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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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两条腿这么一蹬，一个屋子的人都瞬间慌了手脚。还是刘木风将人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点穴，这才将老人给重新救了过来。
见自己的老娘在他面前捶胸顿足，那汉子也拢拉着脑袋没有敢说话。
一阵难挨的沉默过后，老太太也自知这么闹下去不是个事，虽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那毕竟是她儿子和儿媳，好在孩子也没事，她只得想办法解决眼前事：“你为啥要丢了老幺？”
她抹了一把眼泪，颤巍巍的问自己的儿子。
汉子蹲在一边的地上，红着眼眶，抽了抽鼻子，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家，家里太穷了，养不起了……”
他和媳妇孝顺老太太，一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老太太。可那老太太又哪里懂得粮食庄稼来的有多么不容易。
土地贫瘠，能吃的不多，粮食一年到头就那么几担，可家里的人口却在长啊。
他们就想生个儿子，延续香火。生不出儿子断了家里香火，到时候死了都没有脸面面对地底下的祖宗。
这又生了一个，第五个了，是女儿，那第六个还是女儿怎么办？家里容不下那么多人了，还要有未来的儿子要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第五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浑身发紫，营养不良，小小的一点，当娘的又没有多少奶水，估计也活不了……
所以他把她丢在了山上……去时他去庙里给她求了一个签，盼她来世再投胎投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再来他们这里遭罪。
村长听的在旁边重重了叹了口气，儿媳妇站在旁边，缄默不言。
刘木风眉宇紧蹙。
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
她想她也没有什么资格站在旁边，叉着腰风轻云淡指着这一家人说：“再多一张嘴怎么了？一人少吃一口不就可以养活的了么？”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她只是觉得有些悲哀。
这不是第一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家。
她爹娘对她不薄，但她自己尚且都被家里人“卖了”供弟弟上学，更别说其他人家了。
二十世纪末，九零年代初，她和师傅去其他地方的乡下义诊，那些村子里，到处都写满了“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标语，可是又能有什么用呢？
二十一世纪后，她在大都市里找了落脚之地，见到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了男女比例失调越来越严重，却依旧有数不清的大户人家豪门太太偷偷过来问自己有没有生儿子的偏方的。
千百年来留下的陋习刻在了一些人的本能里，记忆里。他们将“延续香火”奉为目标，奉为信仰，奉为宿命，烂在了祖祖辈辈代代流传下来的“传统”里，那岂是他人几句话就能彻底根除解决的了的？
后来那一家人接纳了老五，老太太扯着汉子和儿媳还预备给刘木风和村长磕个头来谢谢他们。
村长不受，刘木风也头皮发麻的拒绝了：“您给我磕，您这不是在折我的寿么？”
从那家人回去的路上，刘木风问村长：“你说那家人还会不会继续生？”
村长背着手，微微驼着背走在刘木风前面：“会。”他说。
“那要是……再生了一个女儿出来……”
“那家人估计还会继续生，生到儿子为止……小风，你知道我这个村长，是怎么来的吗？”
刘木风摇了摇头：“不知道。”
村长苦笑一声：“我娘，生了七个女儿，生了第八个才生下了我，不生了，她也因为生孩子，生坏了身子，早早的就去世了。我那七个姐姐成了家，村里面投票当村长，我姐姐们，七大家子把票都给了我……”
“是……这样啊……”
“我啊，以前念过书，日本鬼子打过来的时候，八路军战士里面有教书先生，她教过我几天书，我也从那教书先生那里知道了很多东西。”
老村长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步子，等着刘木风跟上来：“我这个老头子虽然说大字不知道几个，可我也明白，妇女能顶半边天。要不是村子里拿不出那个钱，我真的想让村里所有的娃娃都出去念书，念了书，看了世面，才不会过得像我们，像你爹娘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念了书，到了城里，那就是人上人，以后都不用靠着老天爷吃饭了。小风啊，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以后如果去了城里呀，就只管向前走，千万别回来了，晓得吗？”
也是后来，刘木风才知道，当初教村长识字念书的那个八路军教书先生，是一位女同志……
第二天，傻子被放了出来。
黑漆漆的仓库里不见一点光亮，门突然被拉开，傻子呆坐在仓库的角落里，不吵也不闹。
村长和那些年轻小伙子子和傻子赔了不是，是他们误会了傻子。傻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呆呆的看着远方的山林。
他想起了好久之前，也是这个清晨，他去了山林里，看到了一片叶子又落了下来。
快到夏末，山间的枸杞已经开始红的有些发黑发紫了。
他不知道那些红彤彤的小果子是什么，只是知道孩子们很喜欢吃，所以便摘了很多。在山间游荡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被抛弃的女婴。
他蹲在灌木丛里，看着那汉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之后，他捡起了孩子。
他不敢告诉别人，因为他害怕那些人会让他也丢了这个孩子，所以他把她藏在了一个山洞里。
女婴饿了，他偷偷的给她找了很多饭。
可是她都不吃，倒是那稀汤寡水的粥饭，婴儿吃了一点。
天冷了，他偷了刘木风给狗子的衣服过来。
有一天晚上，下了小雨。他怕孩子受冻，便抱着孩子，在洞里面坐了一个晚上。
那时候，他看着洞口外面，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双眼眸在黑暗之中无比清明。
他似乎在那个时候有了短暂的自我意识，那片刻的头脑清醒之间，他看着怀里的孩子，仿佛若有所思。
但到底是没有人能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后来孩子连粥饭都不吃了，意识重新模糊，变得疯疯癫癫的傻子四处游荡，开始给孩子找其他食物。
他看到有妇人在哺乳孩子。
那孩子小小的，和他捡到的孩子一样大。
妇人怀里的孩子吃的香甜，那自己捡到的那个孩子也一定喜欢吃。
他不懂，所以他只是本能的对着妇人伸出了手。
他想要一点母乳给那女婴喂，平时他和其他人家要饭的时候，也是这么要的。
可这一次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就被打了个头破血流。
疼吗？
他是傻子，并不知道疼是什么东西。
他只知道山洞里的孩子还在饿着肚子，所以他在麻沸散的药效过后，就砸开窗户翻窗跑了……
之后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再关过他，傻子也是像往常一样见了人就嘿嘿的笑，仿佛这件事情已经翻了篇。
只是在之后，傻子去山里的频率，越发频繁了些。
不知不觉，山林之间的叶子开始一片接着一片的落了下来，日月星辰交替轮回之间，竟然就到了秋收时节。
刘木风搬了一个椅子，坐在了门口，看着不远处挽着裤脚静静地喂鸡喂鸭喂鹅的少年。
日复一日的相处下来，刘木风已经成功的将喂养院子里的生畜大任，交给了唐枫。
当初别人送给她的小土狗，也已经长大了不少，正静静地趴在她的脚边。
刘木风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旺财。
掌心之中的茶水尚且温热，唐枫便手脚麻利的将饲料搅拌好，饲料里带着的小铲子，将饲料盛进了那些鸡鸭鹅吃饭用的大盆子里。
忙活完毕，唐枫又默默走到一遍拿起扫帚去扫院子了。
刘木风对这个懂事的孩子感到既欣慰又开心。
她原来以为少年肌肤白皙是因为肾虚体弱不见太阳，但是后来她发现不管怎么晒，这小子貌似都晒不黑的样子。
所以有些人白……可能是天生的？
他又长得精致，双手修长漂亮，不管在做什么，都是一副养眼的动态画。
“在想什么？”唐枫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从刚刚就一眼盯住自己不放的刘木风。
“我在想……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适合这里。喂鸡扫地什么的，和你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城里做办公室。那个四字词语怎么说来着……啊，暴殄天物。”
虽说着舍不得少年干粗活，可刘木风自己倒是没有一点想要起来帮忙的意思。
唐枫单眉轻挑：“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你一天天的，不要多想。”
他扫地的时候经过旺财脚边，那狗子一个激灵，猛的回头就龇牙咧嘴的冲着唐枫叫了一声。
凶是挺凶，将坐在一边的刘木风都吓得一激灵。可唐枫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轻轻的勾唇盯着那狗子看了一眼。
旺财仍是叫着，只是眼神早就心虚的不知道瞟到了哪里去。
刘木风将旺财抱了起来放在了另一边，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唐枫：“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差，你还要去逗它。”
刘木风先前是觉得狗不会记仇的，小时候这样，长大的狗狗会认主就好了。
可是到后来，貌似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一人一狗的关系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差。一开始她还弄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后来，她发现唐枫会有事没有去地里摘蔬菜喂狗子当做日常消遣。
本来嘛，喂一点蔬菜没啥，地里种的那么多，唐枫开心就好，还怕狗子不吃呢。
结果仔细一瞅，唐枫喂的是尖椒和辣椒。
狗子不知道那是什么，一口一个，吃完浑身难受的直打滚，刘木风说狗子怕辣，别是辣着了，别喂了，给它倒点水来喝。
于是唐枫忙不迭低的转身回了房间，给狗子倒了一碗白开水……
刘木风说他，唐枫还有些无辜的摊手表示：菜园子里只有这两样东西熟了，其他东西没熟，会吃坏肚子。热水也是刘木风平时说的呀，多喝热水身体好。
她被他说的语塞，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狗子在唐枫手里吃尽了苦头，要不是有刘木风看着，估计它都想和唐枫去拼命了。
要说有爱心，唐枫也其实是有的，就是……表达方式有些叛逆。狗子在旁边睡觉他都能蹲在旁边把狗子生生戳醒然后看狗子冲他龇牙咧嘴想咬又不敢咬的模样。
猫嫌狗厌的……
“这几天秋收，咱们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也能收了。”刘木风笑眯眯的对着唐枫道，“所以这几天我会出去的久一点，回来的晚一点。”
唐枫眨了眨眼，伸手拉住了刘木风的手：“我想……”
“你不想。”刘木风打断了唐枫的话。
她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你哥哥说的，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好。”
“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唐枫轻蹙眉宇，“不要听他的话，只要他不来找我，我就永远都是安全的，还有你在我身边，不是吗？”
“小心使得万年船嘛。”刘木风抬手揉了揉唐枫毛茸茸的头发，“你乖乖的待在家里，我把玉米杆子割回来，完了咱们一起剥苞米，我给你烤玉米和土豆吃，可香了。”
然而唐枫依旧不依，轻轻扯了扯刘木风的手腕，算是央求。
刘木风铁石心肠：“不行，不然待会苞米也不给你烤了。”
唐枫闻言，薄唇轻抿，有些纠结的想了想，而后叹了口气：“那……好吧。”
唐墨白给这小两口买的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一家子人齐上阵，一天肯定是能割完的，但是现在只有刘木风一个人，她忙完了这里还得去帮父母那边的地，所以费的力气就多了一点，也不知道她弟弟啥时候放假回来帮忙。
玉米割回去，刘木风手把手的教唐枫剥玉米。
“你以前没有见过玉米吗？”刘木风见少年将玉米拿在手里好奇的翻来覆去的看，忍不住问。
唐枫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以前都吃什么？”
唐枫想了想：“在国外的话……有蛋挞，蛋糕牛排鱼子酱之类的……过来过去都是那几样，很枯燥，没有新意。”
刘木风：“……”
有钱人的生活真的好枯燥。
唐枫接着道：“也在一些配菜里见过玉米，不过都是玉米粒……第一次见生玉米。”
想想他来乡下之后，玉米也没成熟，她又怕唐枫营养跟不上，唐墨白给的粮食也够，所以一直一肉一菜一汤的，都没怎么给他吃过粗粮。
刘木风：“待会给你煮玉米吃好了。”
“不是说要烤吗？”
“……我怕你牙口不行。”
唐枫：“……”
晚上，刘木风身上多了好几个牙印，其中虎牙在的地方深的几乎破了那一层薄薄的皮。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刘木风，他的牙口到底行不行。
刘木风第二天起来，被咬的地方疼的直抽抽。
她再也不敢轻易的小看任何一个年轻人的潜力了，呜呜呜……
房屋的门被拉开，刘木风一眼便看到了门口放着一个用木头做成的小盒子。
盒子上面还有一个盖子，盖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团红彤彤的东西。
唐枫在刘木风身后探出了脑袋，问：“这是什么？”
“啊……胭脂吧，我没记错的话。”
“哪里来的？”
“估计是傻子给的。”
她也是小时候听别人说的，傻子年轻的时候不傻，家里面好像是做生意的，又好像是做木工的。
傻子会一些简单的手艺，比如用小刀修个简单的盒子出来。
胭脂是用山上的扶桑花做成的。
他们这里的山头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扶桑花，算算也是九月多十月份开花。山里面花开的正盛的时候傻子会摘好多花带回他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子。
刘木风小时候见过，里里外外都是他采来的扶桑花，特别多，很壮观，她还心疑傻子是不是打算把山头所有的花都摘到家里去。
小时候她和傻子还有同村的几个小孩子在一起做过胭脂，做胭脂的法子还是傻子教的。
她有时候觉得傻子其实不傻，因为感觉他似乎什么都会。
有时候又感觉傻子很傻，一举一动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给你胭脂干什么。”唐枫眼眸疏忽一暗，看着有些不高兴。
“啊，你说这个啊，这个不止我一个人有呀，傻子也会给其他姑娘做，我也不知道他为啥要送胭脂给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做这个小玩意儿的，人家送都送了，那我也不能不收吧。待会我涂给你看呀。”
“好。”唐枫这才缓和了面色，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问，“那……胭脂是什么东西？”
刘木风：“？不是，合着你都不清楚这是什么就开始吃起了莫名奇妙的飞醋？不亏是你。”
“呃……”
第二天帮家里人在玉米地里面割玉米杆的时候，她听的父母和隔壁田地里的另一家人说，那个当初和男人跑了的大喜，昨天回来了。
大喜？刘木风听的想了想：嗯？等等，大喜这个人她记得不是个……男的么？和男人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