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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武德司 ...

  •   在小竹和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夕夜带着我冲出草场跑进了旁边的树林里,我俯下身贴近它的脖子,看到夕夜双眼泛红嘴里溢出白沫,看来这是刚刚被人动了手脚。这么好的一匹马都舍得下手,我是不是该感叹一下自己身价还挺高的?
      夕夜在树林里胡乱的奔跑,我被颠的感觉午饭都要吐出来了,一时无法安抚住这匹发狂的马,我又是真心喜欢夕夜不愿意伤它性命,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树林里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把手给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楚静韵失了往日的沉稳,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甚至还有些破音,我迟疑了片刻才退出马镫松开缰绳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被他用力拽到他的马背上。
      “别伤它性命。”
      我抓住他的衣服赶紧嘱咐道,楚静韵「嗯」了一声掏出一个小小的机关盒子,数根银针射中夕夜的臀部,看着夕夜渐渐跑远消失在树林里,楚静韵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只是些麻药。”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你来的还挺及时,多谢啦。”
      “你没事吧?”
      楚静韵皱着眉头看着我,为了不让他担心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
      “放心,好着呢。”
      看他依旧沉着脸,我伸手去扯他的嘴角。
      “你别挎着一张脸啊,我真的没事,笑一个嘛。”
      就在这时马儿突然猛地一晃打了个响鼻,我赶紧扶上他的肩膀稳住身子。
      “小心!”
      楚静韵伸手搂住了我,我一下贴到他的身上,半张脸都埋在他的衣襟里,淡淡的兰花香气瞬间扑了满脸。
      “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吧?”
      策马赶来的随从护卫很会挑时间的出现了,我本来要推开楚静韵的动作微微一滞,这下只能搂着他的脖子把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了。
      “无事,你们去那个方向找一下夕夜,带上兽医好好查看,莫要伤它。”
      “喏。”
      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我这才从楚静韵的怀里抬起头。
      “他们刚刚,应该没看到我的脸吧?”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么?”
      “啊!太丢脸了!”
      我哀叹一声不想面对现实,楚静韵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眉眼弯弯少了刚刚的阴霾,明艳美好。
      成吧,能换美人一笑也不算太亏。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
      楚静韵没有回马场我也就没再见着陈婉君,他让马儿慢悠悠的晃荡回了行宫,我除了之前被夕夜颠的有些反胃不舒服以外到没什么大事,然而他却问都不问在行宫门口直接抱着我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潇洒飘逸,众目睽睽之下惹得一干小宫女们脸红心跳。
      小伙子,没看出来啊,身手还挺不错。
      “用不着这样吧?”
      我压低声音有些不解,楚静韵浅笑着低下头,目光狡黠。
      “这能帮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嗯?
      贤王殿下你人设有点儿不对啊,不应该是温文尔雅俊秀佳公子么,怎么突然腹黑起来了?!
      瑟瑟发抖。
      很快行宫上下都知道了贤王妃骑马受到了惊吓需要静养,皇后来看望我时满脸担忧,彼时我正趴在席子上一边啃西瓜一边翻着楚静韵给我带来的话本,两个人面面相觑,我慌忙爬起来行礼,皇后瞬间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
      “君上说是你把马儿吓到还差不多,本宫本来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母后……吃瓜么?”
      我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
      楚静韵端着一盘子刚做好的荷花糕走了进来,见我捧着半个西瓜往皇后那边递,他噗嗤笑出了声,“哪儿有你这么给别人吃瓜的。”
      “西瓜就要切半个拿勺着吃才最痛快!”
      这小子真的是不会吃,嫌弃。
      不理会楚静韵的调侃,我拿了个新的勺子挖掉最中间那一块,小心翼翼的递到皇后嘴边,她有瞬间的怔愣,随后微微探过头动作十分优雅的吃了下去。
      “甜嘛?”
      我满眼小星星期待的看着她。
      “甜。”
      皇后的笑容比这夏天的冰镇西瓜更甜。
      *
      啊~好开心!
      *
      皇后见我没事就放心的离开了,我拿着勺子忍不住嘿嘿傻笑两声,楚静韵把荷花糕放到我手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很喜欢母后?”
      “皇后这么漂亮谁会不喜欢。”
      我给自己也了块西瓜,楚静韵突然俯下身,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眸色深沉。
      “我对你好么?”
      “好!”
      把西瓜塞进嘴里。
      “怎么个好法?”
      “嗯……陪我逛街、给我买话本、带我吃好吃的。”
      嚼嚼嚼,咽下,再吃一块。
      “还有么?”
      “人美心善脾气好,带出去特别有排面儿!”
      嚼嚼嚼,咽下,再吃一块。
      “还有么?”
      “嗯?这还不够?还有什么?”
      嚼嚼嚼。
      “一夜七次不重样。”
      咽……咳咳咳,这口瓜差点儿呛死我,我捂着嘴猛烈的咳嗽起来,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贤王殿下您听我解释!
      *
      楚静韵轻轻帮我拍背顺气,我好不容易缓过来,他笑眯眯的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错了!我瞎说的,您消消气,我会想办法辟谣的!”
      我格外真诚的保证。
      “不用,我没生气。”
      楚静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既然您没生气麻烦起来好么?我一手抱着瓜一手撑着身子不让自己仰过去很累的啊喂!
      楚静韵揽着我的后背凑的更近了,他温柔的笑容此时非常瘆人,“要不要试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试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不止七次。”
      *
      皇后娘娘你儿子耍流氓!
      *
      我一个没控制住半个西瓜直接糊他头上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真的太吓人了啊!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蹿到行宫的哪个角落去了,可能是跑的太急也可能是天儿太热,我觉得脸孔火烧火燎的。喘口气静下心,仔细回忆了一下楚静韵头上扣着半个西瓜的画面,我瞬间就凉了下来。
      感觉自己要完!
      要不,回娘家躲几天?
      *
      就在我发愁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我小心翼翼的靠近那边已经不见人影了,略一思索我赶紧趴在地上仔细寻找,果然找到了几个脚印。这是发现我所以匆匆离开,还是刚好他们谈完了?在皇帝行宫的偏僻角落里会面,那肯定是在密谋什么见不得光的大事。
      或者说,不是好事。
      *
      有点儿麻烦了。
      *
      我根据其中一个稍微清晰的脚印试着追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这人过分谨慎了,他竟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这行宫里东跑西蹿,追了一会儿我发现他是在躲避行宫巡逻的护卫和武德司的暗哨。竟然连这些信息都知道了,那看来绝对不能放过!
      话说回来,我现在的身份是贤王妃啊,这事儿好像不归我管吧?
      站在偏僻处无人居住的小院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多管闲事了,然而就在我打算喊个武德司暗探接手的时候斜刺里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猛地捅了过来。
      你要是自己往枪口上撞,那我就不客气了!
      从被传召回都开始就憋在心里的火终于有地方撒了,我轻松躲过对方的偷袭,解下腰间看似紫金打造的腰链一拧扣环,软软的腰链便成了一把两尺长的环手短刀。
      逼我嫁人当贤王妃是吧?
      害得我交出权势和家徽是吧?
      把我困在新安城不能回西境是吧?
      我不能揍国君我还不能揍你了!
      *
      痛快打架的感觉真是爽!
      *
      可惜和对方没过两招楚冀盛就和武德司的暗卫一起赶来了。
      也是,我这一路基本都在踩雷,这要是都能拖上一时半刻那我就该怀疑武德司的办事能力了。
      对方见势不妙扔下一颗迷烟弹就想溜,我拔下三枚珠花甩了出去,白茫茫一片中听到一声闷哼,待烟雾散去那人已经被暗卫制服在地并且卸了下巴,腿上钉着我的珠花。
      “苏卿。”
      楚冀盛淡淡开口,我抱拳行礼将自己无意中发现响动并追踪到此的事情大致禀告,能泄露护卫巡逻路线和暗哨的布防点,这内鬼绝对不是一般闲杂人世啊。
      “禀君上,此人口中并未□□,身上也暂时未发现可疑物品,这是他所用的武器。”
      暗卫呈上来那把短匕首,我接了过来准备递给楚冀盛,然而在看清匕首上那特殊的刃纹后我就不想给他了。
      *
      “指挥使大人您冷静啊!”
      怎么周围这么吵?
      “赶紧拦住大人!”
      谁拽我?
      “还有气儿!带走带走,别让他死了!”
      你们干吗都慌慌张张的?
      *
      “你确定?”
      楚冀盛低沉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单膝跪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那把染血的匕首。
      血?哪儿来的?
      “臣确定这把匕首与当年那把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抱拳回复,楚冀盛示意贴身随护将匕首收起来,虽然不情愿我还是交了出去。
      匕——首——
      “苏卿。”
      “臣在。”
      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我再次恭敬的跪好。
      “这件事交于周瑾督办,不可莽撞。”
      “臣领命。”
      *
      这意思就是不管我了?
      *
      周瑾是武德司三位干办公事之一,这次国君行宫避暑就是他跟在身边,我和他不熟,不过这人在武德司里真的算人品好的了,和他打交道倒是不让人发愁。
      武德司因为工作性质原因,其间大部分官员都是内侍,「提举」一职历来更是由国君最为信任的伴伴担任。
      不过周瑾倒不是内侍,他是周氏遗孤,本家直系死的就剩他一个了,今年二十有七不曾婚配,倒也是孤家寡人无后顾之忧。据说这人是个直臣,本来在都察院干着左佥都御史的活儿,年纪轻轻就位列正四品,前途大好,后来不知道是惹了哪个达官显贵锒铛入狱,没家世没背景,眼看着离死不远了。突然就被武德司提举赵旭给翻案救了出来,然后直接进了武德司当了干办公事,从直臣彻底成了国君手中的刀。
      人生果然处处充满惊喜和刺激。
      *
      心里惦记着事我直到回了院子才想起来这里还住着个被我扣了西瓜的贤王。
      正在犹豫要不要跑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穿着单薄里衣擦着头发的楚静韵毫无预兆的就走了出来,衣襟松散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温润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刚刚洗过澡的脸颊透着淡粉色,我的出现显然也让他有些意外,微微张开的红艳薄唇格外诱人。
      人生,有点儿太刺激了。
      “刚刚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给您道歉。”
      强烈的求生欲让我身体先一步动作了起来,弯腰鞠躬道歉一气呵成,等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楚静韵已经拢了拢长发,笑容温柔的说道,“该道歉的是我,太莽撞吓到了你。”
      “没有没有,您也没对我做什么,是我反应过度了,没伤到您吧?”
      我赶紧摆摆手,楚静韵微笑着缓缓摇了摇头。
      “无事。”
      可怜我那半个冰镇西瓜啊!
      我心里哀嚎着却不敢说,还要感激贤王大度不跟我计较。
      活着真艰难。
      *
      人生的刺激完了之后惊喜就来了。
      *
      这边刚取得了贤王的谅解,那边就有人登门拜访,一身墨绿色窄腰制服把人衬得如翠竹般精神挺拔,周瑾的样貌三分英俊七分儒雅,整个人透着浩然正气,跟武德司格格不入。
      不愧是直臣。
      他先向楚静韵行了一礼,面对我时却有些犯难,我现在见他也有点儿尴尬,我俩这品级到底该谁拜谁?
      “周干办,直接说事吧。”
      我干脆跳过了这个环节,这个决定刷到了周瑾的好感,他目光微不可查的柔和了些许,面色肃正的开口。
      “武德司已经从刃纹入手开始调查了,我这边的亲事官你可熟悉?”
      “打过交道而已。”
      “如此我把私令给你,今后行动更加方便,这是我的令哨。”
      周瑾递过来一枚小小的金属令牌和一个竹哨。
      “多谢周干办。”
      “对了,这是你的珠花,姑娘家的首饰我怕弄坏了,还要烦请你自己清洗。”
      他又掏出一个包起来的手帕,我没想到这人如此心细,缓和下态度笑盈盈的接过,“哪儿的话,我还以为拿不回来了,劳烦周干办能记得这些琐碎。”
      “苏姑娘客气了,那我先告辞。”
      “慢走。”
      目送周瑾离开,我拿着这堆东西就往屋子里走,路过楚静韵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淡淡的说道,“你很激动。”
      “什么?”
      猛地停住,我转过头看着他,感觉脑子里一阵阵的发懵。
      “……注意安全。”
      楚静韵说完这句话就先我一步进了屋,我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捏着令牌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被硌的指尖生疼。
      *
      激动么?
      当然,距离十年前那个答案越来越近了,我不光激动甚至可以说是亢奋。
      *
      嫁给贤王还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
      我一开始就知道楚冀盛逼着我嫁给楚静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我远离西境,他希望我不再插手当年那件事,想要借着我成婚的由头让我脱离武德司。
      是的,婚前我是武德司指挥使,但是我并不在国都新安,而是在西境任职,只为了查出当年刺杀国君的幕后真凶!
      当年国君西巡在筑城遇袭,我的母亲也是楚冀盛的外家表姐,易容成他的模样引开杀手,最终坠涯身死。当时七岁的我扮做宫婢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楚冀盛带人赶来的时候只救下了受伤晕厥的我,母亲却连尸首都不曾找到。楚冀盛震怒之下责令赵旭亲自彻查,大理寺、光禄司、刑部,就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都察院都被抓来一起调查,可惜最后却无疾而终。
      这件事就像一根带毒的刺扎在我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腐烂化脓,渐渐蚕食了我的心智。
      眼看着我日渐疯魔,我亲爹和我亲舅舅便联手演了这出拙劣的戏,权势地位没了可以再拼,嫁给了不喜欢的人可以和离,只要人还在就不是最糟的。不得不说不愧是我的亲人,一下就抓住了我的软肋,我顺从的钻入圈套,觉得自己也得为活着的人想想,如果在五妹出嫁时我都没有找到仇家就算了,去江南开一间茶社,当一个悠闲的老板过平淡的日子。任谁也没有想到,我回到国都不过两月,竟然直接与寻了十年都没寻到的那伙人撞个正着!
      这就是命吧。
      *
      贤王妃受到惊吓回王府静养了,我换上武德司墨绿色的制服,半面面具遮去容颜,便是那个冷情冷性在西境人人谈之色变的铁血指挥使。没人怀疑我的身份,甚至没人怀疑我的性别。
      我有那么平么?!
      有些不开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胸,我伸手去摸旁边周瑾的胸,他因为震惊反应慢了半拍,等想要躲开的时候我已经收回手又摸了两下自己。
      还可以吧,也还是有点儿料的。
      “你在干吗?”
      周瑾用一言难尽的古怪表情看着我,我拽了两下衣服下摆正了正腰带,语气平静,“只是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质疑。”
      “哦。”
      你哦个什么哦啊!
      尴尬的一比。
      我沉着脸大步走进地牢,之前被抓来的那人骨头硬的很,武德司审了一天一夜什么也没问出来,叫嚣着有本事就杀了他。
      想死?哪儿那么容易。
      “周干办,这里交给我,这段时间请务必保证君上的安全。”
      周瑾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转身离开,我抱臂看着精神头儿十足的男人,嘴角忍不住抽搐着笑了起来。
      “带他去审讯室。”
      *
      我在地牢里待了五天,再出来的时候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也得到了周围人复杂难懂的眼神。周瑾倒是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他甚至带我去了他休息的院子让我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便拿着我审出来的情报大步离去。
      这院子小的只有一间卧房和一间浴室,要不是内里的家具用品都还不错简直要让人误会朝廷苛待他这个三品武德司干办公事。卧房床上有给我准备的换洗衣物,浴室的热水也烧的正好,池子里竟然还撒了一层花瓣!
      周瑾果然十分细心。
      我先坐在矮凳上舀了清水洗去头发和身上的脏污,然后才进去浴池享受周干办准备的花瓣浴。微热的池水缓解了疲惫,花瓣气味清淡还有着安神的作用,感叹着周瑾这样贴心的男人竟然快三十岁了还是单身简直没天理,我靠在池壁上重重叹了口气,缓缓阖上双眼。
      原来是他,那个折磨了我十年的梦魇终于露出了真容,在知道答案的瞬间我多想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手刃了他!
      但是我不能,只是杀了他解决不了问题。
      外面突然传来动静打断了我的思绪,好像是有人进院子了,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周瑾怎么慌慌张张的?
      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我倏地睁开眼从浴池里出来,顾不上擦干身子捞了件薄衫草草穿上,腰带还没系紧浴室的门就被猛地打开。看着那人踉跄着跑了进来回手关上门,再一转身和我面面相觑。
      *
      卧槽!我刚才洗澡的时候竟然没锁门?!
      *
      “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赶紧跑过去,楚静韵的样子很不对劲儿,不过现在来不及说这个了,外面又响起嘈杂的人声。
      “你先躲起来。”
      扶着楚静韵让他躲进池子里,周瑾准备的花瓣还真是救了急,我刚翻出面具戴好,浴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楚静韵怎么也不锁门?!
      抄起佩刀利落出鞘,寒光一闪的同时门口响起阵阵惊呼,冷眼看着几个宫婢惊慌失措的模样,我压低声线不悦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宫婢们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登徒子可是躲在了这里!”
      哟,熟人。
      德妃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我杀气迸发直接就是要动手的架势,一个宫婢尖着嗓子呵斥,“大…大胆!这是德妃娘娘,不得放肆!”
      “后宫妃嫔闯我武德司内院,究竟是谁放肆。”
      我凉冷的目光扫过去,宫婢马上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德妃稍一思索随即脸色大变,却强撑着气势问道,“你可是周干办的内眷?”
      “在下乃武德司亲事指挥使。”
      我亮出周瑾给我的令牌,这一下就连德妃都掩饰不住发颤的指尖。
      “亲事官?!”
      武德司是国君手中的刀,且只是他一人的刀,任何人都不可染指分毫,莫说是妃嫔,就连太后都不行。
      「亲事官」更是一把淬了毒的刀。
      “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多有冒犯,不知您可曾见过一名男子进到院中?”
      德妃勉强缓和下态度。
      “不曾。”
      “我们明明看见……看见那人跑到这里来……”
      又是那个多嘴的宫婢。
      我手腕一转极快的挥刀又入鞘,宫婢的半个发髻霎时掉落在地,她腿软的瘫倒在地披头散发看着有些可怜。
      所以说,祸从口出,不能阻挡灾祸的时候一定要少说话。
      我单手拎着刀微微抬起下巴,虽然面具遮盖住了容颜姿态却冷漠高傲,语气轻蔑的说道,“若是有男子闯入,现在掉到地上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
      某些人真的是,非暴力不合作。
      *
      保持着高冷姿态看着那群人离开,我赶紧跑过去关好门并且仔细锁好,就差再拿个什么东西顶住了。做完这些赶紧跑到池子边,一边扒拉着花瓣一边小声唤着,“贤王殿下,殿下你还好么?殿……”
      手腕突然被抓住,楚静韵呼啦一下从水里坐了起来,他脸色苍白脸颊却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微蹙似是在忍耐什么,桃花眼中翻滚着危险的暗潮。我看到晶莹的水珠挂在他长而翘的睫毛上,随着他一眨眼倏地滴落,额角粘着的粉白花瓣像是精巧的妆纹。
      “你中毒了?”
      吹拂在脸上的呼吸炙热还带着异样的香气,我去搭楚静韵的腕脉,他却扭过头声音低哑的说道,“不是毒。”
      嗯?耳朵怎么都红了?
      顺着他刚才的视线低下头,我弯着腰的姿势加上松散的衣襟,从楚静韵的角度简直一览众山小。
      呸!一点儿都不小!就算小这不是也把贤王殿下看不好意思了么!
      我想要直起身子却发现手还被楚静韵抓着,一开始以为是热水的原因,现在才意识到这人的皮肤也烫的吓人。这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皱紧眉还想再问,就见楚静韵突然痛苦的捂住了胸口,闭着眼大口喘息起来。
      喂喂喂,别死啊,你这样我以后对泡澡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不能让人就这么一直泡在池子里,但是这样的姿势很难用力,他现在的情况又不怎么配合,犹豫了一下我迈进了池子里蹲到楚静韵身边,搂上他的肋下微微用力想要把他扶起来。
      “还能站起来么?你发烧了,我先扶你出去。”
      感觉怀里的人身体猛地僵住了,接着不等我反应瞬间天旋地转,跌进水里的一瞬间滚烫的嘴唇吻上了我。
      *
      中了chun药你他妈的倒是直说啊!
      *
      刚刚还在担心楚静韵淹死在浴池里现在开始担心自己了,我屏住呼吸也不敢太过大力挣扎,贴在唇上的滚烫触感离开,我一撑池底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大口喘息。然而刚顺了气还没来得及说话,楚静韵摁着我的脑后又亲了上来,他整个人都像是烧起来一样滚烫,紧闭着双目睫毛颤抖,眼尾都因着药效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红。
      这么一折腾我那件胡乱套着的薄衫早就只靠着腰带才勉强挂在身上,这样子比什么都不穿还要糟糕。
      楚静韵结束了一吻把额头抵在我的颈窝里,炙热的呼吸吹在皮肤上,我趁着这机会终于搭上了他的腕脉。
      豁!
      这跳的跟娶媳妇儿放炮似的,能扛这么久贤王殿下也真不是一般人了。
      “瑟瑟……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抓着我肩膀的手指虽然在极力克制依旧让我感到了疼痛,大腿内侧感受到的坚硬更是让我少有的心生恐惧。
      这注定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不过廖感慰藉的是,至少他没喊别人的名字。
      *
      我知道为什么楚静韵不用我去辟谣了,他确实有能力一夜七次不重样。
      我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试过了。
      *
      「哔哔哔哔哔——」!!!!!!!
      *
      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之前住的院子,躺在舒适的被窝里一身清爽,旁边还放了两个冰鉴。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自己特别对不起周瑾,人家好心借地方给我休息,结果发生了那种事,希望楚静韵要点脸给人家收拾干净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肃正端方的周干办。
      想要起身才发现腰酸腿软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似的,嗓子眼里干的冒火,我挣扎着爬起来去桌边倒了凉茶,还没喝两口楚静韵就推门而入。
      再次面面相觑。
      我平静的继续喝茶,楚静韵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满脸大义凛然的坐到我身边。
      搞什么,怎么像是我中了药强了他似的。
      楚静韵把手上的一个小瓷盅推给我,摸起来有一些凉,打开之后里面是淡褐色的羹汤,黏糊糊的有点甜,说不上好吃但是也不难吃。
      我在王府也经常吃这道羹汤,楚静韵也吃,虽然不知道具体功效是什么但总归是些安神补气的药膳,加上这是楚静韵在小厨房亲手做的,我念他的好每次都乖乖吃完,所以现在他端来这个给我吃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羹汤温度适口,我一勺一勺不多会儿就喝下大半,楚静韵沉默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与我说话。
      “……你还好么?”
      腰酸背疼腿抽筋,一点都不好。
      “我没想到你在那里。”
      倒也是,谁能想到武德司干办公事的院子里会有女人洗澡。
      “我中了幻药「迷魂」和chun药「冷香醉」,实在是……抵挡不住……”
      那我还得夸夸您真是能扛,一般人中了这俩药当场就得兽性大发。
      “瑟瑟,我会对你负责的!”
      楚静韵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扭过头诧异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放下勺子,“倒也不必。”
      呃……声音哑的有点儿厉害。
      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现在这情况我不太想多说话。
      “瑟瑟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
      面对楚静韵愧疚的脸我有些烦躁,偏偏现在实在没能力和他争辩,只得猛地抽出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倏地停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无奈叹气,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道:怎么回事?
      楚静韵眸光一闪,抿了抿嘴,有些自责的说道,“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
      贤王殿下美的倾国倾城,脾气也是温润和煦好的一比,生母是当今皇后,外祖家是权重望族,本人更是南平国众多娘子的梦中情郎,也是世家贵胄眼中的良人贤婿。要不是他平时拗的是风雅文士人设,估计会有一群人疯狂拥护他当太子继承大统。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深刻的认识到,这人切开和「一得阁」的墨汁一样黑!
      我真的很好奇是谁这么嫌命长,跟他耍这些腌臜手段。
      楚静韵这次被坑还是有点儿意思的,不管是他本人还是身边的暗卫随护竟然都不知道他怎么中的招,他只是按照习惯陪皇后用完早膳然后去云霞院抚琴,却没想到刚进了院子就一阵头晕,来不及喊人便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竟然躺在陌生的房子里,身边是衣衫不整的陈婉君!楚静韵反应极快的不管陈婉君神智是否清醒先点晕再说,这时候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赶紧服下保命的解毒丹又封了自己几处穴道,不等他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屋外就传来喧哗声,说什么看见有人影闯入了姑小姐的卧房。楚静韵提着一口气撞破后窗逃了出来,后面的人穷追不舍,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支持不住,稀里糊涂就躲进了周瑾的小院。
      「所以你是在德妃的芳华苑醒过来的?」
      我提笔在纸上写到,得到了楚静韵肯定的回答后毫不犹豫的追问。
      「那你就不怀疑陈婉君?」
      “不可能是她。”
      楚静韵不容置咄的说道,我放下笔把刚才写的纸扔进笔洗里,字迹很快就在水中化作模糊的一团墨色。
      *
      成吧,您说不是就不是。
      *
      我自己这边的事还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没精力再管他,而且这事儿说白了他也不吃亏,我找小竹要了身宫婢的衣服准备回去找周瑾,楚静韵看天色晚了问我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休息一晚再回去,我摇摇头正好趁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的又回了小院。
      我和周瑾是前后脚进的门,他看到我的装扮愣了一下,我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先钻进了浴室,还好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我的衣服和佩刀都原封不动的放在椅子上。换了周瑾给我准备的新制服,我拎着刀回了卧房,周瑾正在桌边吃着一碗面,见我进来又从食盒里端出另一碗。
      “你嗓子怎么了?”
      我拿了笔墨也在桌边坐好,迅速写了两笔便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面,这一天真的饿死我了,周瑾看了我写的话微微蹙眉。
      “贤王被人下药,你怀疑是德妃和陈婉君做的?”
      何止怀疑,几乎可以肯定好么。「冷香醉」这玩意儿虽然药效猛但是可操作性太局限了,需要配合熏香一起使用不说,还见效快来势凶,楚静韵就是这么被折腾醒的。
      要说当时同在房间里的陈婉君没有嫌疑那真是骗鬼呢!
      德妃就是太心急,她要是拖上个一时半刻再去「抓现行」楚静韵说不定就真能顺水推舟把事情办了,毕竟看他事后维护陈婉君的样子,这「白月光」滤镜真的有两尺厚。至于小竹说的什么误会,听听就得了,怎么说我也是个正牌王妃,她得多傻才会跟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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