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年夜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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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钟这几天总是收到大白鹅的消息。
昨天画了只小鹿的简笔画，今天老妈做了酸汤鱼，明天要去送室友去火车站……
一面聒噪，一面又有了那种和喜欢的人尽情分享的，傻呆呆的感觉。
溪钟呢，也会笑嘻嘻地夸夸他，嘴馋一下，再嘱咐他路上小心。
“我妈做面还真比不上您，不过酸汤鱼可是一绝，虽然是用的调料，但是火候总是恰到好处，肉质鲜美，酸辣可口！下回我提前问问菜谱，请您来家吃！”
傅均行热情得很，还不忘加上可爱的表情，看得溪钟禁不住眉眼弯弯，让金小曼吐槽两句“现在的年轻人，有了手机就有了全世界，瞅你儿子高兴的！”
裴胜辉从报纸后头露出眼睛，啧啧不已，“高兴又不是坏事儿！”
溪钟努力收敛快要上天的嘴角。
“对了溪钟老师，我想委托您的三清铃是四月份才用，如果只是髹漆，初二的时候给您，您有空吗？还有还有，我爸想初二去拜访您，您看方便吗？”
突然正经的“溪钟老师”让溪钟稍有些不习惯。
“可以的，您初二来，赶上立春，明天我父母和师父会做春饼，您也能来一份儿！”
“好嘞，我和我爸说一声，谢谢人美心善的小鹿！”
要说这日子也过的挺快，转眼就该除夕了。
北京城早在好些年前就禁止放炮，让冷冰冰的建筑可以放心地高高矗立，即使如此，城中依然年味十足。
街头早早挂上了大红灯笼，广告也都换得红红火火，又有璀璨灯光，在入夜时照耀大街小巷。
匆匆忙忙的旅人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货特产来来往往，离开的，归来的，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车水马龙之间，脸上洋溢着喜庆。
各大商场的背景音乐也换成了《恭喜发财》《新年好》之类的传统歌曲。哪怕是从门口路过，都能听见男声、女声、童声的美好祝福。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胡同里的各位也早早准备起过年。
门口早就贴上了福字，一看这遒劲的字体，便知道是陈老爷子的手笔。至于这规规矩矩的字，却带上了几只圆滚滚胖嘟嘟的小猪的，自然出自溪钟。
还有“黄犬迎财深巷旺，金猪纳福满堂兴”的春联，连古董店生意兴旺的愿望一并带上，求的是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进了院儿，抬头有“抬头见喜”，门口有“出入平安”，厨房有“蒸蒸日上”，还有“发财”“吉祥”“福禄寿喜”之类的春条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处，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的剪纸窗花，到处都喜庆得很。
没有烟花，却有烟火气。
傅均行给溪钟发了个模拟放烟花的软件，溪钟兴致勃勃地玩儿了俩小时，看屏幕上炸开五颜六色的大地红、大呲花、窜天猴，甚至还有让人一哆嗦的二踢脚，差点没干完今天的活。
且说到了除夕这天一晃就到，而年菜早早就准备出来了。
近些年来，除去和邻居们交换的菜式，裴家的年夜饭都是四人份的。毕竟陈老爷子年纪大，一个人住，又是溪钟的恩师，行过拜师礼的。老爷子呢，除了年夜饭一定要吃炸丸子，倒没有其他的要求，也乐得和徒弟一家热闹热闹。
老规矩，年菜要“四四见底”或“四碟八碗”，四凉四热四肉四汤，四碟冷菜八碗热菜，不管怎么样，对于四个人来说都稍微多了些。
裴胜辉拿着菜单，一一对照起来。
墙角的三十颗大白菜，冰箱里切开就能吃的肉皮冻和酱肘子，腌制好的芥末墩儿，腊八蒜，化冻的鱼和鸡，用调料泡过的五香花生，朋友寄的农家腊肉、荷兰豆、胡萝卜、白薯、香菜、粉条、面粉、葱、姜、蒜、花椒……总之，十分齐全！
“小曼，帮我个忙……”裴胜辉一扭头，就从窗户里看见妻子正在和儿子在院儿里抢手机放烟花。
“忙着放炮呢！砰，啪！哎，下回过年去乡下，放个炮，多喜庆！”金小曼快乐地甩出一串挂鞭，噼里啪啦。
“那……”
溪钟默默把手机交给老妈，掀开门帘，来到灶台前头，“您说。”
老裴真是爱煞了自家儿子，麻溜地给儿子吩咐了任务，把需要提前加工的食材推给大儿。
动刀怕伤了手，洗菜择菜也怕冻坏了他，但想要做这套十全十美的年菜，还是少不得帮忙的。哎呀，实在是不得不让儿子受点儿劳累。
像是鱼得提前扒去鳞片，剖开处理掉内脏，注意不要弄破苦胆，用流水洗净内层的黑膜，再拿刀在两面切开几道好入味，把盐和料酒之类揉在鱼肉上腌制半个小时。另一头切了葱姜蒜，拍在鱼上去去腥，蒜还要氧化片刻。鱼腌制好了，先要擦干水分，拍上干淀粉，下油小火煎过做熟，免得散开，铲出来后再起锅，加葱丝姜片蒜末爆香，再加入调味品进行炖制，让鱼肉充分入味……
像是老爷子爱吃炸丸子，看上去炸了就完，但这丸子的制作工序可也不少：
胡萝卜擦丝，和香菜粉条儿一块儿切碎，还不能切得稀碎。葱姜切沫，打上若干鸡蛋，加上五香粉、盐、料酒、酱油、蚝油等调料，搅拌均匀后等待出汤。
等出了汤水，加面粉、淀粉、小苏打，和成稠度合适的面泥，不会太稠拌不开，也不会黏糊糊地往下淌，再拿蘸过水的勺子擓成球形，下到微微冒泡的油锅中。
第一遍炸完后，还要捞出来沥油，再下锅复炸，让表面更焦脆。
要是一个人做，这菜都凉了，一桌菜还做不完呢！
过了一会儿，金小曼也钻进拥挤的厨房，撸胳膊挽袖子。
“哎，烟花还是一堆人放好玩儿，一个人没劲。来，我也加入你们！”
灶火正旺，肥美的鱼肉浸在酱色浓汤之中，软嫩多汁。旁边是冒着泡的油锅，里头那酥脆的小黄鱼一条条像是过了似的翻滚着。
当陈老爷子慢悠悠踱步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三口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也算不上孤苦伶仃，只是少了那个厨房克星裹乱，没那么有趣而已。
他心里忽而这样想。
“陈老，您来了，快进屋！”金小曼热情地招呼着，回身嘱咐道，“你俩忙，我给怹来壶茶！”
“新买的茉莉花在柜子里，您别拿错了。”溪钟连忙嘱咐道。
“知道啦！”
溪钟用筷子夹起一条条酥脆的小黄鱼，沥掉油，盛在白瓷盘里，堆成一座喷香的金山，喜庆得很。
“一会儿把鱼端进去，沙煲里的鸡应该也好了。我再炒个花生荷兰豆，你把白肉切了配上蒜泥，大功告成！”裴胜辉对做年菜十分驾轻就熟。
煨了几个小时的鸡汤汤色乳白，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大块的鸡肉肉质白嫩，纹理致密，鲜美诱人，纯粹清透的肉香直往外钻。
金小曼趴在汤煲旁边，深吸口气，“这童子鸡炖出来可忒香了！”
陈老爷子呵呵笑道：“那可不得多补补？在外头，总归不比自己家的。”
“那倒是，所以团团圆圆，到了年关，不管多远，总是要回来的。来，您尝尝这滋味合不合您心意。”金小曼给老爷子盛碗热鸡汤。
老爷子没客气，喝了口鸡汤，又夹了个丸子吃。
“鸡汤醇厚，不腻，很好。溪钟炸丸子的手艺可不比刀功差呀，出去开个炸丸子店，保准赚的盆满钵满。”
陈翰珪又夹起个外表酥脆的焦黄丸子，表面的红红绿绿格外喜庆，一口咬下去，焦香的酥皮儿真是把香气紧紧锁住，里面软嫩的丸子鲜美得不得了，让味觉退化的老人家都能回忆起冬日街头那些炸物飘香的场景。
某个人，曾经骑着二八大杠好几里地，买了一兜子正宗炸丸子回来。
虽然表面不脆了，从内到外软绵绵的，依旧满口生香。
“这芥末墩儿是老裴做的？味道足啊。”老爷子伸出筷子，腮帮子不断咀嚼着，眼睛里亮莹莹的，“闷了一晚上的芥末汁儿，够劲儿！白菜除去老叶儿，切段，棉线扎上烫熟喽，浇上白醋白糖芥末汁儿，蹿鼻子，更爽口！”
除了清炖鸡、炸丸子、芥末墩儿、炸黄花鱼，还有肉皮冻、酱肘子，让全年都甜甜的拔丝地瓜，以及刚上来的红烧鲤鱼、蒜泥白肉，花生炒荷兰豆，一套五彩缤纷的十全十美，加上绿油油的腊八蒜，与白姐送的冬菜、豆酱之类，共同招待团聚的人，为今年画上美好的句号。
天色暗下，老旧的大块头电视机还冒着雪花，略略破音的音响嘶嘶啦啦的，即将播放新一年的春晚——这大部头，只有过年或者重大活动实况转播时才会用到。溪钟有印象的，基本上就是每年的春晚，还有奥运会。
四个人坐到桌子旁边。
苍老劲瘦的手握着青瓷杯，里面是温好的黄酒，纤瘦白皙与粗糙黝黑的手各自举着玻璃杯，红酒格外清澈，年轻细嫩的手同样是举着一杯温热的黄酒，叮叮当当，在桌子正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似风铃与交响乐。
“辞旧迎新之际，请大家接受我最诚挚的祝福！陈老爷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健康长寿，精神倍儿棒！”裴胜辉难得比金小曼积极，在今年的年夜饭上发言。
除去年年相似的祝福，还特别对溪钟进行了一番祝愿。
“明年是我们青简本命年，祝我们儿子事业有成，最好呢……再收获幸福！”裴胜辉挤挤眼睛，连金小曼也露出温和的笑意。
收获幸福什么的，本身已经很幸福了……但言外之意，算是催婚嘛？
他想到大白鹅笑嘻嘻的模样，自己也是一边脸红一边笑，“谢，谢谢……”
“不多说了，大家开吃！”
裴胜辉的第一筷子是蒜泥白肉。肥瘦相邻的肉片抹着盐、蒜、醋混合的调味汁儿，滋味自然极美。
肉皮冻也不错，清澈透光，弹性十足，蘸上酱汁更是咸香爽口。
熟透的荷兰豆还挺脆生，配上香喷喷的咸花生，口感格外新鲜，这新生般的绿色也点缀了餐桌，里面圆滚滚的豆子十分绵软，老人家也能慢慢吃下去。
长长的糖丝从盘中飘到碗里，又落在舌尖。拔丝地瓜永远是孩子们在餐桌上格外喜欢的甜品。
年夜饭总是最隆重的，家家户户都十分重视。屋里面叮叮当当，整条胡同，整座京城的各家各户，都洋溢着团圆的喜悦。
溪钟嚼着自己做的炸丸子，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拍了张照，把自家的年夜饭发给了大白鹅。
“后天您来，还能赶上我做的炸丸子。希望阿均喜欢！”
消息发出去后，溪钟笑着舒口气。
——对新的一年，更加充满期待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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