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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坠崖的残花 ...

  •   “嗯?”姜纾侧过头斜看着何氏,一副不是很明白何氏在说什么的样子。

      “呵呵。”何氏淡笑着引着姜纾,“慈慧寺后山风景一绝,纾儿陪婶婶去看看吧!”说着便自顾自的往前走。

      来慈安寺的人几乎身后都是仆从如云,为着安全与区分,各家的仆人又很自觉绕着本家主人呈半圆弧形。慈安寺本就小小地界,如此自然也显的更为拥堵。

      姜纾眯笑着望着何氏看似不问世事的何氏,有意思!

      “小姐。小白背着您走!”慈慧寺寺内道路崎岖,即便两人抬的小轿也并不怎么安稳,大多有身份的小姐都是由身旁的婢女背着。

      “不必。”姜纾摇了摇头,跟上了何氏的步伐,始终保持不紧不慢的速度。

      靠着山体处俢着绕山水渠,流水潺潺,上面飘浮着梅花点点。

      梅林并非是在一处平地,借着山体陡峭的地势,数排梅花斜着山体种植,映的半天绯红,偶尔花雨也尽数收进靠着绕山水渠,如此风景,自然也是用了巧心思的。

      姜纾沐着微微凉风略显不稳的踩着碎裂的青石上,身后跟着一脸紧张兮兮的文白,她倒不是很累,即便山上阴凉,这走一遭身上自然也热起来了。

      看着这满山遍野的落樱和拥挤的人群,姜纾一停一顿的瞄着半山的风景,一双小短腿的她虽然被奴仆们护着,然后实在看不到什么东西。

      极目远眺是人头,收眼看前方都是脚,偶尔人群中混杂的狐臭味更让姜纾原本肉嘟嘟的小脸几乎扭成一团,真是糟践了这好地方,姜纾心中一阵叹息,索性收回了目光不再看这些。

      “小姐,您要吃点什么东西吗?”文白虽是姜纾的贴身侍婢,却是甚少出门,她本就和姜纾同龄,这会子看的眼花缭乱,又怕惹闹了一旁的何氏,强低着头,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凑在了姜纾身旁,贴切的问候道。

      正这时,忽然前面一阵喧杂堵了上山下山的路,偶尔还有男子厉声骂喝,旁的有管闲事的,一律被怼了回去。

      文白被吓的猛一惊,锁在了姜纾的身后,又在何氏的注视下,红着脸这才挡在了姜纾面前。

      姜纾听着前面的声音,忍不住皱眉,虽然被堵在人群后面,听声音也猜到大概是什么人,只是如今怕是要被堵在这半山腰了。

      果然一回头,这会就连他们原路返回的道也被堵住,大多数人拥挤着来,本就是为了来看热闹的,虽然不乏身份尊贵的。

      文白见姜纾气色不妙,较忙叫着身后小厮将椅子抬过来,伺候着姜纾和何氏坐下。

      忽然一阵尖锐的叫声,那边的人群仿佛潮水忽然收紧,倒给了姜纾一个看热闹的极好的视角。

      “你个小贱人,爷给你脸了是不是?”靠着一旁的悬崖,一个身着姜黄色衣衫,佩着玉腰带的男人扼住一个满身轻薄衣衫的女子的喉咙,将她抵在栏杆上,女子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抵在栏杆出的身子都摩擦出血,委实惊心动魄,男人说着话,又拉起女子,抬手就是一巴掌。

      而他身后的两三个男子,则一脸猥琐的笑看着男人的行动,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们身旁的下人们很尽职尽责的包围着自家公子,全然没有上前阻止的想法。

      打人的正是兵部尚书秦怀素之子秦首,又因其妹位列贵妃,平日里丈着他老子的风光,虽然跋扈,但也不算在出格,如今在佛门之地,净做出如此行径,倒让一旁被迫留在这的贵人们不得不议论纷纷。

      至于其他几个人,都是些捧臭脚不入流的垃圾。

      而那被胁迫着的女子,正是前些日子里被抄家的安沁安小姐。

      安家被抄家,女子没为奴,而安沁的未婚夫,也早早送了文书过来说明两家婚事作罢,又赶紧娶了他人。

      而对安沁早有垂涎的秦首,自然早早将安沁卖入府中,又请了专门的嬷嬷来调/教。

      姜纾饶有兴趣的看着面若死灰,甚至眼中连仇恨也没有的安沁,她宛如一俱破烂的布娃娃,木讷的任由着秦首作践,即便身子悬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何氏对这些闹剧并无在意,更多的目光聚集在了姜纾身上,姜纾的举动虽然和从前没有多少分别,可是无意间流露的表情却是一份傲然姿态,她自然不信一个傻子忽然开了窍,若是装傻,一个几岁的娃娃何来这份姿态,一切总有分明的时候。

      自然,这会多数人都盯着秦首手下的安沁,毕竟安沁在安家还没没落时,也称的上是京中贵女中数的上名的,姿容自然不必说,如今既为了奴,自然就成了人人都可践踏的。

      今日缘由,本是秦首带着几个同好在半腰的山亭中要随侍的安沁跳十一脱,安沁心如死灰一心寻死,被扫了面子的秦首这才有了如此作为。

      “秦公子!”忽然一个温柔的轻喝声打断了就要扯下安沁衣裳的秦首。

      人群中,一个素衣男子出现一手执着伞站在离众人不远的地方,簌簌落花,一把伞拂去任何想攀染上的杂物,他身后的白衣和尚则是慈安寺的宝贝慧殇,慧殇略带玩味的浅笑着,仿佛俯视众生的神袛,眼中尽是嘲弄,且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而那人,则是当朝右相韩景行。

      韩景行一身浅蓝色素衣,一根玉簪束发,面容平静,自带雍容气质,虽为当今第一权臣,却没有半分权欲,他与慧殇一并站着,没有半分违和,更有一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有些人,只是站在哪,便是吸引人的存在。

      姜纾一眼便看到了那边的两个人,隔着帏帽上的白纱,姜纾却有几分超然世外的感觉,如今她以姜纾的身份重新活在世人面前,面对着前世的劲敌,既觉得有些恍惚,也觉得有些搞笑,她忽然有点想知道,韩景行若知道她还活着的话,会是怎样的表情?

      人群中都是富家贵人,姜纾这边虽然浩浩荡荡,但面对眼前的情景,倒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会见韩景行他们要过来,众人簇拥着,竟然把姜纾他们推到了看热闹的最前面,位置绝佳,只是山坡上迎面吹来的风凉嗦嗦的。

      韩景行与慧殇都是气质超凡的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自然吸引了众人目光,一片惊叹声中众人自觉的替韩景行让出一条拯救可怜人的道路。

      当然,这并不包括姜纾,前世的熟的不能再多的熟人,一身看似清尘的气质在她眼里则略显骚包。

      她眯笑着收回眼,拽了拽何氏的衣袖,奶着音问道:“婶~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纾~儿,饿饿~”略显憨态的姜纾顶着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内心却十分平静,毕竟,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而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傻子。

      这样的姜纾看的何氏有些愣神,若她的孩子还活着话…何氏周身气度陡然一冷,她低了眉,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一副寻常妇人的模样。

      “纾儿乖,且等会吧!应该要结束了。”

      何氏闻言,打量了四周,个个都伸直了脖子想看这场妙戏,人和人之间挤的倒比先前更瓷实些。

      那边,韩景行的存在让秦首不得不将安沁从悬崖边抽回身来,他虽然纨绔,却也知此人真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蔼。

      毕竟当年为了权衡洛机枢才强推了旧族出身的韩景行做了右相,如今洛机枢已经死了,可韩景行却愈发受皇帝重用。

      为显示不悦,尽管秦首将安沁从悬崖边拿了回来,同时借力将她狠狠的推倒在地上,细皮嫩肉的女孩子被撞在粗糙的青石板上,细嫩的胳膊上就是一大片血痕,隔着薄纱看起来更是我见犹怜。

      “韩相!”秦首微微一笑,无视了一旁的安沁,他周正的鞠躬,而后朗笑道,轻飘飘的将所有事盖过,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仿佛刚才白日行凶的人并不是他。

      “可是我处理家奴堵了路?我这就离开,绝不耽误各位的行程?哈哈,不好意思!若是各位方便,改日本公子在府中设宴,宴请各位。”

      “秦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韩景行一笑,对秦首不咸不淡的夸赞着。

      不可置否的说,如此快速的将这事大事化小,秦家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韩相过奖,首就不打扰韩相在此游玩,先行告退!”秦首自然承了韩景行的夸赞,他说着话,一旁的仆人连忙拉起安沁就要带她走,却被韩景行的侍从眼疾手快的拦住。

      “这个女子,我要了,想必秦公子不会推辞吧!”韩景行不多言,说着话便用随身带的扇子打在那人的手上,语气中略带些许不善。

      安家于他有恩,前些日子安家被抄家灭族,而他又被皇帝遣去云州,等回来时木已成舟,他虽无力挽回,却没想到安家竟然还有人在?那他便非留不可了。

      “韩相,看上这女子了?”秦首脸上笑容一愣,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安沁,微眯着一双丹凤眼笑着道。

      “一个女/奴而已,送给大人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大人还未娶妻,这女子今日大人若是要了,恐对大人声誉不利,大人若是喜欢这类女子,改日首选了良家女子亲自送到大人府上如何?”

      秦首眯笑着眼,十分中肯诚挚的替韩景行分析着,他自然不信,韩景行这样的人,会允许一个女人,污了自己名声?

      “韩公子真是个妙人!”韩景行点点头,也不气恼,淡笑着说道:“不劳秦公子操心,只是佛门重地,秦公子却行如此之事,不知秦大人可知?”

      “哈哈,大人真会说笑!”秦首面色一变,知道这是韩景行是以权势压人了。

      二人正危险的对峙着,一旁看戏的慧殇提着袈裟上前,“我佛慈悲!”

      慧殇念着口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全然没有任何得道高僧的模样,秦首眯了眼轻瞥着慧殇,倒是有些不敢掉以轻心,稍微正了正色,急忙向着慧殇回礼。

      “秦施主好!”慧殇行了礼,这才慢悠悠道:“我佛慈悲,这女子虽为奴,如今的苦楚想必也是够了,无论今日她归谁,都不是一桩美事,我佛慈悲,贫僧看这位小姐颇有佛缘,不如这位小姐便将此女收作丫鬟,也当全了一份善心?”

      慧殇边笑边踱步,他声音淡祥,一身白袍就着漫天落英,恰好停在了就要离开的姜纾面前。

      姜纾浅笑着端详着眼前的男人,果然,有他的地方就有祸端,但是,她并不打算招惹这些祸端,毕竟安家老爷子可是如今东宫废太子的老师,皇帝如今既拿了安家。

      她眨巴着眼睛,拽了拽何氏的衣角,很是不懂这是何意的模样。

      “婶婶!”顺着慧殇的话音,韩景行自然也注意到被挤在一旁的姜国公府一行人,按着辈分,他是应该叫何氏一声婶婶,只是旁边那个小丫头,韩景行自然注意到她缀满身上的平安符,大概知晓了姜纾的身份,晦暗不明的看了眼看似痴呆姜纾,并没有多少希望,只是实在不知慧殇为何如此多此一举。

      何氏远远瞥了躺在地上的安沁一眼,安沁本就身子病弱,此番折腾,这会儿又几乎裸露着躺在地上,围观的人不乏与她曾同殿而食的,她也不妄想着能有人替她说一句话,更不在意她的去留。

      “也是可怜人。”何氏侧站在一侧,叹了一句,却不拿任何主意,她本就不问世事,更懒的管别人事。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姜纾身上,虽然瞧着姜纾面生,但凭借着她身旁的何氏,以及奴仆的装饰,大抵猜出了姜纾的身份:国公府的孙小姐,虽然常年不在京中露面,然而凭借着国公府的超然地位,姜纾其人倒也算众所周知。

      “不…不要!”姜纾眨巴着眼睛,结巴着小奶音,断然拒绝,对于安沁,她实在没有多少同情,更不想夺人所爱,更何况当年老安大人在世时,朝中折损她的折子,一大半都是出自老安大人手笔。

      听见姜纾的声音,原本躺在地上为什么声息的安沁忽然抽动了下身子,她绝望的颤动着睫毛,不敢醒来,虽然身上痛极,如今更没什么面子可言,韩相虽与安家交好,如今被他见了她这副样子,即便被他救了,又怎样?

      往后,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居然被拒绝,慧殇嘴角的笑容未减半分,仿佛与他无关般,慧殇耸了耸肩,笑眯眯的低下头摸了摸姜纾的脑袋,虽然被姜纾避过。

      “有意思的小东西!”慧殇留下一句半气恼的话,便甩手就要离开。

      “不好,安沁跳崖了!”人群中,不知谁尖叫一声,只见安沁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纵身朝着山崖跃去,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折下,留下一件带血的纱衣,随着风儿四散的飘浮着。

      韩景行微微征愣着,大脑一片空白,他有些头晕的扶住了身后的侍从,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霎时安静。

      如此突发,就连刚才威胁着要安沁跳崖的秦首也大惊失色,他扑向悬崖边,满是惊愕的想要抓住安沁的手,却什么也没抓住,只是落寞的看着空空的手掌稍愣了一下,随机冲着韩景行狞笑着说道:“大人,可惜了,如果您不嫌弃,可以把她的尸体找来!”

      说完,便不管韩景行如何反应,带着一众奴仆活生生的从人群中开出一个道,行色匆匆的离开。

      这样的悲惨,众人眼里,自然是姜纾的拒绝断绝了安沁最后的生路,但碍于国公府,也不敢有任何微词。

      姜纾并没有多少同情或者其他的情绪,甚至有些唏嘘,安沁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安家满门抄斩,她一人独活至今,受尽折辱才跳崖自杀。

      要么一开始就选择死,既然活下来了,即便是地狱,也要让曾经那些羞辱她的人一起下地狱。半道自杀,是最无能的选择了。

      “婶婶,我们可以走了嘛~纾儿困困~”姜纾将自己的童真发挥到淋漓尽致,虽然别人不一定信,但是她却乐的自在,对于她如何重生,她早就不在意了,如今想做的,只想弥补过去的时光。

      “好~”何氏应和着姜纾,虽然她现在无法明确眼前姜纾的身份,但是,她有点期待将来。

      早就被吓傻的文白在姜纾的提点下忙照顾着奴仆赶紧带着他们离开。

      小轿抬起的瞬间,姜纾大大方方的对上了韩景行沉默的眼神,甚至有些无辜。

      韩景行看着姜纾略有几分挑衅意味的动作,脑海中不仅独显起那个女人曾经做过的事,心头陡然生出几分疑云:她是不是真的没死?

      虽然她是他看着殓进棺材,但是皇陵中的衣冠冢也并非空虚来风,她那样的女人,算计一生,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明知是死还要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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