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绯村暗月

3、Chapter 3 篮球社

　　一边小声哼着歌，未来一边在狭小的厨房忙得团团转。
　　彻头彻尾随兴所至到词曲的作者也认不出的调子里，夹杂着细小的咳嗽声。
　　“未来，你的感冒还没好吗，就算不去医院也该吃药……”
　　好大哥牌话唠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樱木兄妹所住的狭小套间总共只有八叠大，厨房、卫生间全部包括在内。
　　其实这么大年纪的兄妹同住在一个单间里，不明就里的人要是光看表象……
　　恐怕会当这是个负面社会伦理问题。

　　连天生粗神经的樱木也会担忧地想，这样对妹妹的成长是不是很不好、会不会让妹妹嫁不出去这种问题，当然个性那么古怪的未来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嫁出去的……

　　呃，不行不行，樱木伸手拍拍自己的双颊，赶紧抛掉了这个想法。
　　要是连大哥都这么没信心，未来知道了准会受伤的。

　　总之，樱木有提起过，要不要换间两居室的公寓。
　　但在只有两人的家庭会议上对这个提议的投票表决结果是一比一。
　　再加上反对方未来的气势比较足，所以这个提议也就浮云了。

　　好在樱木眼里的未来从来都是个假小子，他倒不会有任何困扰。再加上家里窄是窄了点，但是任何时候都被未来收拾得井然有序，而且非常干净，住着是很舒服的。

　　至于在家庭会议上拼命摇头的未来，她是怎么想的呢。
　　虽然空间被利用到极致、尽管晚上睡觉时都会担心重点翻身就会震塌地上的书山、被活埋。
　　但是未来却觉得这样真好。

　　被仿佛随时会压迫下来的四壁包围时，她觉得心里很踏实。
　　把自己套在套子里，让她充满安全感。
　　包在壳中的女孩子将这间八叠的小小公寓看成她的堡垒，因为这里是他生活的地方。
　　她的心也和这间房子一样、只放了一个人罢了，这种单纯真好啊，她想，只用思考他一个人的事情，多么轻松。但是他呢？

　　樱木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
　　有一群臭味相投的死党、虽然被认为不良、实际上也确是不良——但是能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评价而开朗地生活下去，热情、爽朗、对谁都不认生，而且有着傻瓜般的善良。
　　这样的樱木，人缘其实是很好的。

　　和未来自闭而单调的生活完全相反，樱木是个生活多姿多彩的家伙。
　　比如这天，他就莫名其妙地闹出了和篮球队长单挑他头一次接触的篮球这种事情。

　　听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未来只看到层层叠叠的脑袋，听到一片倒彩声。
　　“樱木加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未来直接站在体育馆门口放声呐喊。
　　齐刷刷地、视线集中到这个喊着“无敌樱木”、“樱木最高”的奇怪女孩身上。

　　好丢脸……温柔的晴子感同身受地觉得一阵难受——光是看看别人投向未来的目光她就感到一阵心悸，要是被置于那种眼光之下晴子觉得自己估计要断气了。
　　同样觉得丢脸的还有和光四人组，他们已经搞不清楚场上场下究竟哪个樱木更丢脸一点了。

　　场上那个红毛冲挤进内场、为他的每个表现喝彩、尖叫，又跺脚又拍手的妹妹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更加活力四射、缠力十足，将赤木这个内行弄得满肚子憋火。
　　而场下这位受到场上那位正面的鼓励，更是叫喊得热闹，一个人堪比一群，真不知她瘦小的身躯里哪来的这许多聒噪细胞。

　　这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一家活宝。
　　“即使花道杀人放火打家掠舍，未来也会为他加油的吧。”高宫感慨地说。
　　野间接过话：“哎，只要他动了这种念头，怕是未来会替他动手的吧。”

　　这次未来却没有针锋相对的吐槽回去。
　　没办法，因为眼睛是心灵的通道，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眼里当然也只会有一个人影——这时候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了。
　　更何况此时，这个人看起来格外耀眼。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当他手里拿着那颗和他的发色交相辉映的圆溜溜的篮球的时候。

　　樱木若是个演员，定是属于那种即使舞台上只有他自己一人、即使面对台下空空如也的座位，他也会执着而投入地从头演至尾的役者。
　　正因为樱木是这种人，所以未来是他最忠实的观众。
　　即使身后再空荡，她也会是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从头观赏他的演出到尾的那个人。

　　就算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喝彩也能自演自乐、就算他是个神经粗到根本不懂得寂寞、所以也不觉得她的陪伴有多么意义重大的人——就算这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帮到他、进而认为自己的存在对他毫无用处、乃至自己是个无用之人——就算会有这种想法。

　　但是苍井未来只懂得为樱木花道喝彩这一种生存方式。
　　就算前方的人从不会回头，她也只想追随他耀眼的背影直到永远。

　　这场不成体统的比赛后，和光四人组打赌这次樱木的热情能够坚持多久。
　　“一周。”
　　“一个月。”
　　“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咦，既然未来你这么说，看来就是这样了。”
　　未来的说法一经提出就被迅速采纳，连赌局也设不成了。
　　其实她只是随便这么一说，她也许并不希望这种事情成为现实。

　　但是不祥的预感没错，樱木花道开始每天准时去篮球场报道。
　　与他对篮球与日俱增的兴趣相伴的，是他对赤木晴子日益高涨的热情。
　　这天，他便被柔道社长用晴子的照片勾进了柔道场。

　　在他说出那句著名的“我是个篮球手”的话时，并不知道场外有多少双眼睛正饱含着不同的心思注视着他。
　　赤木刚宪的暗自点头，洋平等人略带意外的感叹，以及未来那双闪烁的眼睛。

　　精力旺盛的樱木对很多东西都产生过兴趣，但是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
　　像这次这种持久性的热度，也真不好说是他天生和篮球八字相合，还是说因为遭到众多“你不行”这种看好戏的眼光因而有种逆反心理，又或者是受到晴子的诱惑的缘故。

　　无论原因如何，他现在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眼里只有篮球而已。
　　喜欢的人心里有了一件最为执着的东西、而那东西并不是自己，这种感觉是非常寂寞的。
　　但是未来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在他眼里从来不是NO.1，那么名次再掉几名也没多大关系吧。

　　‘撒，他有了自己的梦想不是很好吗。’
　　陪樱木一起擦篮球馆地板的时候，未来边看着他干劲十足的背影边这么想。
　　因为怀揣着梦想，樱木连做着这么无聊的事情时，都显得非常幸福。

　　反正我也没什么梦想，要说有的话……大概是做他的新娘吧。
　　所以，以他的梦想作为自己的梦想，不是很好吗！
　　这样自己赚了啊。原本没有梦想的自己也拥有了一个梦想。

　　‘我们来守护他的梦想吧！！’这就是她的梦想。
　　未来心里，暗恋樱木花道的苍井和兄控的樱木一齐点点头。
　　这么想着，未来感叹一句，自己真伟大啊，哈哈。像自己这么好的女人，绝对能打败晴子雨子之流的魑魅魍魉，占据樱木心中篮球之下的第二高地的！

　　这种话她永远只是想想。
　　也只能想想罢了。
　　漂亮的晴子，可爱的晴子、温柔的晴子、讨人喜欢的晴子，而且兄长是篮球队队长的晴子——
　　简直就像公主一样。
　　篮球队的公主。

　　又不美又瘦小，性格也公认没多好的自己，连抬头挺胸地走进篮球社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踩着光洁的地板，看着场中追逐着篮球的少年们，还有场下热火朝天的热身、搬动器械、讨论、喝彩的人们，总觉得自己像是走到了另一个星球。
　　惶恐，非常的惶恐，因为她的世界只有那么小，她其实是害怕走出小小的房间、脱下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外套”的。

　　所以才会用那些夸张的表象来掩藏内里那个脱水、枯萎的自己。
　　就好像那些看起来很大一袋的薯片一样。
　　在包装袋上戳一个小孔，放掉硬冲进去的空气，里面其实只有那么少的几片罢了。

　　所以她无意识中拒绝着这个世界。
　　其实是害怕被这个世界拒绝罢了。
　　而谁都能接受、对谁都很热情的樱木花道，就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我们每个人都是漂浮在这世间的无根浮萍。
　　然而人类这种脆弱的芦苇，总是喜欢将另一根芦苇当作自己的根。
　　其实真相只是如此而已。

　　未来把樱木花道当作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籍着樱木的喜乐观感来体会生活，因为是第二手的生活经验，所以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她对樱木的执着就等同于她对生活本身的执着。
　　所以那么偏执而毫无道理可言，但其实说穿了也只是她太不成熟罢了。

　　未来蔑视其他所有女孩子投入在恋爱中的感情，认为自己的感情全世界最伟大。
　　觉得自己比谁都喜欢樱木花道，所以比谁都更能够给樱木带来幸福。
　　这是种孩子般的幼稚自大。
　　其实她只是干劲十足的……透过名为樱木花道的这个缝隙，偷窥着生活罢了。

　　这个时候的未来并不知道这一点。
　　幼稚的孩子当然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她只会觉得不理解她的别人幼稚罢了，有谁说过的，在小孩子眼里这个世界是绕着他一个人转的，当他发现不是这样时，他就长大了。

　　而未来眼里的世界是绕着樱木花道一个人转的，因为她把对生活的热情全部寄托在樱木身上。
　　因为在她最渴望关爱的童年时代谁也没有爱过她，而那时只有这一个人向她伸出过手，所以这个小小的女孩子的命运齿轮那时候就“咔嚓”一声落在了错误的咬合点上。
　　她误把自己的齿轮放到樱木花道的齿轮上去了。

　　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人生。
　　樱木的齿轮一旦无法与她咬合、或者与什么别的人对接上了的话——
　　就比如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它很有可能会与赤木晴子的齿轮紧密无间地拼凑在一起。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找不到落点的、孤零零地空转的苍井未来的命运之轮，又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