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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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感受着锋利的剑身刺破皮肉的痛，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血迹不断地顺着嘴角滑下，染红了蓝色的前襟，她看了眼胸口的伤痕，不足一寸的伤口，周围是四散的叫嚣的妖气，那些困扰她的尖叫、吵闹声，随着冬日的风，一点点飘散。
深藏于她体内的东西，终于要消散了吗？
荣华感觉到身体里那处灼烧的地方，似是被一汪清泉包裹，冰凉舒适，让她再没有了先前的焦躁，烦闷和憎恨。
这就是解脱吗？如此直接的方式。
她想着，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眯蒙着眼就要倒下。
周清柏还处在怔愣中，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心中不解，他打出去的明明是印记，为何会化成玄清剑？
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不敢相信地看了眼眼前的人，然后就见她后仰着要倒在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闪身过去接住，把人拥在怀里。
等到人结结实实地砸在他手上，他才想起一个人。
为了让他继承那个位置，要做到如此吗？
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背着光的脸上，眉目间尽是磅礴的怒意夹杂着万念俱灰的绝望。
“你为何不信我？”他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说出口的话声音很轻，眼神也不在看她。
荣华看着他愈加难看的脸色，张了张嘴，喘息声都是微乎其微，“对不起，周清柏，对不起……”
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她都有点想笑自己。
“是不是他让你这么做？他与你说了些什么？”周清柏不想听她说这样的话，打断道。
荣华没想到她的演技还是输给了他的眼睛，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突然说道：“周清柏，你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抬起手，抚着他的脸颊，又问了一遍：“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即便她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她也想与他再拥有一些短暂的时光。
是残忍吗？
她还是会生老病死，他却可能永生长存，他会像等小慢一样，等下一个荣华吗？
可是那已经不是她了。
人世间的短暂终究抵不过岁月的长河。
周清柏不明白她的意思，他看着她突然明亮又慢慢黯淡下去的眼神，不解地问：“我为何会忘了你？我不信区区一个诅咒就能让你永不再生，只要你等我。”
荣华听他如此说，轻扯了嘴角笑笑，“好，我等你。”
这句话极轻，周清柏凑近了才听到。
他知道她快支撑不住了。
他变得慌乱，更用力地紧了紧怀里的人，他看着她胸前的伤口，试图用灵力将它愈合，却只是自欺欺人。
荣华握着他的手，让他不要白费力气，他的掌心，还是如从前一样温热。
好想就这样一直握着。
她悠悠地想着，眼睫慢慢阖上，握着他的那只手，一点点松开，滑落。
周清柏条件反射地赶忙握住，怔怔地看着她手背上的伤痕，就这么抱着人跪坐在地上。
花晋不敢靠近，遣散了周围的弟子。
却见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突然乌云密布，一团团层云笼罩在云卢宫上方，天地变色。
“衍清！”他盯着头顶上那团深紫色的乌云，及时地唤醒前面的人。
周清柏回过神，看了眼怀里的人，她面容安详，嘴角甚至还带了丝浅浅的笑意。
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吗？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搂得人极紧，有一丝冰凉的液体从荣华的鼻尖落下。
“衍清，有些不对劲！”花晋见他完全没有理会突变的情况，不禁急道。
周清柏微红了眼眶，抬头看了眼，不甚在意，他抱起荣华的尸身，起身刚走了一步，就被定住了身形。
他大骇，快速地把荣华抛向了花晋。
荣华脱手的一瞬间，一道雷电劈下，直降在周清柏身上。
周清柏硬生生受了，他的脚下，压出两个深坑，还没缓一会，第二道雷又降了下来。
花晋没想到他会突然渡劫，不禁看了眼怀里的人，然后，他就想到了什么，无奈叹了声气。
九道天雷，只会一次比一次厉害。
周围的人纷纷被吸引过来，他们完全看不清雷电里的人现在是何情况，只看到地面裂缝越来越大，为了避免被波及，也只敢远远地看，然后小声地议论。
周清柏此刻痛苦万分，他感觉身上好似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正在分裂他的身体。
他的额上尽是汗珠，只勉强支撑才没有倒下。
随着一道道天雷降身，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快得他抓不住。
若是有人能看清里面，便能看到此刻的周清柏是何种的无助，他平生第一次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如此痛哭流涕，因为那些他所珍视的情感，正在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记忆中消除，丝毫不留余地。
第九道天雷快速劈下的时候，他终于忍受不住，怒吼一声，声音之响，震荡整个山谷。
栖息的鸟兽听见吼声，全都吓得四散奔逃，云卢山顶，飞出一群群灵鸟。
花晋也是被骇到，不知道他是否能渡过此劫，之后又会如何。
想不到他和小慢的结局，竟是如此，让人唏嘘。
雷电的亮光消失，云层也慢慢消散，太阳又悬在了空中。
广场上，却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没有周清柏的影子。
众人疑惑不解，去看花晋，花晋却只叹了声气，抱着荣华去了静室。
另一边，锐金终究还是没有撑到师意去给他收尸就在殷禅面前消散了。
将死之际，他恍惚地想，这个复仇计划，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那一口怨气，消散了吗？
但是他想起的，却是和师意在一起的那短短月余的时间。
他也曾被人惦念过，这就已经值得了，不是吗？
师意安顿好吉星吉辰，再去那个山洞的时候，却只看到塌方的洞口，打斗的痕迹都被雨水冲刷，她在山头找了许久，却再也找不见那个曾经的少年。
晚霞万丈，她站在山头吹了许久的风。
元月初十，再过几日就是元宵节，荣颜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元宵节前赶到了靛州。
出门游玩，分别了几月，再回到生养她的地方，她倍感亲切，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司徒律倒是没有和她一起去荣府，而是神秘兮兮地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荣颜有些不高兴，哪知道第二日，他就带着一堆的大箱小箱来提亲。
她看着他龇着一口大白牙，在她爹娘面前极力讨好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你姐姐都还没成亲呢，你哪能赶在她前面？”荣老爷有些不悦地蹙眉，瞥了眼面前魁梧的男子。
“那她要是一辈子不成亲，我也就不用嫁人了？”荣颜气急败坏地说，司徒律赶忙去哄她。
荣华看着那腻歪的两人，又看了看厅里的爹娘，出声道：“你们也知道我为何不成亲，若是因此耽误了小妹，那我这个姐姐当的可真是……”
荣颜闻言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还是荣夫人在一旁调解道：“颜儿也到婚嫁年龄，司徒将军当年可是建国的大功臣，鞠躬尽瘁，大义凛然，想必司徒小将军也不会差到哪去，你不若在府上住上几日，提亲的事，十五过后再议。”
“也□□老爷思虑了一下，附和道。
还是要先看看人品。
“承蒙老爷夫人不嫌弃，司徒律多有打扰。”司徒律说着，鞠躬作揖，心里乐开了花。
荣华虽然面上也是带着笑意，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并没有真的在笑，那笑意里甚至带了丝难以言喻的悲伤，看的人有些难受。
荣夫人也曾问过几回，她只说是冬日里太冷，心绪不佳。
荣夫人便备了好些补品，日日好生养着她。
自那日之后，她果然如那人所说，重新活了过来，靛州城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小梨在，吕思在，爹娘都在，只是冬荣却不见了。
她为此又伤心了好几日，茶饭不思。
周清柏好似是从他们的记忆里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有她记得。
她试图去找师意，找花晋，找尘禹，可是如此平凡的她，连他们的宫门都找不到，更何况找人。
她不知道此后发生了什么，醒过来的她好像从未离开过靛州，也从未有人来强娶过她。
经历过的一切就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只有她不愿醒来。
荣颜大婚那天，她把那串粉色璎珞戴在了她脖颈，她的头上戴着他为她挑选的翡翠雕花玉簪。
东西还在，人却消失不见，每每午夜梦回，她只有握着这支簪子，才稍稍安心。
鞭炮声响了一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靛州往乾安去。
荣老爷荣夫人在门前哭着遥望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互相搀扶着进了府内。
荣华跟着迎亲队伍，骑着高头大马，看着一路的风景，只是身边，再没有了那个人。
“小姐，你为何总是闷闷不乐？”小梨在一旁问道，“还是因为殷少爷吗？这都过去一年多了。”
她嘀咕着。
荣华笑了笑，“只是在府里闷了太久，出来见见世面或许就好了。”
“也对，如今二小姐都嫁人了，您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她驱着马凑近了小声说道。
荣华闻言，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么希望你家小姐嫁出去？”
“嘿嘿，反正不管小姐去哪我都跟着，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小梨说得笑靥如花。
荣华也跟着笑。
不过，她确实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冰河化冻，冬去春来，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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