,糊弄一次尚可,晚上太太还得过问。”白芍信心满满。果然到了晚间,穆青梵借口有新出炉的月饼,南边的做法,莲蓉蛋黄馅儿的,叫她过去一起尝尝,真的跟白芍预测的一模一样,蕴华觉得白芍都快成半仙儿了。
      老太太寿宴那日白芍被叫出去帮忙,为赶时间抄近路,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她跟上前去,人影没抓到,倒在地上捡到一包银元,还有马婆子随之而来。她当时就知道被人设计做局了。
      晚间蕴华带人亲自去柴房外接她,本以为她花容失色,甚至回去后大病一场,毕竟柴房又黑又脏,还有老鼠蟑螂。哪儿知她一点事儿也没有,只说事先没考虑周全,上了别人的套儿,连累二小姐了。蕴华问她在里边怕不怕,她说不怕,二小姐一定会来接她出去。
      当时蕴华就暗暗纳罕。
      穆青梵绝口不提儿子闹脾气的事儿,大约也实在不清楚他闹什么。只是说:“希来替他父亲上丰台启智学校和济民医院做中秋慰问去了,明天就回家。”说着居然埋怨起薛鸿飞来,儿子回家拢共没几天,还要派他出去慰问,没别人可去了么,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蕴华觉得自己此时表现出小夫妻的粘粘糊糊或者满不在乎都不合适,只好坐在饭桌前,得体地笑。
      哪儿知第二天晚上薛希来还是没回家,只有电话回来说几位校董邀他吃饭,盛情难却,他就在丰台住下了。中秋那天正日子,直到晌午前后,总算回家了,却一回来就睡进榴园前院书房,说是宿醉头疼。
      蕴华过去看他时,薛希来正倒头歇在榻中,椅背上搭着随手脱下的衣服。蕴华给他一件件整理,那些袖口、领口的脂粉香气在幽静中散漫,她揩了揩鼻子,继而叫他坐起来喝醒酒茶。
      他翻身坐起来,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了。她从外边端进来搪瓷脸盆,拧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又出去转了一圈才回来,大概是吩咐外边煮什么绿豆猪肝汤,酒后养肝的。
      他倒是听到一耳朵。
      本来只是到学校和医院讲话,顺道带去中秋节礼给师生员工,后来几位校董邀他,都是老一辈,他不好回绝。也真够幼稚,吃吃喝喝,就为了弄这么身气味回来——结果人家完全不当回事。
      屋子里窸窸窣窣的,总有来回细碎的声响,又不是真的醉死过去,知道她在给他收拾带回家的行李。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竹篾筐,那些脏衣服一件件放进去,再统一抱出去清洗。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懊恼地睁开眼睛,与白墙面对面,一只蚊子好死不死落入视线当中,被他一巴掌拍下去,墙上霎时一抹入目惊心的鲜红。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他豁然起身,动静太大,把蹲在床脚点蚊香的蕴华惊得猛然回头,跌坐在地上。
      这样一来,他着实过意不去,搀起她,只见她眼里隐有水色。当即心中颤荡,不该这般试探她,她何等心高气傲,怎么会公然发作呢,到底还是入了心。哪知眯起眼再仔细瞧,只是秋光丽影,倒映在她瞳孔当中而已。
      “醒了?喝过醒酒茶好受些了吗?”
      听听,这语态,欢脱轻快,是真不在乎啊。
      既然起来了,没有再继续装的道理,他也没那个脸皮。烦躁,想抽烟,找了一圈刁在嘴角,才想起来不合适,又把打火机撂下。
      “你不问我这两天上哪儿了,和谁一起、干了些什么?”
      “启智学校啊,我知道。还喝酒了,有侑酒的姑娘作陪。怎么啦?”
      薛希来觉得自己用不着上战场,与她多说两句就能直奔酆都点卯。
      “这还怎么啦,那什么事儿你才不怎么啦?”
      蕴华瞪大着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很。前几天那场邪火莫名其妙不说,今天更是琢磨不透。应酬吃饭总得叫人侑酒,那些有学问有涵养的大知识分子都不能免俗,时下风气如此。你不叫,别人叫了,同一张桌子上吃喝,倒显你隔路(注)。所谓应酬所谓人情世故,大概就是如许样子。她有什么好生气的,通情达理还不对了?
      “有人侑酒你不恼,甚至答应替我找姨太太,还上赶着修葺园子装饰内室,所以你就这么大方?还是把我当什么人了,香的臭的拉过来我都来者不拒是吗?”
      蕴华好似雾里看花,朦胧中大概明白一点儿,可又禁不住推敲,姨太太的事,她才最委屈,别人就差当面骂她不生蛋的母鸡了。她尚且隐忍不发,他嚷嚷什么?瞧出来了,姨太太是借口,他分明就是借故发作,还是不知名的缘故。原来男人不讲理的时候,与泼妇无二。
      像隔夜的冷馒头噎在胸口,还不止一个,蕴华气咻咻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差点顺不过这口气。
      “念在你醉了,不清醒,我先不跟你计较。”
      薛希来看她要走,想也不想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眼看径直撞向墙面,幸而他用手垫了下她后脑勺,巨大的震惊还是落入他眼中。
      “你别走。就不能把我放在心上么?”
      我不要什么姨太太,权宜之计也不行。为你,我可以随时豁出命去,只求你撒泼打滚毫不讲理也要狠狠在乎我。
      胸怀,一阵阵紧缩起伏,因为懊气、丧气、酒气,横冲直撞。微垂的眼,却只有哀求。
      蕴华被他看的几乎心窒,不由得柔声,“你一直在我心上,还要怎么在?”
      那日蒋先生的助手、他的中学同窗打电话给他,“这几日有位北平来的薛太太拜访,细聊之下才知是大嫂。听说走税警团周团长的路子,周团长又托宋部长,绕道一圈南辕北辙么不是?怎么不直接找我,见外了啊兄弟。”
      她要拜访蒋百里,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儿,但肯定有要紧问题请教,她宁肯托周畅卿也不找他。不管多大的难事儿,她一概悄声不吭自己解决,事后才当玩笑话讲给他听。她不知道,他放下电话的那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他是顶无用的一个人,什么都帮不了她,好像他与她做夫妻,只能同甘不能共难……他就是个外人,袖手旁观的不相干的人。
      “蒋先生的事儿、姨太太的事儿,为什么事先都不与我说?”
      “你忙啊。听说三天两头就有军委大员去视察、检阅、还有各种各样的比赛,步兵的炮兵的工兵的装甲车的……哎,反正我也说不清,更帮不上忙,那么家里的这摊子,都交由我想办法,不麻烦到你跟前。”
      他微眯缝着眼,不说话。眼见软和下来,望向蕴华的样子也好似用尽毕生耐心,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听着。
      “其实……真有桩大事,等着你回家与你商量。我想把工厂迁到西部日本人打不到的地方——蒋先生好策略,哪怕日本人从东北攻来,我们把国防军工资源藏进西部纵深腹地,就能保住根本与他们抗争到底。咱们家的碱厂最近有项新技术研发成功,能使产量提高三到四成,还能降低成本,日本人早就虎视眈眈,最近连航拍都用上了,我打算,”谁知他只是酝酿情绪,一拳头砸在她耳边的墙上,截断了她的话。
      “你究竟明不明白我?”
      “明白啊,你气我不告诉你家里的事,我不是说了么,怕给你添乱添堵,让你劳神。”
      “可我不怕。”
      “那……那你怕什么?”
      怕与你隔着心。本就千里迢迢,隔着飘零的世道和动荡的人心,靠一纸书信,说好听了叫鸿雁,维系着她所谓的一切都好的假象,他更想听她抱怨诉苦,像别人家的婆娘埋怨当家人长久不在家里如何艰难,钱不够花了,遭人欺负了,屋檐漏水无人修了,有血有肉又哭又骂,才真实,才是夫妻,而不像老妈子。
      那日他挂上电话,跑上营地的后山抽了一晚上的烟,熄灯号响才作罢。如果是彦平,她一定会抱怨,怨他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扔给她。可换作是他,她就万事揽下来。终究她待他,是又敬又尊的兄长,不是可以两厢偎依共度患难的爱人。
      这些话,又怎么说得出。他颓然倒回榻上,面朝里。
      从吵嘴变成冷战,一秒钟的事情。
      今天这事儿,她自省了,千错万错都不是她的错。不理人,难道她上赶着求他理理她么,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蕴华站在砖砌拱门下,使劲仰头,再使劲,好像要将头顶的松竹花鸟砖雕看穿似的,这才把泪意倒回去。终究还是心存幻想,回头看,院子里两株丁香望之如荼,丝缝砖墙、水磨地砖上无处不在的光影,参差而斑驳,没有风,竹篾帘子、花叶影子,纹丝未动,没有人气的四合院,只是一副生硬冰冷的秋境画卷。
      她走出去没几步,忽然抱膝蹲在地上,走不动了,肚子疼。
      “大少奶奶怎么了?”随着白芍一声惊呼,屋子里的人已经蹿到跟前,将她抱进屋里,就躺在榻上他刚刚躺过的地方,他的余温尚在,他的气息残存。
      ……刚才闹的那场,也没完。
      蕴华用行动抗拒,却被他压住肩头,“别乱动。”
      薛希来不悦之极,转而去问随之进来的白芍,“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肚子疼,女人家的毛病……”
      “没吃药?”
      “本来要吃的,后来乍一听大少爷回来了,还闹头疼,就没顾得上……”
      “快取来。”
      “哎,这就来。”
      走了一个,剩下的两人一人躺,一人站。
      薛希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心意,他都知道。时至今日梦里出现最多的情形,还是元宵节那晚她忍泪送他南下黄埔的一幕。算了……也许她还小,或许天生在这上头就欠缺,由得她吧,从今往后她愿意怎么对他好,就怎么着,他不计较了。
      白芍很快取来定坤丹,交到薛希来手上,远远退开去。这下轮到他伺候她吃药喝水,她躺着假寐,他怕扰她,不敢翻报,不敢抽烟,就这么定定地坐着,午后的阳光无孔不入,南窗下投放的人影,入定一般,呼吸细而绵长。
      蕴华终于坐起来。“还疼么?”两个声音同时叠在一起。她说的是他头疼,他指她肚子疼。
      愣怔几秒过后,都笑了。
      本来就在心尖上存着对方,无事小题大做,顷刻大事化了,闹过后再回头细品,就像过年时含在舌尖下的糖,甜得起腻。
      只是又觉得难为情,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算了——刚才那个不是自己,是魔怔了。
      说正事吧,那就。
      将来一旦全面开战,就目前的局面,北平和天津必当先沦陷,银行在上海和香港;药厂、糖厂这些也好说;美国还有一支基金;矿山呢,父亲早定下了主意;酱园、当铺这些小宗必要时也可以舍弃。再就是两处工厂,是穆家的心血,必须保存下来。如何保存?公开迁走动静太大,日本人事先知道,一定百般阻挠。幅员辽阔的国家,东西南北绵延几千公里,总有日本人兵锋难至的地方,另起炉灶就是了。到时候那些厂房、不重要的机械都可以丢弃,核心技术和核心人员可以化整为零迅速转移,前提是事先隐秘地另觅一处合适的厂址,便可短时间内恢复生产。
      所谓合适,地缘第一,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力所不及;资源第二,有盐田的地方才适合产碱;交通第三,必要的修路她也可以支持,只是深山老林就免了,否则将来运输成本过高,不上算;最后一条就是当地招工,须得有足够的人口可为工厂工作。
      仅第一条她就得请教蒋先生。先生说,日本亡华处心积虑,必定熟读中国战史,如由河北打到山西,渡黄河,经陕西南下四川,占云贵,就是效仿忽必烈灭宋之路,再由西南向东席卷,届时,纵使保有沿海诸省,敌人亦可凭借强大海军封锁海口,形成数面包围夹攻之势,中国再无活路矣。中国能与日本抗衡的,不是武力,不是金钱,是时间,是精神。必得以空间换时间,以时间换胜利。
      北从秦岭经潼关以西、豫西、鄂西、湘西到达南线的贵州和云南,就是将来的国防线,将国防战略资源、物资生产、教育民生迁往此线迤西,不为日本人所利用,再陈以重兵防守,使日本人绝无染指的可能,则可凭借根本假以时日与敌抗衡。
      将来,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同敌人讲和。人不分男女老幼,地不论南北西东,战至一兵一卒——人心不死,华夏不亡。
      蒋先生一番话,热血激昂。
      至于剩下的几个要求,就需要蕴华一步一步实地勘察,才能找到最合适的厂址。
      薛希来默默抄起桌上的烟盒和洋火,踱步到院中丁香树下,蕴华跟了出来,被他一个手势所止。他抽烟时不愿她靠得太近,怕熏着她。
      吐出一长串烟圈,成形的不成形都有,“这事儿,家里边就有第一道障碍。”西行的目的,如不能成功瞒住日本细作,人还没出张家口,河本大作那边就想好对策了。
      蕴华下台阶,直接冲他夹烟那个手的臂弯挨过去,薛希来只好将烟掐了,腾出手让她挨得舒服。这种相互依靠的感觉,最让人踏实。
      “所以我要等你回家,让我有个负气出走的理由。”
      薛希来在她头顶,无奈地笑了。她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一处,难怪另有一些事至今还不开窍。

  • 作者有话要说:  隔路:老北京话,现在也还有北京人使用。为人做事特别,或者某一类事物特别,都可以说隔路。
    关于忽必烈灭宋,我想说的是成吉思汗、窝阔台、拖雷和忽必烈都是雄才大略的人物,千年难得一见。成吉思汗死前将耶律楚材推荐给儿子窝阔台,窝阔台对异族人才用人不疑,这些大心胸传到忽必烈一代,其功效大放光彩。忽必烈灭宋的路线确实是战略和军事史上十分高明的一笔,一举将南宋小皇帝逼得跳崖而亡,十分干脆地灭掉了对手,不留任何祸患。
    反观清朝初期,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顺治三代人物也都是有心胸气魄的君主,但在消灭南明的军事策略上还是稍逊一筹——将朱姓子孙逼入西南,既助长了吴三桂以消灭前朝余孽为借口不停要钱要兵,尾大不掉,最后还不得已走到武力削藩的路子。朱三太子的困扰,一直持续到康熙朝才算正真消除。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每每伪装出现。
    因此每一代影响深远的战略家都以熟读历史为第一必修课。
    37年淞沪抗战时投入百万精兵与日本人决战,张治中、张发奎等人曾质疑蒋中正的策略——与日本人不可战一夕战一地,如此,必须以保存实力周旋为最佳方案。仅守上海一地就投入百万雄兵,其中不乏黄埔的嫡系精兵,将来怎么办?实际上我以为蒋正是参考了蒋百里的策略,将日本人的军事重心从西北引至华东,不使日本人采取忽必烈灭宋由西往东打的做法。
    不知道有没有朋友留意过,西湖旁边不到1公里的一个地方,有个朝鲜流亡政府的遗址。当初朝鲜为日本所灭,政府跨海流亡至杭州,一直就在那个地方艰难残喘。假使当初日本人打下南口(今天北京昌平的一个关隘,自古通往山西、大同的重要隘口),再从太原南下,经四川顺流攻至华东,今天南太平洋某国的某处,也许也会有一个我们的流亡政府的遗址,而我们这些人又不知道会是什么际遇……
    扯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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