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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大饱口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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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傅均行怎么乱拌,总之,当雪白劲道的面条沾染上诱人的酱色,也冒起了鲜活的油光时,混拌着嫩绿、青绿、紫红、新橙菜码的炸酱面终于可以用筷子轻轻挑起,让馋涎欲滴的人大饱口福。
肉酱的咸自带浓郁醇香,隐隐有黄酒的甜糯与甘爽,掺着新鲜五花肉的肥嫩与质感,裹着具有独特纹理、麦香、弹性、嚼劲的手工抻面,配上新鲜爽口的时令蔬菜,一口下去,牙齿与舌头立刻沉浸在绝味的搭配之中,无法自拔。
缤纷多样的口感,清爽咸香的味觉,荤素搭配的营养,热乎顺溜的炸酱面。
好一碗令人欲罢不能的炸酱面!
傅均行压抑着唏哩呼噜把一碗面迅速干掉的冲动,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面太好吃,还是因为溪钟的缘故。
天色渐暗,胡同深处,逼仄的店铺像是个热烘烘的暖炉,温暖的空气中酝酿着名为美味的幸福。
对面的溪钟已经盛好两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
大小均匀的面疙瘩沉在汤底,被漂着的菜叶、番茄、蛋花遮住。朴素的白瓷碗里,盛放着家常菜特有的温暖。
“要是觉得干的话,可以先来碗汤。这家的疙瘩汤老少咸宜,配料非常有家的味道,是崔哥打小就会的拿手菜。”
“说实话,这炸酱面真是好吃得要命,根本不会觉得噎得慌。哎,溪钟老师和这家店很熟悉?”
溪钟挠挠头,“可能……也不算?因为我特别喜欢这家店的美食,来过几回,于哥就把我当瓷器了。每次来人不多,就和我拉家常。他俩人挺好,晚点我给您介绍介绍,正好,我看他们也有些苦恼,您应该能帮忙。”
“啊?我?”傅均行赶紧咽下嘴里的汤,等候吩咐。
“裴先生,客官,您二位先趁热吃着,不用急小店的事情。”堂倌,也就是溪钟口中的“于哥”,听见他们说到自家小店,心中一动,赶紧过去劝道,“您的杏仁茶我们稍后就上。等您吃饱喝足,再麻烦您二位稍候。”
傅均行的炸酱面吃了大半碗,溪钟的糊塌子吃了两张,杏仁茶才姗姗来迟。
“咱们杏仁茶是熬出来的,搭配了杏仁、芝麻、新上的桂花、葡萄干、枸杞子等数十种作料,还原了宫廷味道。杏仁茶一般作早点,我们这改良过,也可做甜品食用。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好嘞,谢谢!”吃得油嘴肚儿圆的傅均行露出了和溪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幸福笑意。
“杏仁茶用大米和杏仁研磨而成,在锅里头现熬的,又热又稠,可比直接冲的杏仁霜味道浓郁得多。颜色白嫩,光泽亮丽,香味纯正,再加上五花八门的作料,着实滋补。据说以前挑着担子卖早点的小贩,一个锅是豆腐浆,另一个就是杏仁茶,通常杏仁茶空了,那豆腐浆还能剩一半儿。”溪钟擦擦嘴角的油,“咱们正赶着桂花的时候,刚摇的新鲜桂花做出来的,可比晒干了放上一年的更水灵。”
隔壁桌的斯文年轻人忽然招手道:“服务员,再加一份杏仁茶!”
堂倌忙不迭过去,“您真识货!您想要甜点儿还是淡点儿?”
“甜的!”那穿黑夹克还戴墨镜的青年人丝毫不顾旁边两个蓝衣服的人冲他使眼色,“嘿,怎么着,吃东西还管我?”
“没事儿。服务员,催一催抓点儿紧,我们赶时间。”另一个人扶扶眼镜,满脸冷漠。
“甜杏仁茶一碗!您赶着吃,我们也赶着做,正好刚才做了一锅,这碗会快些,您别着急。”
傅均行笑嘻嘻的,“溪钟老师,要不要分你点儿?”
“没事儿,您是客,该吃吃。这疙瘩汤您要不添,我就包圆儿了啊。”溪钟端着不知道是第几碗疙瘩汤,露出美食番主角专属的表情,甚至在傅均行眼里,他隐约冒出了金光闪闪的特效。
杏仁茶像是暖洋洋的粥,米粒都泡化了熬化了的那种,若是冬日的早晨来一碗,能头顶冒汗,定然是极好的。
细细品味,仿佛是买了一大包颗颗丰满的扁桃仁,往嘴里塞一把,充满着……□□的微苦味儿。
嗐,柯南里对□□中毒的形容不也是苦杏仁味儿嘛,循环论证了!
似乎还有点儿奶浆的口感?被桂花的甜香一渲染,倒真是甜丝丝美滋滋。芝麻也香,枸杞也养生,也说不清是甜品还是营养品还是早点。
倒有种用燕窝当早点的御膳的感觉,价格倒不贵。
斜对过的那位也得了碗杏仁茶,用小匙试了试,又干脆端碗喝起来,沾着一圈“白胡子”,喃喃自语道:“绝了,一定要发个点评……”
“洪七,喝完就走吧。”
“催催催,赶着投胎啊?”叫洪七的这位青年双眉一挑,“这就走,结账!”
堂倌应声而起,拿着支付码过来,“乾隆白菜一碟八块,炒三样一碟十六,米饭三碗六块,醋溜木须一碟十八,可乐三听十二,杏仁茶一碗十二,合计七十二元,多谢惠顾!”
嗬,算得挺快!在一边揉肚子的傅均行暗暗喝彩。虽然义务教育也教算数,但能记下菜谱和价格倒背如流,又能迅速计算出来不打磕巴,可见于哥还是很有功底的。
穿蓝衣服的听见价格,舒口气,付了账。
堂倌满脸堆笑地谢过三位。
“感谢三位客官惠顾!满意的话您下次再来,多帮我们宣传宣传!”
洪七挥挥手,带头走出小店,摸着唇上的青茬儿,小声嘀咕着:“那个人也很会吃的样子,改天要认识一下。”
“得了,洪七公,别耽误我们办正事。”
“哼,正事亏不了。倒是这八臂哪吒城的格局极其复杂,半仙之体果然非同凡人,你们非要啃这块硬骨头,要是头破血流我可不管。”
店里这边,堂倌把碗碟收了,舒口气,看俩人吃得差不多,也就来搭话。
“小裴先生,您二位可吃得满意?”
“唔,满意,非常满意!”傅均行倒抢话了,“溪钟老师,下回咱再来这边!”
“下回一定!阿均要喜欢,这回就可以帮帮忙。于哥,您要不去请一下崔哥?”
堂倌比个OK的手势,应了声,麻溜地去到后厨。
“溪钟老师,这阵仗我好慌啊,怕不是你们几位约好了,要把我绑了吧?”傅均行玩笑道。
“多新鲜啊!”溪钟也笑,“不为别的,是关于起店名。崔哥于哥愁了挺久,我寻思这也是玄学,阿均总该认识些内行人,好引荐引荐。”
“这起店名嘛,除了看选址风水,还需要店主的八字和姓名。”傅均行没露怯,只是环顾四周,暗自琢磨。
后厨那边来了位戴着塑料口罩的秃头小哥,浓眉大眼,是个朴实的北方汉子。那堂倌跟在后头,眉眼之中,似乎总有那么一点无法掩饰的……喜悦。
“有的有的,我叫崔浪,生日呢,是农历……对应八字是……”店主忙不迭说着,又补充道,“大师,先前我们想改名,想改了三次,去准备材料那几天一直在出怪事儿,估计着是老祖宗显灵,暗示我们起的名字不好。”
“哦?那是哪几天,又发生了什么怪事儿?”傅均行好奇道。
“比如早上起来灶王爷身前有一张湿乎乎的白纸,上头写着红色的‘勿要更名’,我觉得稀奇,赶紧叫小于来看,结果等我回来纸还是湿的,字就没了。再早一回,想办手续去的那天,我准备了俩鸡蛋准备早上吃,结果起来到厨房发现……两个鸡蛋变成方的了!头天放冰箱的煮鸡蛋居然掉进一个瓶口比鸡蛋还小的玻璃瓶里,您说稀奇不稀奇?头一回,我是看祖训的黄纸上突然多了红字,也是写的‘勿要更名’……我开始以为遭贼了,还检查了门,没发现什么异常,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到这,崔浪摸摸自己的光头。
傅均行眯起眼睛:怎么觉得像是某些江湖人的小手段……
“哥,我回来了!”
一个双马尾的小姑娘掀开门帘,钻进屋子。
“哟,裴先生,您来啦!”
“嗯。”溪钟有点木讷地嗯了一声,“帮忙……找个大师,想想起名……”
听见“起名”俩字,小姑娘的嘴角不由得抽抽两下,“希望这回大师起名能靠谱些……您几位先忙着,我回后头收拾些东西,晚上还约了同事。”说着,她就蹦蹦跶跶到后头去了。
“嗐,我这妹妹就这脾气,两位见笑。”堂倌打个哈哈,“对了,还没问先生贵姓?我叫于心堂,于谦老师的于,心情愉快的心,堂头儿的堂,是这里的堂头儿,也是目前唯一的堂倌。”
傅均行觉得这两兄妹挺可爱的,揉揉眉心,不由笑道:“免贵姓傅,傅均行,勉勉强强算是个道士,您几位叫我阿均就好。”
“傅道长,久仰久仰!”于心堂语气无比诚挚,几乎让人信了——傅均行哪有什么名气,无非就是院系学霸,仅此而已。
“哎,甭客气。不过刚刚听您说的,我倒是有了些初成型的推断……毕竟建国后不许成精,我们要坚持唯物主义价值观,不能迷信,要讲科学。”
溪钟忍俊不禁,“阿均明明就是最玄学的存在……”
傅均行赶紧摆摆手,“具体推算嘛,还需要些时间。这样,我先初步测算一番。”
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
“此店地处兴旺,其道守静,店主八字喜木,门口亦有高槐,名字合适,自会风生水起。至于这名字么,还需些时候,容我向师门打听打听,三日后,我再行告知。”
听他说得有模有样,崔浪赶紧哈腰道:“那就有劳大师了!今天您二位就免单了!”
“可不能免单,我们不能占,占便宜!”溪钟赶紧抢话道,“今天是我,我请阿均出来玩。起名的价格,还得,得看他的,单算!”
“溪钟老师,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啊……”傅均行耸耸肩。
于心堂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看出了什么。
“既然小裴先生这么说,也没关系,我们肯定不会亏欠大师的。只希望这次起名改名可以顺顺利利,把店的名号打出去。”
“给我些准备时间,不至于出岔子。”傅均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让溪钟有点犹豫。他可知道傅均行是个,嗯,神棍呀!
等俩人付了钱离开店铺一段距离,溪钟小心地戳戳傅均行胳膊。
“阿均,您……您能行吗?”
“交给我吧。本身嘛,大概率不是灵异事件,我没看出什么异常,还是要丛人下手啊。喏,就在这,等一下吧。”
溪钟莫名其妙地跟着傅均行等在胡同口的拐角。
过不多时,胡同口里走出来一个姑娘,傅均行忽而上前几步,叫住哪位姑娘。
“您好,于小姐,我能不能打扰一下,问您几个问题呢?”
□□风,笑靥出尘。
溪钟望向小神棍挺拔的背影,心里面忽然浮现出八个字,让那颗略有些迟钝木讷的心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