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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自喜 ...

  •   在又一个春,宛南把给贺横秋的最后一封信寄出,三年不曾间断。
      “冬去了春又来,浪打上砂砾沾沾自喜,北国十八岁的少年郎望明月,赶朝暮,三年念步步躲,盼见哥哥如故。”——宛南民国24期书。
      当年他给他的浪漫是用信纸一点一滴包裹好的真诚。
      三年的书信,宛南知道贺横秋一定收到了,但是他一封信都没回过,也是,在前线都是脑袋悬在枪口上的哪有时间风花月雪,若你没有,我便给你。
      但是这次信寄出后,贺横秋回了一封,宛南收到的时候难掩内心的激动,迫不及待的拆开。
      贺横秋在信里说:“江水奔腾赶浑浊,浑浊中间一个我,于是相送千里,也难得。”
      于是最后一场战争,在这三年来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荒地开始了。
      三年来,血雨腥风,两方不分上下,从那次贺横秋把苏联人的帐篷端了之后,苏联主帅果然如同贺横秋料想的那般,用一个礼拜,搬空军营,重新杀了回来。
      这次回来之后,他懒得跟贺横秋玩心机,每一次的进攻都是猛烈的,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章法,因为不经过大脑过滤的事情都是无法预料和猜测的。
      贺横秋带着那八队人马,顶住一次一次的狂轰暴击,最后也是在23期春,死伤过半没有办法,从北平又调来一批,只要还有人,就要继续站在这里。
      这场仗打的真是辛苦,都是在枪口上舔血,因为这样,贺横秋的优势也得不到最大的发挥,他擅长的是排兵布阵,他并不喜欢那么野蛮的方式,但是这个方式也是他自己带起来的,自己种下的根自己尝恶果。
      苏联主帅站在五百米处,现在天还没完全亮,是寒气最重的凌晨,两边的军人都是黑压压的,他眼底充满阴霾喊话贺横秋:“三年了,最后一战,胜负在此一定了。”
      贺横秋挑了一下眉:“你随意。”
      这种轻蔑毫不掩饰的戳痛了他,苏联主帅深吸了一口气,露水的寒气通过鼻腔钻进五脏六腑,让人清醒又让人想掠夺这一片荒凉。
      “开炮!”
      两边都响起了巨大的战火交接的声音,所有人的心里此刻就一句话:“胜是活着,败是亡城!”
      在纷飞的火光里,贺横秋的眼睛被照的特别亮,他站在这场战斗里那么静,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苏联主帅看到了贺横秋模糊的脸,不安的情绪突然从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疯狂的跳动着,但是游戏已经开场,不胜利或者失败都无法收场。
      周围的军人一个个看着前方眼睛都不敢眨,现在这里,你多眨一下眼睛就少打中一个人,你多眨一下眼睛死的就是你。
      在这一片被战争折磨的贫瘠的土地上,无数年轻的生命洒热血,献骨肉,都无法洗亮,所以自然都是最有灵气的。
      在一片喧嚣和紧张中,贺横秋说:“够了。”
      他转身离去,吉最顶了上来,苏联人自以为自己掌握了贺横秋的所有动向,所以才敢在今天拉出所有的兵力,枪支,弹药,正面直接拼。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贺横秋早就利用白家码头的优势,把一个个人藏在箱子里带到了这里,就在他们以为这些箱子都是弹药或者衣物的时候,那些人从箱子里面迸发出来来取他们的命。
      这是贺横秋训练的最特殊的一批人,从十八岁开始他就训练了那么一部分人,有最强的防护,最强的体能,最强的武器,每个人都不苟言笑,一出来就带着地狱的气息。
      没人知道这样一帮人的存在,不到最后是贺横秋不会使出的绝招。
      他们已经被压的太久了....
      贺横秋在荒山后面的小路上,带着那一帮比机甲还坚硬的人,风腾而来,他们的脚步轻而快,迅速形成一个半圆,在下面把苏联那波人团团围住。
      但是因为地势低没人可以看见他们,但是他们一抬头就能看见上面的所有人,于是几乎是一瞬间,弹无虚发,每一颗都射进了苏联人的头顶,一枪一个,瞬间倒了一大片。
      苏联主帅立刻慌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他身边的人少了接近一半,现在还是继续少,每一枪都直击命门。
      他在慌张里渐渐找到了头绪,他们下面现在有一波他根本对抗不了的人,甚至现在只要他往前探一点往下看一眼就能命丧黄泉。
      所以不必再挣扎了,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贺横秋的局里。
      或许根本不是局,因为他跟地上那帮人根本没有相抗衡的实力。
      周围的人在一圈一圈的减少,苏联主帅站在中间,他马上就没有庇护了,马上就要轮到他了,他今年四十岁,在战场已经厮杀了二十年,也曾被誉为不可多得的军领,也立下赫赫战功,一路从苏联往南越过西洋杀到了这里,可是他对面的是十七岁就在战场中,今年不过才二十八,比他狠往后的成就也会比他高。
      在最后一颗子弹里,苏联主帅结束了他二十年的征战,他的名字叫——池然。
      战争结束,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终于可以回家了,但是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这里,来的时候是那群人走的时候是这群人。
      贺横秋的特殊部队没有跟他一起走,再次用水运的方式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依旧是吉最开车,贺横秋坐在副驾驶上,驶出这一片荒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苏联已经要派人来签条约了,暂时尘埃落定。
      贺横秋回来了,院子里的姨太太们又要活泛起来了,但现在只有白平惠一个人了,魏曼彻底蔫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贺横秋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胜利的消息插了翅膀,得了个人人称颂。
      吉最把贺横秋放在家门口就去了军营。
      贺横秋站在贺府门口,又一个三年,贺府好像什么都没变。
      门口的小厮看见贺横秋回来了,喜形于色,正准备高声呼喊,贺横秋却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他有些累不想应付任何人。
      贺横秋走进去,离开的时候是冬天,院子里的树木花草都萧条,回来的时候是春,树木都长出来新的绿芽,翠绿色的小草也冒出了头,一朵朵粉色花开的清淡典雅,红的娇艳欲滴。
      贺横秋没时间欣赏,他现在只想躺下,三年的坚守两天一夜的颠簸,从身体直达心理的累,快散架了,人是需要修整的,再强硬的人都需要。
      贺横秋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原本想直接回房的,但是路过亭子的时候,看见里面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矮的正低头看高的写字,那个高挑的男人很清瘦,在春风里更显单薄,留着到脖子的长发,在风里飘舞,丝丝缕缕。就算站在远处都能看出那个男人的五官很精致。贺横秋心想:“贺府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不知道。”
      贺横秋带着满心的疑虑走过来,刚走近,春风带下来一张纸,飘落在他的脚边,他顿了顿,弯下腰把那张纸捡了起来,纸上的笔迹一气呵成,落笔利落,笔尖锋利很眼熟,上面写着——有些人没见过银河,会不会有人为他点一盏烛火。
      那副字的主人抬头,他用钗子随意的把头发叉起来,抬头凌乱地看了贺横秋一眼,目光破碎而深远。
      那个人的左眼眼尾处有一颗棕红色的泪痣,在雪白皮肤的衬托下更显生动,睫毛纤长而浓密,轻轻地覆盖在上面更显透眼神的深远和悲凉,如秋水,瞳孔都在荡漾,但是他的轮廓尖锐硬朗增添了某种清冷。
      贺横秋第一眼并没认出那个人是谁,直到那个人开口说话,虽然声音比从前低沉一些,外加上字迹还是可以认出是他,是宛南。
      宛南看着贺横秋有点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随后眼睛一亮:“回来了?”
      贺横秋愣在原地,因为对面那个人是宛南有些惊讶,说不出话,真真是男大十八变啊,当初他离家的时候宛南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眼睛大大的,说着有些天真的话。
      现如今,一转眼,已经长成了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轮廓更加清晰了,从前那双闪亮而无辜的大眼也变的修长了些,其实也是能看出和从前的相似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气质变了,总感觉完全是两个人了。
      宛南已经放下纸笔了,那张纸还在贺横秋手里摊开着,战场上的历练并没有让他的容颜变老,反而更加深刻。
      宛南问:“什么时候到的?”
      贺横秋机械的回答:“刚刚。”
      “那么快。”宛南说:“我算了路程的,我以为还要一会,准备等会就出门等你的,但你却已经回来了。”
      贺横秋看着宛南,其实他每次出去打仗心里都没什么牵挂,怎样去,带着什么伤回来,也没有人关心,去个三四个月,一年两载都没有人问过,但是这次有人牵挂他。
      “车开得快。”贺横秋说。
      宛南看到了贺横秋眼里的疲惫,有一些心疼,对贺横秋说:“你累了吧,要不先去休息吧。”
      贺横秋确实很累了,刚刚见到宛南的一刻,消散了一点,也只是一点,三年的疲惫无法在一眼里彻底消散的。
      贺横秋把那张纸递给宛南,宛南接过来看到贺横秋的手上又多了很多伤口。
      宛南的目光跟随贺横秋走到房间里,关上门,贺横秋眼睛都没抬一下,累到双眼无神,抬眼都累。
      一回到房间,衣服都不想脱,直接就把自己丢在了床上,根本不需要任何铺垫,直接就进入了睡眠。
      睡了很久,刚开始好好的,梦里一片空白。
      突然有了画面,依旧是那个破旧的木门,上锈的锁,高大威猛的男人把他提了起来,他还是在梦里倔强的哭着,还是说着那句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如果你在里面就回应我一句,我是贺横秋,如果你在就回应我一遍。”
      “啊...”贺横秋喘着粗气再次被惊醒,因为这三年在军营里睡觉的时间都很少何谈做梦呢,这个梦很久没来缠着他了,今晚居然又出现了。
      贺横秋摸索着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刺眼的很,贺横秋眯了眯眼睛。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黑,贺横秋抬眼看了一下旁边的钟,现在是凌晨三点,他已经睡了十八个小时。
      起来喝了一杯水,突然肚子有些饿,空空的绞着胃。
      现在厨房的大妈已经睡觉了,本来想忍忍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忍不了。实在没办法,只好起来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贺横秋拿着一个手电筒,没有开灯,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厨房。
      把厨房的灯打开,厨房里没有一个熟菜,都是一些食材要自己动手做的。
      贺横秋不会做饭....
      东找找西找找有个黄瓜也行啊!但是什么都没有!
      再找下去,唯一一点力气都没了,等下饿晕在厨房,贺横秋站在厨房里扫视了一下四周,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算了,还是回房等到天亮吧,就在贺横秋要走的时候,厨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贺横秋心里一惊。
      只见进来的人是宛南,他的头发被他从后面扎了一个低马尾,短短的。刘海遮住了一点眼尾和脸颊,比白天显得柔和一点。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贺横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宛南看到了贺横秋惊魂未定的表情,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
      “倒也不必道歉。”贺横秋说。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宛南说:“你是在找吃的吗?”
      被人看穿了,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但是没事,我会伪装,贺横秋说:“没,晚上散步,随便进来看看。”
      此刻心里大大的问号,世界上还有人散步散到厨房的?
      就在贺横秋以为要伪装过去的时候,(是他以为,宛南根本没信)肚子突然叫了。在这个很寂静的晚上,格外的清晰。
      宛南笑了笑:“我给你下碗面吧。”
      既然已经被识破,就没必要再假意推脱了,贺横秋说:“好。”
      宛南把袖子撩上去了一点,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在厨房的灯光里晃眼的很,突然抬头:“你没什么忌口的吧。”
      两个在一瞬间四目相对,僵住了,贺横秋说:“没有。”
      宛南去缸里舀了两瓢水,点火。
      又去那边拿了一块牛肉,一个西红柿,熟练的切好,放在一旁。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盖上盖子的锅,里面水在沸腾,两个人的心里却出奇的静,宛南用余光看贺横秋,心里想:“如果一切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水开了,宛南把牛肉放进去煮了一会,等牛肉熟了之后才放面,面软了之后放入了西红柿,就这样一碗鲜香扑鼻的面就做好了。
      闻着香味,贺横秋又饿了几分,宛南过去抽了一根筷子,洗干净,和面一起端了过来。
      贺横秋说:“我来吧。”
      宛南说:“是去你房间吃吗?”
      “是。”贺横秋说:“我来拿吧。”
      宛南把托盘递给了贺横秋,把厨房关上,他们走在长廊上贺横秋说:“你怎么那么晚还不睡觉。”
      “等你。”宛南说。
      “等我干什么?”贺横秋问。
      宛南在脑子里斟酌了一下,怎么说才更得体,虽说在信里更明了的话都说过,但是见到本人,还是有些顾虑和放不开。
      宛南说:“我看你睡了那么久,而且回来的时候也没吃东西,一路奔波,路上也没什么胃口,睡醒了肯定饿。”
      贺横秋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快到房间的时候才说:“你长大了。”
      宛南没说话,人都是会长大的。
      贺横秋说:“回去睡觉吧。”宛南点点头。贺横秋看了看他,眼里说不清是什么。
      就在贺横秋进门,准备关门的时候,宛南突然说:“哥哥。”
      贺横秋一窒,关门的手怔住了。
      “好梦。”宛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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