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漆·玄壶》云冲默

36、今年的最后一天

　　从冬至到公历31号，傅均行成天忙着上课、写作业、背经、画符，还有二师兄的考试，学妹的博物视频……
　　傅均行恨不得把自己拆成三半儿用！
　　然而每件事情都需要专心去做，特别是道门的任务，都得清心寡欲……
　　傅均行觉得有点焦虑，三心二意，很容易一事无成。
　　好在傅均行也曾修行过一段时日，收敛本心这种事也并非那么难。提笔点一下陈老爷子送的消寒图，心思便平静些许。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元旦假期，傅均行准备回趟家。也挺久没见过父母了，另外……宿舍太小，小鹿送的漆盘吧，没地方摆，回头郭帅再咋呼两下别给碎了，心疼，还是摆在家里安全。
　　当傅勇看到傅均行小心翼翼从包里掏出个朴实无华，用泡沫纸裹了一圈又一圈的东西时就不由自主凑了过来。
　　阿均难得带来什么珍贵的东西，可得好好瞧瞧！只要别是什么僵尸的裹脚布洗脚盆……
　　不得了！
　　映入眼帘的金灿灿丝毫不显得土，反而令人感到舒适与美好，白鹿更是超凡脱俗，每一个点、线、面都令人陶醉不已。
　　“花了多少钱？是孝敬为父的？”他颤颤巍巍伸出手，霸占之意昭然若揭，被傅均行轻轻挡下。
　　“不能给你哦，这是我的朋友，专门给我做的。”他一咧嘴，特地强调了两回“我”宣示主权。
　　傅勇咂么咂么嘴，盯着漆盘上精致的白鹿移不开眼，“你又不懂收藏……啊！”
　　傅均行肩膀一抖，好家伙，老爸比郭帅还咋呼！这嗓子岂不是要把老妈也吓着！
　　“干啥玩意呢？”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可不是老妈么！
　　“溪钟！我知道他！这个大师的茶具是绝世珍品！九月份大师的作品被那个土财主抢走了！”傅勇几乎是声泪俱下，不如说是喜极而泣，“后来我也没来得及多看……我关注了很久！大师的作品灵气十足简直比古董还值得收藏！阿均不得了啊，居然是大师送给你的！来来来，和我说说，大师多大年岁……”
　　白关心了。厨房里那位看傅勇没事儿，撇撇嘴，嘟嘟囔囔地继续炖肉。
　　傅均行得意地叉腰道：“您口中的大师把我当铁瓷，我俩一起吃一起玩，前段时间还一起玩儿了VR密室……”
　　“别炫耀了……”傅勇回想起那天败下阵来倍感憋屈地说道，似乎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过会儿才反应过来，“VR？这位大师年纪不大？”
　　“比我大一岁多点儿吧……”
　　傅勇闻言大惊，“你瞅瞅人家！年少有为！”
　　老爸你重点错了喂！邻居家的孩子永远比自己家的好！
　　傅均行笑笑，温声道：“我可是大器晚成，听天由命而已。且不说这位大师年纪小，多少也是四五岁就跟了师父做漆，在清美学过，年复一年锤炼技艺，自然工艺炉火纯青。用上好的生漆色漆与专业工具，耐心细致，作品品质没得说。他人脾气好，命中有福，懂艺术，懂生活，活得干净纯粹，又十分贴心，温柔可爱，细心有趣，一双手精致绝伦，真是老天赏饭……”
　　傅均行几乎把人吹上天。
　　“嘶……不行！你给他吹得这么好，我得去亲自见见！哎，既然是铁瓷，你去问问，过节有没有时间？我们当探亲戚去看看！”
　　探亲戚……傅均行失笑，“可以问问，但时间得由溪钟老师决定。”
　　什么时候真成探亲戚，探亲家，那才好呢。
　　“不过，爸，溪钟老师喜欢清净，您可别敲锣打鼓跟迎亲似的，小心怹闭门不见客！”
　　“那哪能呢！”傅勇信誓旦旦，贪婪的目光在漆盘上上下下地流连，欢喜不已。
　　“爸，我到时候要回学校了，可不许私藏啊，就放我这儿，想看随便看，不能摸！”
　　傅勇连连点头。
　　等到了正午吃红烧肉的点儿，傅勇忽然发现碗里的肉貌似少了两块。偷眼瞧瞧自家夫人和傅均行碗里的四块红烧肉，困惑不已。
　　“少两块是不，你刚刚嚎的时候给我吓掉了！”老妈没好气道。
　　傅勇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茬，埋头吃饭。
　　“道士不用吃太多，老爸，这俩给您啦！”
　　还是儿子孝顺啊！
　　“你可小心点儿三高吧！”老妈无情地提示道。

　　今晚是跨年。
　　老爸老妈睡得早，自己却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看会儿兽医寄生虫的课件，看会儿经文，又看向溪钟的头像。
　　咦，他把头像换成了小白鹿。
　　傅均行点进聊天记录，上次的消息还是冬至之后，自己对他表示感谢。
　　傅均行盯着自己“云游仙境”的头像，琢磨着要不要换成金色的银杏……
　　转眼就十一点多了。
　　傅均行攒了几句词儿又删掉，琢磨半天怎么给溪钟发祝福。当然，还有宿舍群里——郭帅绝对会第一个冒出来连发“新年快乐”的沙雕图。
　　既然郭帅要抢先，自己还是集中精力，给小鹿发祝福吧。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傅均行还是放弃了长篇大论告白似的祝福。
　　溪钟老师不像那种会熬夜的，估计这个点儿，或者是明天早上，不会有什么心情看长篇大论。别再因为这嫌他烦，回头把他拉黑了！
　　零点钟声敲响的刹那。
　　行君：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还能见到你！[烟花]
　　行君：虽然知道小鹿大概已经睡了。

　　与此同时，溪钟正打着哈欠，眼泪汪汪，眼皮打架，全身都缩进被窝里，盯着黑暗模式的手机，时不时翻翻朋友圈，看同学们“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的图文视频，试图获取些灵感……
　　消息弹出的刹那，他瞬间坐起来。
　　已经零点了！
　　他忙忙叨叨点开消息，急切地打着字，似乎晚了一秒钟就会亏一百万似的。
　　溪钟：今天没有睡，我在等，知道您一定会过跨年的，只是我没想好怎么写祝福给您……
　　这消息发出去他就有点纠结，在想要不要撤回——这个理由大概并不讨喜。
　　阿均：溪钟老师忒客气！嘛，新年快乐，您也早点休息吧，我不打扰啦！
　　溪钟：嗯，睡吧。不要熬夜！

　　阿均还是挺贴心的。的确，自己本来并不是那种会为了跨年熬夜的人……今晚的确是为了等他，不然早就睡了。
　　溪钟弱弱钻回被窝，打个哆嗦。
　　老房子的冬天还是挺冷的，手在外面也凉嗖嗖，还是得把脑袋也钻进被子。
　　不过为什么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刚刚的语气，为什么忍不住，好想给他一个抱抱作为晚安的结束？
　　大白鹅有了黑眼圈可不好看。
　　“晚安，小鹿！”
　　突然收到语音的溪钟差点没拿住手机，把脸砸了。
　　“晚，晚安……”
　　他磕磕巴巴回了一句，刚发送出去，觉得钻在被窝里的自己热烘烘的，从耳朵到脸，到每一个血液流淌过的地方。
　　刚才傅均行那句话……好温柔。
　　那种甜丝丝的笑意如同羽毛，让人心痒痒。
　　没忍住，再听一遍！
　　“晚安，小鹿！”
　　“晚安，大白鹅阿均！”他握紧手机，情不自禁地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对面的傅均行则完全没办法晚安，心花怒放，耳朵边的声音真像是他趴在自己耳边，小声的，腼腆的，闷在被子里的，怕被听见的，带着点儿困意的呢喃。
　　这一年的开端，就是突如其来的幸福。
　　说明这一年也会幸福满满的吧！
　　傅均行心满意足。
　　虽然小鹿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这种感情呢？
　　就算是命中有劫，也不想辜负这么好的人啊。才不是只馋他的手！
　　是溪钟他值得！

　　宿舍群里响动不断，傅均行迫不得已点进去看，居然有99+！
　　大晚上的干啥呢这么欢实？而且……帅郭和春哥不都在宿舍吗！春哥多半在睡觉，那聊起来的就成那二位了！
　　郭帅：[图片]
　　郭帅：新年快乐！
　　樊金城：新年快乐，祝大家门门100，恭喜发财，早点恋爱！
　　郭帅：我要宣布一个重磅消息！
　　樊金城：？
　　郭帅：新年第一天！我告白了！
　　樊金城：？
　　樊金城：又是哪个网友……
　　郭帅：学妹正式成为我女朋友啦！
　　樊金城：卧槽？
　　樊金城：你居然拱本校的大白菜！
　　高回春：恭喜脱单。
　　樊金城：春哥竟然在线？！
　　郭帅：哈哈哈哈春哥被吵醒了！尔等不恭喜我吗？阿均呢？

　　大致划拉了一下，基本都是樊金城震惊的发言。他和郭帅都是微信短句选手，这样能聊出99+倒也不是很难。
　　傅均行发了个目瞪狗呆的表情。
　　虽然他早就知道，陈思丹是郭帅的正桃花。
　　一开始他看到后反复测算，测到手都抽筋了，还有点不敢置信，毕竟郭帅这个脾气……某些方面呆萌纯洁，某些操作又骚得不行。
　　不过啊，至少可以安稳消停一阵了。
　　行君：恭喜脱单！
　　郭帅：阿均！学妹总不会是豪门海王或者抠脚大汉吧？我受不了再次受伤了！[泪汪汪]
　　行君：安啦，学妹人挺好，好好珍惜吧。原话奉还，抓住机会哦！
　　郭帅：得令！[快乐小风车]

　　郭帅步入正途，自己这边，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相信老天赐予的缘分吧，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对自己来说，没必要强求。
　　傅均行叹口气，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收拾干净，摁掉手机，翻个身。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