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妾》茴夏

6、前世

　　黑夜蚕食着入夜的梦境，一步步将人推入深渊。

　　梦里女子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眉眼含着温润的笑意，眼底流淌着藏不住的喜悦。似画如妖精的精致般的脸庞在见到司甘肖后，又多了几分羞涩。

　　看着那位女子，司甘肖便知她是他的妻。

　　本来与韶家订下的是嫡女韶香，而不是这位庶女。

　　要不是有心人给他下了药，入错了屋，进了这位姑娘屋，玷了她的名声。

　　她和他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交集，一个是嫡，一个庶，两人本就不可能。

　　司家本想给个妾位，但韶家的老夫人不愿意，几方谈判，才被迫让了步。

　　正出神地想着，几声如猫儿般的娇嫩声音在头顶底下低低地传来。

　　“郎君”

　　“郎君”

　　司甘肖赶紧回了神，只见他的妻羞红着脸，低低地垂着头，小幅度地拉着他的衣袖，小声地叫唤着他。

　　这一声声像猫挠痒般弄得他心里痒痒，喉结微微滚动了上下，垂眼看着自己娇滴滴的小妻子。

　　红光霞帔，美得让司甘肖晃了神。

　　“郎君，该喝交杯酒了。”

　　韶冬扑扇着黑亮的眼睛望着他，眼里的娇羞让司甘肖慌得神，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僵硬地拿起两杯酒杯，与这人儿交颈喝了这交杯酒。

　　遣散了下人，司甘肖为韶冬解了盘发，一绺绺黑密的黑发在司甘肖宽大的手里散开。

　　…………

　　灯火红帐里，室内汹涌澎湃，火舌欲与红烛混相融，又贪又惮地向身下倾倒而去。

　　两个修长的手紧紧地缠绕在一起，紧绕成一团。

　　次天清晨，司甘肖早早起了床，起身吩咐让其他人声响轻点，不要让人吵到夫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他看着他的妻为他裁剪衣裳，为他打点事务。

　　岁月里，好似格外地宽爱他，让他能有这么好的妻。

　　落难抄家时，被贬边疆时，一直对他不离不弃。

　　他明白他该爱她了，可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去爱她了，却偏偏遇到少年所爱，他的表妹郁萍蕊。

　　郁家落败，昔日可望不可得的人。此刻却仰着头，粉白的脸上沾满着点点泪意，虚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给刮走，让人心生怜惜。

　　不得不说，他动了心，回去跟韶冬说了说。本以为她会答应，却不料迎来了是满眼的失望与埋怨。

　　第一次他们吵了架，也是第一次动手打了她，也是第一次冷站。

　　那时他想得极为简单，完全不知道他伤她的心有多狠。

　　不让他娶郁萍蕊，他便不断纳通房，不顾她怀有身孕，连续一个月里，抬了许多新人进来。

　　他冷眼看着她红着眼，打碎着牙去喝那些茶。

　　连续一个月，再次问她，要抬郁萍蕊为侧房。

　　她哭笑着应了。

　　“好”

　　一个带血的字，让他满了意，给了他爱人的名分。

　　却不知道那天她经历了什么，父兄战死，丈夫不却安慰她，只是一味地对另一个人转。

　　他逼着她死了心，白了发，只剩下对孩子的爱。

　　可最后他却连孩子也没有给她保住，郁萍蕊耍了心机，让他逼死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一杯落子药，一个孩子。

　　哪怕后来他们再有孩子，也补偿不了她。

　　每次本想对她好，却发现他们中间那一副面具，她每日虚假的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觉得难受。

　　郁萍蕊那边的温柔乡迷了他的眼，苦了他的妻。

　　空头的话，夜夜的灯火，一次次食言。

　　他们渐行渐远，背离开来，徒留悲鸣。

　　最可笑的是，最后竟为了权势，亲手送她上了断头台，见她困境却只笑而不语。

　　那日秋斩，他却悔了。拿着证据奔向朝堂去找女帝时，得到了却是那句。

　　“做了就不要后悔！”

　　殿内俊白的那个人讥笑着，虚伪地恭喜着他，“祝君高升。”

　　彻奔着马，试图再去见她最后一面时，落马时却只见到了满地斑漓的血，被告知她的尸首扔在乱葬岗里。

　　秋日的萧风吹在身上，乌黑的乌鸦在尸堆上哀叫，一声接着一声。

　　他找了许久，却找不到他的妻。

　　余下很多年，他抬了郁萍蕊为平妻，她很好，但是却不像他的妻。

　　他的妻虽不爱和他撒娇，克制端庄，但却爱他的一切，可是偏偏他弄丢了她、他们的孩子。

　　他是个罪人，可是偏偏他长命百岁，子孙绕堂，年老时才明白原来他的一生所爱是他的妻。

　　他悟了一辈子，才知道怎么去爱人。

　　重生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韶家，想要去见她，去弥补对他的爱。

　　得到了是她早就与人定了亲，从小的娃娃亲。

　　司甘肖他一个人司家望族，自幼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天才，哪里会夺他人的妻

　　事实是，他会！

　　他的妻只能是他了，决不能是他人了。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他只觉得欣喜。

　　“这一次他一定会对她好了！”

　　昼夜交替，黑夜慢慢过去，只留下天边的鱼肚。

　　司甘肖睁开了眼睛，扭过去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地方。

　　一片凉意！

　　司甘肖叹口气，起了身，去太学监上任。

　　瞅到韶华，便接着入了课，开始讲起今年的新政。

　　“喂，你家中妹子真的订亲了，是那个韶冬”

　　“韶冬韶华你不会骗我们吧，你这妹妹才十五，这么快就定了。”

　　课堂里，几个人围着韶华七上八下地谈着。

　　韶华：“是真的，昨日就交换了八字梗帖。”

　　“你那妹夫长得如何？家中可有富人品如何？你那妹妹可想上了眼。”

　　底下这一问，倒是让司甘肖听见了，下意识走近他们，想要去听一听。

　　“江浙一带的人，肯定是富了。人长得可真好，说话也是文字彬彬了。一来就与我妹妹看上了眼，只说他们有缘合适。”

　　“那倒有多合适”司甘肖眼底浮上一丝冷意，嘴里说出了也带着冷颤。

　　韶华转着折扇，笑道：“天作之合，百般般配！”

　　“郎才女貌”

　　“对对对”韶华笑着应了声，说着正起劲时，才察觉到有些异样。

　　这也太安静了，怎么周围没有接他的话啊。

　　“剩下的人发写了前丞相的卷文三十篇，再结合新政，谈谈利弊，明日交给我。”

　　说着，司甘肖又抬眼笑了笑，“今天没听课的人请自觉再写一篇八股文。”

　　“要不然，各位的家父，要在朝上要问起这些事，我也可能会提及一二。”

　　课后

　　司甘肖望了眼好友，“你妹妹定了亲”

　　韶华端起身边的茶抿了口，“是的，和一个江南的富商沈家定了下来。人倒是不错，感觉以后会对人好。”

　　司甘肖冷呵了声，能有多好，能有他好

　　“他昨日给妹妹做几道菜，想来是会体贴人了。”

　　司甘肖僵住了，成亲多年，他好像从未做过菜。

　　那他还有机会前世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和韶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如今他…………也只有那个办法了，反正他脸皮厚。

　　思索了片刻，斟酌了几下，“我对家妹一见钟情，前些天的话，我是当真了，昨日有些事才没有去。”

　　听到这，韶华神色不动，心中早就乱成一锅粥，什么当真

　　审视了片刻，才道：“甘肖兄，你别开玩笑了，这个可一点都不好笑。我还有一个妹妹韶香你看她怎么样，她可是心系你好久了。”

　　司甘肖静默了许久，自知再无机会，迟疑道：“还没有娶，我可以……”

　　“甘肖兄，韶冬可是庶女，以她的身份嫁你，也只能是妾而已，不可能为妻了。作为长兄，你人虽好，但你给不了她名分。”

　　“不会了，她会是他的妻，一定会是他的妻。”

　　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司甘肖抿着嘴克制着自己。

　　韶华端着茶，喝了一口，笑着道，“再说你以前不是喜欢郁萍蕊，你那郁表妹不要了啦。以前为了那位，你不是闹得要死要活”

　　司甘肖喉咙哑声，以前的他确实喜欢，但是那是以前。现在的他只想要他的妻，如果可以的话他这一辈子只会对她一个人好，一心只有她，再无旁人。

　　以前的错，他会好好改正，再也不犯。

　　她喜欢什么，他都会去学，都能去做，以前缺少的都会补上。

　　“话说最近的百花宴要开了，且要当心点，看那些老臣有意要让女帝纳夫，你这新科状元可要当心了！尽量不要成为候选人，成为皇夫的下场都挺惨了。”

　　“女帝还是公主时，纳的驸马都死了。听说是惹得先帝大怒，直接腰斩了，死状极惨。再说女帝千金之躯，脾气娇蛮，一不小心惹得人不悦，这伴君如伴虎，说不定这小命就没了。”

　　司甘肖听到韶华这般说，眼神迷茫了下，才惊觉到自己的处境有多显眼。

　　前世女帝纳过了三任皇夫皆死于非命，死因离奇，表面上都是病死了，实着不是。

　　倒现在还没与深宫里那位大人联系，现在投诚的话，算上时机也只有这百花宴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路到桥头自然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