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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

  •   第二章
      到了腊八节这天,宁栀陪同侯夫人乘车去到迦南寺,借口身子不适提前离开。

      佛寺修在半山腰,除官道外,还有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通往山下定州城。她早就打算好了,趁天黑宵禁前换身行头出城,南下楚州,去投奔好友莞娘。

      至于裴行舟,她丢了封和离书给他,从今往后和这个男人一刀两断。

      前几日天晴,积雪化了些,山道比想象中要好走。

      爬到山下,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宁栀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半刻也不敢耽搁。

      望见视线里高大巍峨的城楼,她总算松了口气,只要出了定州,侯府再也找不到她。

      蓦地,一辆马车驶过,停在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人走下车。

      看清来者面容,宁栀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寒风中哆哆嗦嗦抱着手臂。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大抵从她开口央求那刻起,裴行舟就看穿了她的拙劣计谋。

      “阿栀。”裴行舟容色淡漠,“我来接你回府。”

      再回定北侯府受人轻贱?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女郎成亲恩爱?一想到这些,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宁栀坚定地摇头,“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不跟你回去。”

      裴行舟眉头皱了皱,从怀里取出信,封口的火漆已被毁坏。

      宁栀一惊,瞳孔骤然紧缩,这是她留给裴行舟的和离书。

      他面无表情点燃和离书,丢到雪地里,宁栀扑过去想捡回来,却被裴行舟攥住手腕。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拍打裴行舟,仿佛被烧掉的是毕生珍宝。

      明艳昳丽的女郎鬓发松散,钗环凌乱,因为生着病的缘故,两颊泛着异样潮红,形容说不出有多狼狈。

      见此情形,他眼底墨色越发浓郁。

      不顾宁栀挣扎,裴行舟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马车去。

      争吵间,和离书彻底烧没了,只剩一点灰烬。

      这时,她才终于肯正眼瞧他,眸光带着深深的失望和疲惫。

      回到车厢,裴行舟往她怀里塞暖炉,并帮她脱掉湿透的鞋袜,宁栀由始至终跟个木傀儡似的任由他摆弄。

      裴行舟紧抿薄唇,他虽没有说话,但显然心情不悦。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有些害怕,然而这次,纵使气氛冷到冰点,宁栀依然将身子蜷成一团背对他,像头受伤的小兽。

      “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

      明明只差一点,她就能远走高飞。

      身上温度渐渐攀升,整个人似是在火炉里烤着,宁栀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接下来好些时日她都病着,烧得迷迷糊糊,时睡时醒。

      与冀州赵家联姻板上钉钉,整个定北侯府都在为来年开春的婚事做准备,裴行舟不知去忙什么,过很久才来探望。

      他在城南置办了一座宅子,让宁栀搬过去住。

      果不其然又给侯府带来谈资,说她因为善妒,遭到大公子厌弃,才被逐出府。

      大病一场,许多事她都看开了,别院比侯府自在,尽管出行都有暗卫跟着,但他们并不限制她的去处。

      更何况,裴行舟忙于筹备婚事,不会再来烦扰她。

      次年开了春,宁栀在小院里开辟出一块药圃,和从前一样种药草。

      大约婚事准备得差不多,裴行舟过来看望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但从不留宿。

      听说大婚定在二月初八,宁栀主动提出想去观礼。

      裴行舟却道:“届时府里宾客人多嘴杂,你一向是不爱热闹的,去了只会给心里添堵。”

      “夫君不希望我去吗?”宁栀轻踮脚尖,在他耳畔呵气如兰,“还是担心我拈酸吃醋,惹得赵家妹妹不高兴?”

      不待裴行舟拒绝,她伸手圈住他窄瘦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处。这般主动投怀送抱,让许久未同她亲近过的裴行舟险些失控。

      “别胡闹,郎中说了你要静养。”

      宁栀反问他:“夫君不喜欢我了,是吗?”

      身前的男人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宁栀以为他拒绝了自己,只好讪讪松开手。

      蓦地,裴行舟拂袖扫落书案上物件,将她抱上去。他素来克制,唯独这次像要把她拆骨入腹般凶狠。

      烛火明灭不定,宁栀被迫仰着纤细雪颈,杏眸中盛满无助的光,到头来自己也会有以色侍人的一天。

      到最后他又俯身亲那秾艳朱唇,有些意犹未尽,宁栀顺势勾着他的颈项,“夫君同意让我去观礼罢。”

      “为何要去?”裴行舟帮她整理衣裙。

      “日子总是要过的,我不能一直与夫君置气。”酸涩滋味漫上心头,宁栀强忍难受,故作嫣然巧笑,“况且夫人也说了,赵家妹妹是个好相与的。”

      裴行舟未置可否,撑开那纤细指骨,与她十指相扣,“阿栀,骗我一次可以,但不容许有第二次。”

      闻言,宁栀的柔婉笑意凝在唇边,两颊妩媚红晕消退,面容恢复苍白。

      裴行舟发觉她浑身冰凉发颤,就跟那天刚从雪地里抱回来似的。

      他总得让她长点记性,免得她当真以为一点小伎俩就能轻易将他玩弄股掌间。

      转眼就到了定北侯长子纳妾这日,外头锣鼓喧天,好生热闹,宁栀的小院却冷冷清清的,只有云岫陪着。

      裴行舟不允许她离开,暗卫盯得紧,宁栀自认没有插翅飞出去的本事。

      偏偏上苍大发慈悲终于眷顾她一回。

      到了傍晚,侯府方向的喧嚣声更甚,外面街坊也传出动静,很多兵士列队整齐跑过。

      紧接着,那些监视她的暗卫撤走大半,宁栀决定赌一把,合上窗,对侍女道:“云岫,你来帮我看看脸上是不是起了疹子?突然痒得厉害。”

      云岫上前查看,正细细端详,忽然后颈一痛,旋即昏死过去。

      宁栀取回银针,将她拖到贵妃榻上,迅速更换两人的衣裳,趁着夜色逃离别院。

      担心裴行舟找来,出了定州后,她没有径直南下,而是跟着一队胡商出塞,在边境小城躲着。

      她走的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钱,找了份差事谋生,帮一个老郎中打下手。

      抓药看病的人来自天南北地,盛夏午后,一个大胡子镖客神神秘秘道:“听说定北侯世子犯了大错,被他家老子剥夺袭爵资格,幽禁起来了。”

      另一人插嘴,“前些日子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犯事了?”

      “我又不是他定北侯府的人,哪晓得他为嘛子犯事。”大胡子镖客道,“不过那世子是个只知走马斗犬的公子哥儿,依我看呐,与他家长兄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众人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

      “景安帝两腿一蹬咽了气,贺闳那阉狗搅得朝堂不宁,北羌人又想趁乱滋扰边境,幸好大公子及时率领定北军赶赴前线,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天刚巧是他纳妾,走之前,可是连新娘子的盖头都没有掀。”

      “说来也奇怪,自从大公子纳妾,那位少夫人就再没有露过面,说是病了见不得人。”

      “哪是病了。”大胡子镖客压低声音,“是私自跑了,候府一直在追查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宁栀戴好帷帽,指尖微微发颤,他终于得到想要的一切,她却高兴不起来。

      直至打听到侯府放弃寻人,对外宣告少夫人抱病身亡,宁栀这才动身,拿着花钱伪造的路引,一路易容南下,初秋时节,抵达楚州地界。

      过了河,再乘车行百里路,就能顺利与莞娘会面。

      渡口登船时,周围忽然喧哗,一行黑衣男子蛮横地分开百姓。

      宁栀暗道不妙,恐怕遇上拦路打劫的恶匪了。

      等到看清那群黑衣人的模样后,她大吃一惊。

      宋六郎行到她面前停下,抱拳行了个礼,“少夫人,大公子命我前来,有几句话想捎给您。”

      “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了便是。”宁栀强装镇定。

      “事关机密,还请少夫人随仆等上岸。”宋六郎语带威胁,“否则这趟船,恐怕是开不成了。”

      暮色已晚,船上百姓着急渡河,纷纷抱怨,宁栀有些难为情,随他们下船去了岸边。

      既然已经被裴行舟发现行踪,她不敢奢望还能顺利和莞娘会面,只盼莫要牵连其他无关的人。

      宋六郎奉上一个紫檀木匣,“少夫人,这是大公子送给您的。”

      宁栀将信将疑,打开一看,里头原封不动装着封信。

      信是她留给裴行舟的,她坦言自己无法忍受侯府的生活,今后与他一别两宽,请他莫要迁怒无关人等。

      宁栀颤声问:“云岫她们呢?”

      “都死了,大公子念在她们侍奉过少夫人,好歹留了全尸。”

      她死死攥着那封信,十指太过用力,骨节泛白。夫妻两载,她以为裴行舟至少会念在往昔情分,饶这些侍女一命。

      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裴行舟已经杀了她的侍女,接下来,又会如何处置她?

      一道剑光映入眼帘,电光火石之间,短剑刺入她的胸口,剧烈痛楚如潮水般袭来,宁栀震惊地看着宋六郎。

      “一个登不得台面的花楼妓子,还敢不识抬举。”宋六郎冷笑,“若你肯安分守己,待将来主上兴许还能封你做个太子良娣,可惜了,你这辈子福薄。”

      原来在裴行舟眼里,她只配当个太子良娣,出身低贱的花楼娘子,如何能做他将来的太子妃!

      鲜血汩汩涌出,心脏痛到麻木,宁栀低笑,不知是该怨恨裴行舟狠辣无情,还是该怨恨自己识人不清,情意错付,甚至白白搭上几条无辜性命。

      唇边溢出血,她努力抬手擦去,却越擦越多,混着冰凉泪水。

      秋风瑟瑟,一只落单的雁徘徊长空,凄厉悲鸣。

      耳畔声音越来越模糊,宋六郎等人围了过来,宁栀撑着最后一口气,纵身跃入江中。

      无论生前死后,她都不要再见裴行舟。

      昏暗幽深的江水须臾将她吞噬,死亡比预想中要平静许多。

      ……

      “小娘子,快醒醒。”

      宁栀倏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处陌生房间,眼前站着个店小二模样的男子。

      环顾四周,室内陈设简陋,只一张木桌,两条长凳和一张快要散架的破罗汉床。

      而床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气质清贵不凡。

      看清他的长相后,宁栀大惊失色,往后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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